第99章
凌骄阳是搞过军训的大学生,他对于训练营这些东西多少从他姐那里有些了解。
别当出头鸟,出头的通常没有好结果。
他的这一精神内涵,精准的用眼神传递给了杨心悦。
她心虽不甘,但还是很配合的站去排队。
试训营里的女生年纪相差很多。
小的十来岁,大的十七八岁。
她算是年纪中上水平的。
站在靠后的位置。
具体这个排队用了多久的时间,杨心悦是不记得了。
总之,她听到了药队沉脸说了一句:“你们做好上冰的准备了吗?”
全场又是一片混乱。
女生胆子小,家中个个是公主,免不了哼叽几句。
男生胆子大,但却不也多是少爷脾气,不太当回事。
队伍依旧站出了山道十八弯的效果。
杨心悦不知被谁推挤了一下,回头看到隔着玻璃门,一大群家长站在外面举着手机拍得有滋有味。
有对着自己孩子比心的。
有冲孩子喊加油的。
还有送自己闺女出嫁一样的,掉眼泪的。
早对高三陪读模式耳濡目染的杨心悦,羡慕别人家孩子家长的同时,内心里微微酸了一把。
远在哈城的老头子,这会子已经开启了存储白菜、土豆、大白萝卜的过冬模式吧。
教练组成员互相对视一眼,见惯名场面的林队向旁边的金发男子说了一句俄语:“奥夫先生,我们的翻译在会议室。”
奥夫冲所有小孩子俯视一遍:“你们中国的孩子很受重视。”
呵呵,能不受重视吗?
特有物种独生子女们,在没有离开父母身边时,没有家庭内部竞争。
所以离开父母之后,需要成长的地方就会显得有些多。
杨心悦看到教练们纷纷退场,心中不好的念头开始滋生。
“所有人都有,金鸡独立一个小时,什么时候安静了,我再来。”
药教练在众教练退场后,从手上取下手表,放在了大厅的地面上,甩下这句话后,扭头就走。
杨心悦紧盯药教练的背影,想着他会不会只是吓吓小姑娘,转眼就回心转意了。
地面上只有他踩着大理石地面的脚步声,声音由大渐小,最后消失。
我艹,铁面无情。
她吸了一口气,抬起后翘的左腿,双手保持平衡,决心做个乖宝宝。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
很快杨心悦就觉得自己受不了。
小腹胀痛不已,刚才下车时,就有点想上厕所,这会子更是意念在与生理需求搏斗之中。
她双眼紧盯着地上的手表,腿肚直哆嗦。
妈妈呀,才过十分钟,还有五十分钟,忍不了了。
杨心悦顶住。
顶不住了。
顶不住,你就成出头鸟了。
什么鸟都是行,只要让我上厕所。
“报告!”人群之中一个男生高声叫了一句。
众人一直尽量保持着一只脚着地的方式,被这一嗓子,有几个直接坐地上。
男生就在杨心悦的身边,满头大汗,身体一晃一晃的,眼看就要倒向杨心悦的身上。
杨心悦一个激灵。
“我要上厕所!”男生在倒地前一秒喊出来。
空旷的大厅里,只有他们这一堆人,没有人回应他。
“我要上厕所!”男生又大叫了一声。
还是没有人回应。
但是却把杨心悦内心给刺激得不要不要的。
“我要……”
“你要去就去,干脆点!”杨心悦打断他,但脸上表情努力让她看起来充满了同情。
“我妈说了,一切要听教练的。”
我去……
你尿尿还要打报告吗?
又不是在比赛!
杨心悦猛瞪那男生数眼后,男生委曲:“我不知道厕所在哪。”
杨心悦内心一个邪恶的念头闪过:“要不我带你去吧,我知道。”
男生感激万分的跟在她身后,两人快速向目标地进发。
站在杨心悦身后的凌骄阳,目光随着她行走的路线移动,直到她消失不见时,才微微失落的收回视线。
“看着她离去,你却无能为力,这感觉如何?”卫国在一边说风凉话。
陈光和郭升同时摇头:“小妹仔太善良了,这明显就是找个人陪葬啊。”
说完两人一起看向沉默中的凌骄阳。
“她总要学会自己长大。”凌骄阳一脸老父亲看着自己家女儿长大的深谋远虑。
“行,你等着瞧吧,擅自离队,罚不死她。”
卫国开启了他的八卦特点:“药教练现在就是国家二队的头,说得好听是陪养后备人才。
其实就是弄了一亩三分地方的实验田,看着那棵苗子能开花结果,就移栽陪养一下。”
“嗯,拔苗助长。”陈光作了一下总结。
凌骄阳什么也没有说,只默默看着前方。
直到两个人影在不远处晃荡着出来。
他才稍微将目光分给那个晃动的人影几分。
杨心悦跑得欢欣鼓舞。
向凌骄阳看了数眼,不好意思的钻入队伍里,移着小碎步后抬左腿,想用这一举动将她刚刚私自出列的痕迹抹得一干二净。
站在杨心悦身后凌骄阳目光冷冷的看着前方,蓦然的,她不安起来。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在大厅的一言一行,皆被收录到五十五英寸的电视大屏上。
监控室。
药教练磕着瓜子:“那个跑了的女生将来是个刺头。”
“她是杨心悦。”林队用她特有的烟嗓说,“一个连表演服都敢拆了重做的人,本身就是带尖的小孩。”
“得磨呀。”
“十六了,磨得好会是劈开压在冰坛上两座大山的利器。”林队翻看着手中的表格,目光停在了杨心悦的刺猬头上。
“好,那就老办法。”药教练将半捧瓜子放在了桌上,“等会如果小姑娘哭了,这些瓜子皮你要剥掉。”
林队将表格甩在桌面上:“如果她没有哭呢?”
“我请你吃一年的瓜子。”
“那东西上火,美人瓜,琼海城的特产。”
“可以。不过十一月了,瓜吃多了,拉肚子。”
林队一把抓起瓜子,紧紧捏在手里。
“冰块来了。”
队伍里不知是谁多了一句嘴。
冰块这名称号,是药教练的外号。
只要是跟他有点交道的就会明白,这个外号有多贴切他。
药教练一来,杨心悦觉得一股寒冷的湿气扑面而来。
小身板也不自觉的晃了晃眼看要倒地不起。
完了完了,不打勤,不打懒,专打不长眼。
挺了这么久的单腿平衡,怎么会在教练来时掉链子呢。
左腿毫无招架之力的向下落去,她的身体也跟着发软起来。
“我不行了,”杨心悦心中悲鸣着,萎顿前的零点一秒,突然,感觉到脚背什么什么托了一把,像是有什么东西握住她的左足。
凌骄阳眼明手快的扶住某人的左足,稳往她的重心,缓缓向上推送。
身体疲劳酸痛的杨心悦,足尖如过电般感觉到一股暖流,随着经络而上,一路高歌猛进的遍地流淌。
谢天谢地,上帝给了她一个支点,于是她真的撬动了自己这颗快要毁灭的小星球
没有倒下。
不仅没有倒,还动作标准到位。
相比别的女生,她是唯一还保持着金鸡独立站姿的女生。
别的女生们,均在这之前,轰然倒下。
药教练走过眼前的一排席地而坐的女生,站在仅剩下的一枚胜果面前,伸脖向她身后看了一眼。
原来众生皆倒,她独立的原因在这——凌骄阳握着她的左足,而女生一副绝对站出世界冠军的自信模样。
药教练:“你们?”
别人都是自己个站。
他们怎么站成了连体呢?
药教练的疑问,是全体人的疑问,除了杨心悦和凌骄阳两人。
杨心悦额头流汗:“报告教练,练双人滑动作扶足动作。”
什么?
不好意思,杨心悦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一直一流。
药教练:“挑战我?”
杨心悦心里打了一个寒噤,但神情自然无比:“天天这样练,我们挑战的是自己的生理极限。”
脸皮真厚啊,凌骄阳都自愧不如。
他哪里知道,杨心悦是将战火引到她的身上。
凌骄阳是好学生,她反正出头鸟当定了,那就再出头一次又何妨?
药教练哪里被小女生这样怼过,国家二队的小屁孩哪个不是天天笑脸相迎,小心翼翼的。
他脸色一沉,伸腿在杨心悦的小脚上一踢,她重心不稳直接倒下去。
一切如她所想愿,战火熊熊燃烧在了她的身上。
只见她不哭不闹,快速爬起,只侧身低低的向后面说:“对不起。”
凌骄阳回以一张面瘫式的面部表情,但眼中隐含着一些跟平时不一样的情绪。
而始作甬者的药教练,却转身捡起手表,没事人一样的看了看:“才过去三十分钟啊。”
怎么,还觉得没有罚够?
见好就收吧,药教练。
杨心悦搓着僵直的大腿,心底祈祷上苍开恩。
“我姓药,良药苦口的那个药,背后有人叫我冰块,”药教练开始了他的开场白,“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让你们从良莠不齐长成根正苗红。”
大家静静的看着这个天生冰冷的人,心里各种声音响起。
杨心悦只有一个念头“国家队的必属精品”。
药教练突然话锋一转:“谁告诉我四周是多久?”
卫国抢答:“四七二十八天。”
“还有吗?”药教练目光扫视着男生们,“你们的数学还真是体育老师教的。”
“扑哧”杨心悦没有憋住,三度成了出头鸟。
她一脸悲色的低下头,背在身后的两只小手扭成了麻花状。
“四五二十,开五停二。”郭升依旧用他微垮气的声音说。
但并不是个药教练想要的答案。
“就是魔鬼四周,被挑上的去天堂,余下的打回原型。”杨心悦闪在猫眼,实话实说。
后脚跟被什么狠狠踢了一下,痛得她差点蹿出队伍。
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下的黑手。
凌哥,你真敢呀。
药教练:“凌骄阳,你说说。”
杨心悦顿时充满了期待,凌骄阳可是出口成章的主,这里应该没有谁比他的学历高,比他更有文化修养,比他更懂教练层的心。
凌骄阳目光平视前方,从耳朵上取下耳塞,想了想:“你要的不是答案。”
药教练:“哦?”
凌骄阳:“你要罚就罚。”
嗡一声,全场哗然。
杨心悦的脖子以一个极为别扭的角度,扭向凌骄阳的方向:“凌哥,别当出头鸟。”
凌骄阳目光里带着些温柔似乎在说“小麻烦躲不掉的”,只是一瞬间目光恢复成平时的冷清模样。
他比这里任何人都知道冰块这个冰上教头。
听说他是国家队开山鼻祖的带出的弟子。
男单成绩一般,但是却是中国冰坛拓荒者之一。
他也曾是凌骄雪的教练,印象不可谓不深。
“凌骄阳!”药教练皮笑肉不笑的低吟这个名字,与凌骄雪一字之差的人,果然直接,“罚什么好呢?”
这话分明是反问句,但说出了疑问句的效果。
搞体育当然是体罚为主,不然写检讨书吗?
后面发生的一切,正如杨心悦心中所想。
“既然你们三十一之中有一个人知道我的底,”他提高声音:“那么,勇士们,请迎接疾风吧。”
杨心悦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开启了地狱模式?
“觉得需要受罚的往前一步走!”
众人皆是一脸蒙。
没有人动。
“没有人出来,就三十一人同罚!”
无人出声。
“原地深蹲十个,卫国二十八个,郭升二十个……”
等等,为什么回答问题的反而个数更多?
那凌骄阳和她呢?
药教练真不愧是教练:“凌骄阳负重深蹲三十个。”
啥?负重?
杨心悦转一圈,这是要拿杠铃的节奏吗?
眼神正好与药教练对上,她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你就是凌骄阳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