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新年将至, 处处洋溢着过年的欢乐氛围, 林卫和江君雅积极的置办着年货, 韩权渡和贺昀也回了东城区, 林小言每天在屋里刷着题，下午的时候就和原娅出去转一圈，顺带着想一想该给韩权渡送什么生日礼物。
“这有什么好想的。”原娅笑她, “男生的礼物不就那几样, 手表, 手机，篮球，衣服，咱现在买不起手机, 就先买个篮球垫着。要不这样, 我送他个篮球，你……”
“送他个篮球框。”
“这主意不错, 他家要是足够大的话, 送个篮球框也可以。”
“……”
林小言就不该指望原娅这个每次送礼物都送音乐盒的人给她什么实质性的意见。
“哎, 看, 是方山语。”
原娅小跑着来到方山语的面前, 从他背后突然出现，吓得方山语扔掉手里的盐。
“小孩，你胆子为什么这么小？”
原娅把盐袋捡起来递回方山语的手中，林小言也慢悠悠地来到了他们面前。
“你为什么要在背后突然吓人啊！”
方山语今天委屈极了，大半年没来过一次的表姐忽然到他们家做客, 本来他在书房里认真的学习，却被他妈妈硬生生的喊了出来去买盐，不学习的时候他妈妈老骂他不学习，他好不容易想认真学习了，他妈妈又使唤他干这干那的，还美其名曰“反正你也是假学习，干点活怎么了”。
“你表姐来了，许优？”
“嗯。”
“自己过来的？”
方山语点点头，他们家知道了许优现在正在拍戏的事情，也听说了她和张琦琦闹出的风波，但是许优在他父母眼中一直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他父母对她都很热情，这次许优还带来了韩以欢和尚承的签名，把他妈妈哄得很开心。
看着两人皱起的眉，方山语警惕地问：“我表姐不会又做什么事情了吧？”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
从他发现自己账号上多了那些奇奇怪怪的帖子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的表姐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人畜无害，那些帖子里没几句好话，都是别人的绯闻八卦，其中一些还是许优的‘好朋友’，方山语一开始都以为自己被盗号了，他没法相信看起来甜美可爱的表姐会说出那么恶毒话来搬弄是非。
“我得上去了，”方山语举起手里的盐，“不然一会儿我妈妈要下来吼我了。”
“别告诉她你见过我们。”
方山语扬了扬胳膊，他才不敢跟许优说呢，这次许优的突然到访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要是许优知道他把她给卖了，肯定要在他妈妈面前告状的。
林小言和原娅背靠背坐在长椅上，思考今天许优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说不定就是串亲戚。”
“串亲戚怎么会自己过来呢，不应该和家长一起吗？”
“说的是，我也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林小言的手机忽然响起了信息提示音，是宋天路发来的短信。
【提前给你拜个早年，顺便问一声，资料准备好了没有啊，年前要交上去的。】
什么资料？林小言和原娅一头雾水，直接给宋天路拨了过去。
“就是保送的资料啊，我没有告诉你吗？要提前准备好交给班长，然后送给老师审核，最后每班选一份去参加学校的评选，下个学期开学之后宣布结果。”
“……”
林小言这头是长久的沉默，宋天路也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你……没看我发给你的邮件吗？”
“……我们这一段时间都在B市。”
“……”
他在家里废寝忘食埋头苦学的时候，别人都在欢度假期吗？
宋天路把要求的内容又跟林小言说了一遍，林小言认真的听他说完，对着电话说：“谢谢班长，我不参加保送。”
“嗯？！你确定吗？这次保送的机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在你和韩权渡里面选的，虽然韩权渡得奖比较多，但是你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的。”
“嗯。”林小言思索了两秒钟，一本正经地回答，“韩权渡也不参加。”
“……”那头好像有什么裂开的声音。
“好、好吧，那你记得跟老师说一声。”宋天路找回了自己的语调，林小言在那头叮嘱他，“班长，这件事情先不要跟别人说啊，要保密。”
“好好好，要低调是吧，我知道了，祝你新年快乐。”
挂断电话，原娅捂嘴狂笑，这通电话应该彻底刷新了宋天路的认知，听着那边的声音从热情满满到有气无力，原娅感到十分的快乐。
“这次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应该名额会给宋天路吧。”
如果林小言和韩权渡参加的话，可能还会有一点悬念，但是两人都不参加，几乎就可以确定是宋天路了。
“毕竟四班那些人成绩都没有宋天路稳定。”原娅感叹道，“要是你和韩权渡都参加就好了，我还能开个帖子让大家来押胜负。”
林小言提醒她，“你别忘了咱们小组还有赌约。”一人一套试卷。
“对啊！我是不是该去提醒他们了？”
“不用，再等等，等结果出来。”
林小言眯起眼睛，提前告诉他们的话，就打草惊蛇了。
“林小言，好巧啊，又遇见你了。”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许优穿着淡黄色的长裙，蓬松的头发在身后简单的绑了一个结，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
“你又来做什么？”
“别那么冷淡嘛，咱们好歹是同学。”
“别了，您是大明星，高攀不起。”
许优脸色微变，说起这个，她又想起韩以欢在片场对自己的态度，从林小言他们回C市开始，韩以欢就不像之前那样对她那么亲切了，许优一度怀疑是林小言在韩以欢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对张琦琦做的那些事情不是没有漏洞，要是想查肯定能查出来的。”
“哦~”许优恍然大悟，随即绽放了笑容，“我说呢，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自信高傲地笑容像是藤蔓一般爬上许优的脸庞，她做作的捂着嘴巴，轻轻一笑：“那又怎么样呢，如果不是张琦琦自己走了后门又去偷腥，我还没办法对付她呢，这可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
“张琦琦已经被换了，你也得到了那个角色，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
许优张开纤细的五指，在空气中虚虚一握，鼓着嘴说：“还不是因为我想把这个角色抓得更牢啊，你也看到了，我就是一个爹不疼后妈不爱的小可怜，要是没有这次机会，我以后真的没希望了。可她不一样，她身后还有个金主呢。”
“……”令人反胃。
林小言没了和许优聊下去的兴致，她拉着原娅想走，却被许优拦住了。
许优笑得像朵盛世白莲：“保送资料的截止时间要到了，你要尽快提交资料啊。”
原来这就是许优的目的了，林小言感觉到原娅轻轻拍了自己一下，她笑了笑，语气中带着一丝愉悦：“你不说我还忘了呢，我今天就交上，你也别忘了教，说不定就选上了呢。”
林小言的话让许优又想到了这次期末考试，看着许优骤变的表情，林小言心情舒畅。
“那就祝你能够拿到保送名额吧。”许优冷冷地笑着，转身后林小言只看到她淡黄的长裙在风中轻轻摇曳。
“她不冷吗？”原娅问道。
“为了美丽，可以不要温度。”
林小言抬头望着方山语家的方向，她父母是大学教授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上一世保送名额竞选的时候，梁老师有考虑过林小言，但那一段时间她的成绩不太稳定，再加上论坛里出现了说她成绩造假的帖子，正处在风口浪尖之上，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因为快到高考了，知道不能作弊了，所以她的成绩才会下降的这么厉害，有当教授的父母又怎么样，到了真正的考场，不还是原形毕露。’
这句话林小言记得清楚，现在看来，这句话更像是许优说给自己的。
虽然她高考没考好，但还是凌驾于很多人之上，这算是真正的打脸，但是已经没人在意了，那些造谣跟风的人，也从未想过跟林小言道歉。
许优这次想故技重施，林小言是不会让她轻易得逞的。
“娅，你不是要发投票吗？那就来一个吧。”
“嗯？你确定？”
原娅眼中是跃跃欲试，林小言点点头——既然许优想搞事情，那就帮她一把。
……
“表哥！快看学校论坛！”
贺昀拿着手机凑到韩权渡的身边，韩权渡正帮宋令白插花，修长白皙的手指穿梭在枝叶中，他满不在乎地抬起头看了一眼，立刻就被标题吸引了注意。
【学霸和天才，C大保送名额会花落谁家，欢迎投出你宝贵的一票！】
一中的C大保送生每年只有一个名额，在韩权渡转来之前，几乎都默认这个名额是林小言的，可是韩权渡自带光环而来，让本来已成定局的事情产生了新的走向，帖子里详细罗列了他和林小言的优势和劣势，就谁能拿到C大保送这个问题，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我爱语文：这个挺难抉择啊，我选择好看的那一个。】
【颜控专区：楼上的你要失望了，这两个都长得好看。】
【淡黄的长裙：我选林吧，毕竟人家蝉联了那么久的学霸了。】
【蓬松的头发：但是韩也有很多优点好吗，人家又那么多奖项，随便一项就够保送标准了吧。】
慢慢地往下翻，楼里已经吵起来了，就像争执“竹马还是天降”一样，到底原生的学霸和天降的天才哪个更适合拿保送的名额，一群人谁也说不出一个定论。
韩权渡皱起了眉，伸手想去点举报——这种挑拨他和林小言关系的帖子，不适合存在。
“你干嘛！”贺昀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这帖子是原娅发的。”
“嗯？”
“你看这个头像，原娅一直用的都是这个头像，从来没换过。”还有这个发帖的语气，和原娅实在是太像了，贺昀读了两句就认了出来，“况且你看发帖人对你和学姐那么了解，肯定是熟悉的人发的。”
韩权渡半信半疑，给林小言打了电话。
“……”
“好，我知道了。”
换上小号，韩权渡在帖子下留了言——【渡言：林林林！永远支持林！言言冲鸭！】
放下手机，韩权渡继续面无表情地帮宋令白选花。
“刚刚给谁打的电话啊？”宋令白手里拿着一支白玫瑰，眼中带着笑意。
“言言。”
“哦~”宋令白毫不意外的点点头，“什么时候带回来见见？”
“初十。”
“选在了生日会的时候啊。”宋令白做出为难的表情，“那时候人会很多，我可能没时间见她。”
“没事。”
韩权渡说得一本正经，却把原本该递给宋令白的满天星变成了洋桔梗，宋令白哭笑不得地看着手里的洋桔梗，“你还是去做点别的事情吧。”
“好。”
韩权渡把手机拿在手中，溜到了院子里，重新打开了论坛，一条条细细的刷着，顺便举报了一波出言不雅的回复。
他低着头，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隔着玻璃，宋令白和贺昀也在看着他。
贺昀：“婶婶，你早就知道我哥和言姐的事情啊？”
宋令白：“差不多吧。”
贺昀：“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宋令白想了想：“可能……五六年前吧。”
贺昀：“嗯？！五六年前？那时候他们两个不认识吧？”
宋令白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沉默着低下头继续摆弄她的花。
贺昀心底的好奇被勾起来了，他乖乖地守在宋令白的身边，眼巴巴的等着她解答。
韩以欢嚼着草莓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瞥了贺昀一眼：“你干嘛呢？”
“给婶婶帮忙呢。”
韩以欢又朝窗外看了一眼：“他干嘛呢？”
“忙着谈恋爱呢。”贺昀期待地看着韩以欢，等着她发出和他一样的疑问，这样他就能趁机问问宋令白韩权渡和林小言的事情了。
“哦。”韩以欢的表情就好像贺昀说的是“天气真好”，她转过头看着宋令白插好的花：“嫂子，这个蛮好看的，累了吧，要不要吃点草莓？”
“好。”
贺昀：“……？”
他失去记忆了吗？为什么每个人对这件事好像都习以为常的样子？
看着窗外脸上带着淡淡笑容的韩权渡，贺昀不由自主地拿出手机，打开了学校论坛——【宇宙第一帅：实不相瞒，我觉得最后的赢家可能是宋天路。】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立马有人来反驳他。
【保护我方头发：和谐讨论，不能带大名，我觉得宋天路不可。】
【宇宙第一帅：你怎么那么笃定，万一结果出来就是宋天路呢？敢赌吗？】
【保护我方头发：来啊，赌什么！】
【宇宙第一帅：如果最后是宋天路，你将掉光你的最后一根头发。】
【保护我方头发：……有被冒犯到。】
“气死我了！这人怎么那么轴啊！赌就赌，谁怕谁啊！”
八岁的宋天美拿着哥哥的手机，等着哥哥的账号，逛着哥哥学校的论坛，拿着哥哥的头发跟别人进行一场赌注。
宋天美气愤地挥舞着小手指，打算跟那个宇宙第一帅斗到底。
“小美，你在干什么？”
上传完保送资料的宋天路走到客厅，发现自己的妹妹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自己的手机，大大的眼睛里是满满的不服。
宋天路一把把手机夺了过来：“不好好写作业玩什么手机，你也想和哥哥一样戴眼镜吗？一边玩去。”
“哼！哥哥大坏蛋，活该掉头发！”
宋天美叉着腰一扭一扭的走开，宋天路拿起手机，发现宋天美正在跟一个名叫“宇宙第一帅”的人吵架，还拿他的头发去下注。
粗略地翻了一遍聊天记录，宋天路瘫坐在沙发上，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内心的怒火是因为妹妹坚定地认为自己拿不到保送，还是因为自己头上那岌岌可危的头发。
明明他还是有机会争上一争的。
“叮咚——”
消息提示音传来，宋天路打开社交软件，是许优发来的信息：【林小言把资料交上了吗？】
想起林小言对自己的叮嘱，宋天路回了个“嗯”。
【她写了什么内容？】
【我不知道，文件直接打包交上去了。】
那边没有再回复，宋天路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他找到秦婉心的窗口：【韩权渡的保送资料交了没？】
【交了啊，问这个干什么？】
【你看没看内容？】
【我看那个干什么，看天才的开挂人生给自己添堵吗？你放心，保送名额肯定是在韩权渡和林小言里面产生的，没我们的份，我们也就是交上去凑个热闹。不过我这么一整理，发现自己还挺厉害的，你呢？把你简历给我看看呗，看看咱们的差距在哪儿？】
【差在我常驻年级前三，还考过一次年级第一。】
那边沉默了五分钟，宋天路的手机就开始‘叮叮叮’响个不停，看着屏幕上一连串的‘愤怒’，宋天路默默把手机收了起来。
希望秦婉心能在开学前把这件事情忘掉。
……
和名为“保护我方头发”的网友下了赌注，韩权渡也从屋外走了进来，走向了书房，贺昀跟了过去，发现韩权渡把一份文件发给了秦婉心。
“你不是不参加保送吗？”
韩权渡没有回答，只是把他发过去的那份文件打开，是空的，里面只有一句话“老师，我不参叫保送”。
“哎，现在都流行这样了吗？”贺昀不屑，“不参加还要发过去跟老师说一声？”
“不是给老师看，是给秦婉心看的。”
许优多半已经去秦婉心那里问过了，知道韩权渡和林小言都参加了保送，她就方便实施她的计划了。
“许优到底想干什么？难道她也想拿到保送？就算你和学姐不参加，这名额也落不到她的身上啊。”
韩权渡重新打开论坛，那篇讨论他和林小言谁能拿到保送名额的帖子下面已经有了一千多条回复，支持他和林小言的人各占一半，大部分还是觉得两个人实力相当，谁拿都不意外。
“就不能多一个名额嘛，都多少年了，还是每个学校只能推选一个，万一遇到两个同样优秀的，别说我们了，老师也很为难啊。”
“如果真的到了那种程度，就不会在乎保送名额了。”
【都准备好了。】
韩权渡给林小言发了一条信息，很快就收到了回复：【麻烦你了，除夕快乐~】
对着手机，韩权渡嘴角渐渐上扬。
……
除夕夜，许优家中
“妈妈！今天晚上我们吃什么？”许优躺在卧室中，朝客厅喊了一嗓子，却没得到回应，她起身来到客厅，看到玄关上的那双黑色高跟鞋已经不见了。
许优习以为常，她面无表情地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袋速冻水饺。
打开煤气灶，沸腾的水在空中蒸起腾腾热气，水饺一个个跳入水中，激起了小小的水花，许优抄过勺子，在水中轻轻搅动，嘴里欢快地哼起了歌：“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
一曲终了，许优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看着锅里已经开膛破肚烂的不成样子的饺子，她关上火，把滚烫的汤和饺子一起倒进了垃圾桶里。
看到外面家家户户亮起的温暖明亮的灯光，许优的心底一片平静，这样的年，她已经过了很多次了，摸到客厅，把屋里所有的灯全部关上，许优抱着手机坐在了沙发上。
【祁川，你还想报复林小言吗？】
【？大过年的，你神经病吧？】
【你就说你想不想】
【就那么一件小事，我早就不在乎了】
【你确定？】
【确定！你能不能不要死咬着林小言不放，她跟你有什么仇吗？我现在很忙，回聊。】
看到祁川这句话，许优嘲讽地笑笑，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日期，突然想起今天也是除夕。
【你父母回来了？】
那边没再回复，但是看到祁川的动态，许优心里也有了答案。
连祁川都有人陪，她却没有。
黑夜裹着孤独一点点把许优吞噬，她闭上眼睛，躺在了沙发上，片刻后，她重新拿起手机，给林琛拨去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