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萧澜这晚自然是又气愤又极不情愿地被陆亭北载回了家。爷爷早早地吃了饭, 一见二人一起回来, 什么都没问, 打着哈欠上楼休息去了。萧澜推了陆亭北一把, 既然一切都是由他提的,当然得由他跟爷爷说清楚。
“你什么时候回家我就什么时候回家,”萧澜拍了拍他肩膀, “你去对爷爷说吧。”
陆亭北看了她一会, 还真的上了楼, 也不知道跟爷爷说了什么,五分钟就下来了,萧澜在客厅故意等了会,见他下来才走向主卧, 进去以后甩上了门。
这天开始, 两人正式开始了夜不归宿的生活。
一个是主动不归宿,另一个是扭着一股劲儿跟他死磕到底。
周五晚上, 萧澜甚至真的约了杜若和几个朋友一块去了当初遇见陆亭北的那家酒吧。再过来竟恍如隔世, 想她之前还是准备先玩个几年、慢慢挑夫婿的未婚女性, 现在不仅结了婚, 还已经到了各“玩”各的的地步。
音乐声喧闹, 杜若凑到她耳边问,“跟你老公怎么了?”
萧澜趴到她肩上说,“我们比赛呢,看谁夜不归宿时间长。”
杜若很震惊,一下就知道萧澜看起来情绪这么低迷是什么原因了, 她问萧澜,“他晚上不回家睡啊?”
“嗯。”萧澜端起酒杯喝酒。
“你不是说就喜欢夜不归宿的吗?”杜若开她玩笑。
萧澜想了一会,“我说过吗……好像是说过,但那时未经历不懂事,结了婚才知道,两个人还是得遵守约定俗成的一些规矩,谈恋爱任性胡闹可以,结婚后——”
杜若忽然打断她,“你爱上他了对吧?”
虽然萧澜迷迷糊糊记得自己对陆亭北说过这话,但被杜若这么一问,她的心脏还是忽然悬空了一下,猛地一滞,萧澜回过神道,“是啊,他是我丈夫,我不爱他要爱谁?”
他们这桌有的姑娘被别桌的男士送了酒,拿着酒去对面找人去了,杜若看了一会,正色道,“既然你心里也清楚,为何还要跟他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在这件事上争来争去的?”
“你以为我想啊,是他说他会长时间不回家,说我可以跟婚前一样,约朋友外宿泡吧,他都那么说了我能怎么办?”
“你肯定知道他不回家的原因吧?看你现在这样,那应该还是个正当理由?”
萧澜笑了一声,“你真聪明。不过我只知道一半,另一半他死活不肯开口,所以我也在调查一些事情,具体的我现在没办法告诉你,但这事真是越调查越离奇了。”
“跟他有关?”
“嗯。”
“需要我帮忙吗?或者沈同可以帮得上忙吗?”
萧澜摇摇头,“有些关乎他的隐私,认识的人越少人知道越好,不是不相信你跟沈哥,我是怕陆亭北介意。”
“你怕他呀?”
“我怕他干嘛,”萧澜挺直腰杆喝着酒,“我是保护他,毕竟我们家这个跟别人不一样,跟三岁小朋友似的,你得捧在手心里,要不然就哭给你看。”
杜若顿时肃然起敬,“我以为你是撒娇耍无赖的那个,没想到你还对养孩子感兴趣?”
萧澜叹着气,“唉,世事难料。”
“你们俩说什么呢?来酒吧说悄悄话啊?”有人忽然问道。
萧澜掀起眼皮看了对方一眼,记起这姑娘好像叫明明,捅了捅身边贴着她坐的杜若,萧澜胳膊肘全是骨头,杜若夸张地“嘶”一声,揉着手臂道,“好久不见她了,怎么了,大家想玩什么?”
“这里就你们俩是已婚人士,玩什么当然要看你们咯。”
“那不行,我跟萧澜只会拉低平均线,你们都无牵无挂的,大家放开玩,我们尽力奉陪。”
“行,那就还是老规矩,”明明笑了笑,“不过先说好啊,萧澜姐这个酒量我们是比不过,次次都喝酒的话那可就没意思了啊。”
萧澜比了个“OK”的手势。
“不过如果实在是家里管得严,不碰嘴巴,亲脸颊也行。”明明道。
要换了之前,萧澜一定不肯认这个被“管得严”,这会儿倒有些感激这为了她忽然放宽的规矩。她一笑,对明明说谢谢。
在场的人一看萧澜这反应,顿时你看我我看你,这还是之前那个玩游戏浪得没边儿的萧澜吗?
难不成真成了夫管严?
大家想着想着,游戏也开始了。
萧澜今天心情不好,但运气不错,玩过几轮也没沾上她什么事,直到有个二十出头的小男孩转酒瓶转到了她。萧澜抬眼看去,这个小男孩长得很清秀,仔细看的话跟盛嘉泽还有几分相像,这要是被他亲脸颊,陆亭北要么把她的头拧下来要么把他自己的头拧下来,想想就怪可怕的。
“你……成年了吗?”萧澜问。
“姐姐,我二十一了。”
杜若战术后仰,啃着指头不知道该不该阻止。
“我比你大五岁,我很老了。”萧澜诚恳地看着他。
“没关系姐姐,你看起来还跟十八岁一样年轻。”
“我化了妆,脸上粉很多的,化妆品有毒。”
小男孩笑了起来,“看来姐姐家里真的管得很严。”
“是啊,”萧澜瞬间认怂,“姐姐结了婚就不敢这么出来玩了,怕回去要吵架,别看他比你大七岁,心理年龄估计还不如你,姐姐是没办法,一旦让他不开心,很难哄的。”
这群人别提多震惊了,出去都不知道说萧澜现在人怂胆小好呢还是说自己出来玩平白无故被喂了满嘴狗粮好。
“那姐姐喝酒吧。”小男孩特别善解人意。
萧澜立刻就把杯中的酒一仰而尽。
她坐的位置风水也不知道怎么了,后来一直被选中,她认怂认得很彻底,因此喝了不少,桌上零食全被她吃了下酒。别人喝酒是借酒浇愁,萧澜之前是真没什么烦心事,喝酒就是喝酒,所以从没喝醉过,这次有了沉重的心事,就有些不胜酒力。
散场以后,杜若见她眼神微微迷离,不放心地叫了个代驾,先把萧澜送回家。
“晚上去哪?”
萧澜说了个地址,过了会又冲前面喊道,“错了,不去那儿,我回我自己家。”
杜若一听,忙报上萧澜婚前的住处地址。
车子在行驶,萧澜靠着杜若的肩膀,从包里摸出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杜若看到她给谁打的,默不吭声、没有阻拦。
对面接得很快,“喂?”
“你‘喂’什么,手机没有备注的吗?”
“嗯,萧澜。”
“陆亭北。”
“嗯。”
“陆亭北。”
“我在。”
“我以后就这么连名带姓地叫你行吗?”
“……”
“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是不是喝酒了?”
“喝了,我跟很多人出来喝酒呢,有男有女,你开心吗?”
陆亭北不跟喝了酒的人一般见识,“杜若在吗?”
萧澜把手机往杜若怀里一塞,眉间隐隐烦躁,“找你。”
杜若接过这块烫手山芋,跟陆亭北问好,“我现在正送澜澜回家,她没喝多少,你放心。”
这时代驾小哥开口问了一下路,萧澜娇滴滴地跟他说,“哥哥,在下个路口左转哦。”
杜若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对陆亭北解释道,“代驾,我叫的代驾,不是别人,我跟她一起坐在后座呢。”
顿了顿,陆亭北挤出一句,“麻烦了。”
不麻烦,就是有点害怕。杜若想。
电话进行到这里,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她丢开手机,把独自生闷气的萧澜往身上揽了揽,刚一凑近,杜若听到萧澜骂了一句,“陆亭北就是个王八蛋。”
杜若顿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低头一看,陆亭北那边果然没挂,他听到这句,又等了一会,终于把电话挂了。杜若擦了擦额上的汗,心想以后再也不能带萧澜出来了。
千杯不醉的名声就在今天毁于一旦,往后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他们夫妻太可怕了。
萧澜睡前脑子还算清醒,等一沾床睡着以后再醒来就把醉酒后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她又成了成熟干练的职业女性,风不怕雨不怕。
这天风挺大,还下着雪。
萧澜中午时接到电话,对方说查到了一些事情,但是太匪夷所思,迟疑着到底该不该说。萧澜揉着太阳穴让他照实说。
“前一阵子陆先生应该是已经调查过了,那个叫严东的人招了不少,就目前的调查结果来看,陆先生之所以没跟他的大伯母算账,是因为这件事其实与她干系不大,”对面顿了顿,“说出来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买通绑匪绑架陆先生的不是别人,是他的母亲,朱瑛。”
萧澜原本靠在窗边看雪花,闻言一下子站直了身体。
声音在一瞬间哑了,她问,“你确定?”
“确定。”
“好,晚上七点,我要跟那个严东见面。”
再次被找上门时,严东已经习惯了,只不过一见对面是个弱不禁风的年轻女人,他还是意外了一下。
“小姑娘,自己来这种地方怕不怕啊?”严东坐在地上眯眼瞧着萧澜。
萧澜蹲下身。
这动作他娘的跟那天来的那个男人一模一样,严东想到那天的事情,瞬间后撤了身子,谨慎道,“你找我做什么?”
“那天你对他交待了什么,就对我说什么,”萧澜问道,“你怎么确定那个女人是他母亲?”
严东一五一十地交待,包括他自己的猜测也一字不落。
萧澜听完皱着眉头问,“肉真是从那个女人身上割下来的?”
“我也没去啊,这我怎么清楚?”
萧澜掰着他手指头往后折,严东惨叫了一声,“停……听我那两个兄弟说当时就是那个女人唬那小孩的,被警察弄走时,尸体完好无损。”
“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这我真不知道,我一个正常人,怎么会猜得到一个变态心里怎么想?”
萧澜从身后拿出一把水果刀,在严东面前晃了几下,“那你猜猜我现在要做什么?”
“姑奶奶,您快饶了我吧,”严东不断往后爬,最终靠在墙上,哼哼唧唧地说,“我听说是做什么实验……什么抗压的……”
“抗压实验?”
“对,就是你说的那个!”
“他知道吗?”
“谁?”
“你说呢?”
严东反应了一会道,“这个他没问,应该是不知道,不过你是谁啊?这事我能不能告诉我那两个兄弟?”
“你想死得快一点就跟他们说,当初找你们的那个女人连自己的儿子都能拿来做实验,你们的命她更不会看在眼里,一旦打草惊蛇,最先死的就是你,明白了吗?”
严东瞪大眼睛,立刻闭上了嘴。
割开绑着严东的绳子,萧澜往旁边一站,严东正想吓唬吓唬她,从门口进来两个男人,拿了个黑色袋子往他头上一套,又把他往前一推,“走,老实点!”
严东顿时缩着脖子由着他们架出去了。
看到门关上,萧澜给陈医生打电话。陆亭北在那边治疗,她许多话不便多说,她让陈医生在陆亭北离开后给她回个电话。
陈医生打来电话以后就问道,“你都知道了?”
“对,但有个情况我可能比陆亭北还更清楚。朱瑛当时做那一切不为别的,是要做一个抗压实验,我猜她觉得实验失败了,所以才另嫁他人。而且不仅仅是绑架这件事本身,她之前对陆亭北所做的一切体罚都可能是那个破实验的一部分。”
“你不想我告诉他?”
“是。”
“陆太太,他没有你想得那么脆弱,而且要比你我聪明得多,你说的这些他虽然没对我讲,但我觉得他已经知道了。”
萧澜顿时心口发闷,低声问道,“他这几天怎么样?”
“细节我不便说,他的一切反应都在预料之中。”
“就是说更严重了?”
“不断的刺激让他适应习惯,是目前的治疗思路。”
“他吃得好吗?”
陈医生没说话,萧澜顿时就明白了,她又问,“你觉得他对他母亲是什么态度?是恨吗?”
陈医生笑了笑,“你是想问,如果你替他讨回公道,陆先生会不会怪你伤害他母亲?从我作为心理医生的角度分析,我觉得他不会,但他很明显更想自己亲手去做,他担心把你扯进来会影响你正常的生活。”
“他现在才是影响我正常的生活,”萧澜低声说了一句,舒了口气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