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林锐在黄一的强撑下， 跌跌撞撞地冲到了顾夜身边，一个踉跄半跪在了地上，“顾夜， 顾夜……”林锐急急地喊着， “你怎么样？疼不疼？哪里疼， 你告诉我……”
林锐看着顾夜身上的血， 像是怎么也流不光一样在流着，林锐用力捂着出血点， 但是不管捂住哪里都止不住四处蔓延的血流，林锐浑身颤抖不止。
这么流下去是不是会死……林锐脑中窜过这个想法，浑身僵硬地跟铁板一样，看着顾夜的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顾夜将被骆炜握住的手抽了回来，费力地将林锐抖个不停的手握在了手里， 轻声道，“没事的……”
话还没说完， 顾夜又疼得抽了口气，喘了喘后用力捏紧了林锐的手继续道，“不要担心……”
“我会没事的……”
不过顾夜自己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足以让林锐相信，所以顾夜紧紧盯着林锐的眼中是从未在林锐面前展现过的深情和十足的安慰。
“小锐， 不要担心， 再相信我一次，好吗？”顾夜用了所有的力气才把这句话完整地说了出来，之后明显看到了顾夜微松了一口气。
“好。”林锐用力点了点头，“好，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林锐看着顾夜， “顾夜……求你……这一次”
“一定不要骗我……”
“好，我不会骗你的。”顾夜深深地看了一眼林锐， 将心底的不舍狠狠地压了下去。
然后扭过头去看向骆炜，冷道，“终于，欠你的命，这一次也还清了。”
骆炜浑身冰凉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顾夜，我不是要你的命，不是的……”
但顾夜再也没有看骆炜，头慢慢靠在林锐臂膀上，“小锐，我先眯一会儿，待会儿记得喊醒我……”
看着顾夜慢慢闭上的眼睛，林锐脸上闪过极度的害怕，声音反而低得听不见，“顾夜，顾夜……”
黄一紧张地注意着顾夜的情况，直到顾夜慢慢闭上眼睛后，才听见有救护车响着鸣笛在逐渐靠近，黄一立马转头去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伸出手着急地对着救护车挥着。
医护人员从车上拉下担架，快速地将顾夜抬上了担架，在上车前，林锐把黄一拦了下来，“黄哥，奶奶那边还需要你，还有。”
林锐看了骆炜一眼，“报警。”
但最后在救护车门关上之前，林锐还是说了一句，“黄哥，算了，还是等顾夜醒来后再说……”
林锐安静地看着闭着眼在担架上输着液的顾夜，不敢去看周围的体现生命状态的仪器，顾夜说要相信他，看在这几次表现特别好的份上，这一次也相信他好了……
等黄一赶来的时候，林锐已经在手术室前呆坐了几个小时，林锐从不知道医院会是这么一个冰冷的地方，光是这样坐着就足以让人止不住的发抖。
直到黄一出声喊了一声林锐，林锐才从冰冷的状态中回神，看向黄一，“黄哥，你来了。”
黄一一眼就看出了林锐的神思飘忽，“林锐。”
林锐抬起头疑惑地看了一眼黄一。
黄一摇了摇头，“没什么，奶奶那边我已经处理好了。”
林锐的精神气才起来了一些，“奶奶没有怀疑吧。”
“之前这样突然离开的情况也很多，奶奶以为这次也是一样。”黄一宽慰道，但事实上他今天见了奶奶，却分明看出了奶奶的不安，虽然奶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即使到他离开，奶奶也没有多问一句话，但黄一就是感觉出了不一样。
可能就是这就亲人之间的羁绊，黄一看着亮着灯的手术室黯然地想。
等到两个人身体已经坐得僵硬地动也动不了的时候，手术室的灯“啪”一声暗了。
林锐就像弹簧一下，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几步就跑到了医生面前，紧张地看着医生话都问不出来。
医生宽慰地拍了拍林锐的肩，即使在手术室前见过了太多的人，但是还是很少看到这样害怕地连结果也不敢问的人。“放心吧，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但是情况也的确也够凶险的，但是好在及时，而患者的求生意志也够强烈。医生看着面前刚松了一口气就瘫软下的年轻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又用力拍了拍林锐的肩，“坚强点，病人后续还要你们照顾。”
黄一抓了一把林锐，两人看着顾夜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脸上的血迹被擦干净后除了较以往苍白了些，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两人才彻底放下了心。
“林锐……”黄一担心地看着林锐的背影，欲言又止。
床上顾夜已经躺了两天，但是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黄一揪着眉看着病床上的顾夜，心里的痛不比林锐少多少。
可是现在，黄一又将视线转向林锐，忍着心痛道，“林锐，你必须要进组了，马老那边已经开机了，开机仪式不到场马老可以体谅，但是如果你再不进组，马老可能就真的会放弃你了。”
林锐的肩膀动了动，但没有其他反应。
“林锐哥……”小圆也在一边担心地喊着，在顾夜转进病房后，黄一就通知了小圆，小圆也已经在医院里呆了两天两夜了，这两天小圆肉眼可见得看着林锐瘦了下去，眼睛忍不住泛了红，又喊了一声，“林锐哥……”
小圆不忍心逼林锐，但是黄一不能不逼，上前几步将林锐从顾夜床边拽了起来，“林锐，你想顾夜醒过来后看到你这幅样子吗？你不知道顾夜对你的未来抱着多大的期待吗？你不知道顾夜为了你能进马老的圈子，明里暗里做了多少努力吗？”
“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吗？”黄一也已经是没了办法，狠了狠心开口道，“你知道顾夜为了你能进马老的培训班，直接强硬地给马老零片酬出演吗？”
“你说什么？”林锐终于有了反应，“黄哥，你说什么？”
黄一没有回答，继续说，“这一次因为骆炜的事，顾夜只能无奈地退出马老的剧组，这么些年，顾夜对马老他始终觉得自己欠了一份情，又因为最近的事，顾夜觉得欠得越来越多，顾夜想要给马老赔偿，但是马老不肯收。”
“虽然这些事顾夜嘴上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但是顾夜心里，我知道他很难受。马老于他而言亦师亦父亦友，但却因为这些破事，只能一次一次对着马老爽约。你能明白顾夜的心情吗？”黄一对着林锐重重道。
林锐转过头看向病床上躺着的顾夜，喃喃自语道，“一个人扛这么多事是不是太累了，所以你现在才想这么好好休息一下？”
小圆看着林锐的表情扭过了头，鼻头酸的忍不住使劲揉了揉。
“黄哥，我去。”林锐低声道。
听到林锐的回头，小圆“嗖”一下回过了头，喊了声，“林锐哥。”
林锐闻言看向小圆，微微露出一些笑意，“接下来就要麻烦你和我相依为命了。”
小圆喜极而泣，“不麻烦不麻烦，林锐哥，我相信老板也会很开心的。”
林锐笑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那抹笑容只是一闪而过，但是小圆跟黄一对视一眼后都露出了知足的表情，在顾夜没醒来的两天里，小圆跟黄一他们都不知道有多害怕林锐会就这样一蹶不振。
跟着马老一而再再而三地申请晚几天，直到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进组的地步，黄一是真的害怕林锐就这么放弃这个机会。
顾夜对林锐来说意味着什么，黄一很清楚，但是黄一也很清楚顾夜对林锐的希冀，黄一很清楚顾夜是最希望林锐参演马老的戏的人，所以黄一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会把林锐丢进剧组去。
黄一都想好了要是说不动林锐，就是绑也要把林锐绑去剧组。但是幸好，幸好林锐还是能够懂得顾夜。
“黄哥，如果顾夜醒了，你可以帮我直接跟马老请假吗？”林锐深深地看着顾夜，眼中的不舍浓得化也化不开，但是林锐不敢再走近摸一下碰一下顾夜，他怕自己触摸到了，就舍不得走出这个门了。
“只要顾夜醒了，我立马派车去接你。”黄一道。
“嗯，谢谢黄哥。”说完林锐就叫上小圆三两步走出了病房。
只要再慢一步，林锐觉得自己就再也不愿意踏出那扇门了。
病房门在林锐身后“啪嗒”一下关上的声音，就好像同时也在林锐心上落了锁一样，外界的一切都不能打开这把锁，只有顾夜可以。
林锐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小锐。”在一旁看了林锐好一会儿的聂义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
林锐朝着声源的地方看过去，“聂哥？”
聂义走近了几步，一把将林锐抱进了自己怀里，柔声道，“小锐，聂哥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不远处的尹陌看着聂义毫不犹豫地把林锐抱进了怀里眉头皱了皱，然后从两人身边路过的时候故意看向了聂义的眼睛，然后才开门进了病房。
聂义并不理睬尹陌，用力抱了抱林锐，“小锐，我会跟你一起进组，如果太难受的话不要自己憋着，一定要找我，知道吗？”
林锐从聂义怀里出来，带着些吃惊道，“聂哥，你跟我一起进组？”
聂义点了点头，淡淡道，“顾夜跟马老推荐了我，让我替他的位置。”
林锐多少能猜到顾夜的心思，顾夜是为了补偿聂义在骆炜那本电影上丢的男一，只是要把聂义介绍给马老直接担任男一，顾夜应该又花了不少心思吧，毕竟聂义的演技跟他有一定的距离。
林锐：“聂哥，我们到时候给马老一个惊喜吧。”
聂义点了点头，聂义知道林锐说得这个惊喜是什么，“好，我们争取让马老对我们大吃一惊。”
林锐勾起嘴角，点了点头。
病房门再一次响起的时候，尹陌从里面走了出来，聂义一抬头就对上了尹陌的视线，心跟着揪了揪，尹陌的脸色比进去的时候差了很多。
聂义站起了身，走近尹陌，“还好吗？”
尹陌伸出手一把将聂义搂进了怀里，“让我抱一下。”
这是林锐第一次看到聂义跟尹陌这样实质性的进展，看着聂义回过头来看了自己一眼，林锐露出了点点笑意，然后起身去了一边。
聂义从尹陌怀里挣脱了开来，怒瞪了尹陌一眼，“作为一个专业的侦探，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你不知道吗？”
说着聂义就想转身去找林锐，怕林锐触景生情难受，但被尹陌一把抓住了，弱弱地低声道，“聂义，我是真的难受，不是故意给林锐添堵的。”
聂义要动的动作僵在了那里，看着尹陌脸上比刚才更明显的难过，明白了什么。“顾夜一定会醒来的，小锐还在等他，他肯定舍不得把小锐就这么拱手让人。”
“说得就是。”尹陌突然看着聂义慎重道，“如果有一天，你也需要我拿命保护的话，我也会跟顾夜做一样的选择。”
聂义竖起了脸，看着尹陌，“谁要你的命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尹陌急急追了上去，用力拍了拍自己脑袋，说错话了，完了。
聂义走在前头走得并不快，尹陌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聂义一刹那就感觉到了那种让人害怕的心悸，是真的害怕。
尹陌匆匆赶了上来，虽然还是在VIP部，但已经有了一些人，尹陌也不能伸出手把聂义握住自己手中，只能一把搭上聂义的肩，低声道，“我说错了，我绝对会好好惜命的。”
聂义一把将尹陌的手甩了下来，“好好走路。”
林锐在出口处呆坐了好一会儿，聂义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林锐一个人没什么精神气的呆坐在那里，眼中的阳光都是支离破碎的。
聂义在那里站住了脚，尹陌也停了下来，脸上浮起了担心，如果最后顾夜醒不来……尹陌摇了摇头，不会的。
最后还是林锐自己回过神来看到了聂义跟尹陌，站起了身，走向两人，“聂哥，你怎么不喊我？”
聂义愣怔了一下，然后微微笑着说，“你在那抹阳光里太帅了，我有点看呆了。”
林锐抬起了眼角，问道，“难道不是在阳光里看着让人抓不住吗？”
问完后，林锐自己先愣了，转开了视线。然后才又开口说了句，“没什么。”
聂义跟尹陌对视了一眼，从各自眼中都看出了林锐这句话肯定又是跟顾夜有关的。
聂义率先把头转向了林锐，只能岔开了话题，“小锐，你的行李什么的在哪里，我们去拿一下就可以出发了。”
林锐又把视线转回来，看向聂义，“小圆已经去帮我拿了，等她回来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看到聂义脸上浮出的疑惑，林锐才想起来聂义还不知道小圆这个人，“聂哥，小圆是我的助理。”
说曹操，曹操到。
小圆看到林锐后小跑了几步，“林锐哥，车已经在门口了，黄哥说了，你跟聂哥一块儿走。”
林锐点了点头，明白黄一的好意。
上了车后，林锐发现小苏也在车里，对着小苏笑了笑后，林锐坐上了座位。看来小圆这次过来带来的援军还真不少，当然林锐心底很清楚，这些都是黄一的安排。
林锐心底很感激黄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黄一发了一条信息，“黄哥，谢谢你。”
黄一看到林锐的消息，露出一抹心疼的笑容，回了一句，“好好拍戏，都会好起来的。”
看完信息后，林锐收起了手机，才发现尹陌没有上这辆车，“聂哥，尹陌不跟我们一块儿走吗？”
“嗯，他还有事要处理。”聂义只简单地回了一句，林锐也没有多想。
而事实上尹陌留下是为了处理骆炜这件事，但聂义并不想再让林锐再伤神，所以就一句话带过了。
深夜，林锐拿出手机深深地看着黄一给他拍的顾夜的照片，林锐已经进组一个月了，但是手机照片上的人还是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黄一说，医生的诊察结果说手术是没有问题的，让他们再等等。
一开始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林锐差点直接从剧组奔到机场，但被聂义跟小圆拦了下来。林锐记得那一晚他足足哭了一晚上，第二天拍戏的时候连妆都上不去，被何宇明里暗里讽刺了好几句。
何宇也不再关注顾夜的事了，反而有一次他还听见何宇在跟自己助理抱怨自己看走了眼，不知道顾夜竟然是这样的人，枉费了他之前的一片崇拜。话刚说完，回头就看到了林锐站在他身后，虽然忘了当时何宇是什么表情，但是林锐记得自己是冷冷地笑了笑，然后就从何宇身后走了过去。
林锐还记得之前何宇对着顾夜说过什么，什么都愿意为顾夜做，现在却因为一条连是真是假都没去核实过的新闻就换了一副脸面，林锐除了冷笑，也给不出其他的表情了。
林锐看着手机上的照片，想着当时顾夜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有没有过犹豫，被原本崇拜着的，喜欢着的，维护着的人纷纷唾弃，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林锐完全可以想象，林锐也知道顾夜也很清楚会发生什么，但是顾夜还是做了这个决定，并且林锐知道应该是没有犹豫的。
顾夜想要还欠着骆炜父母的情，那是他在那个时候做得最正确的决定，林锐记得顾夜这么跟他说过。
可是这份情谊为什么怎么还也还不完，为什么？林锐闭了闭眼，将眼角的泪珠轻轻抹去，如果这次你能够醒来，林锐看着顾夜的照片，是不是就可以跟骆炜他们再也没有关系了。
林锐再次醒来是被房间的敲门声惊醒的，林锐起身准备去开门，才发现手机上还亮着顾夜的那张照片，林锐轻轻摸了摸手机屏幕，然后关了屏幕起身去开了门。
没有意外地看着出现在门外的聂义，“聂哥。”
聂义看着林锐一看就知道又是一晚上没睡好的脸色，轻叹道，“待会儿拍完了好好回来补个觉。”
林锐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自从上次要出剧组被他跟小圆拦了下来后，林锐的配合度是越来越高，连拍戏的状态都没有让人再担心过，用马老的话说虽然青涩，但也堪称完美。但就是因为这样，聂义跟小圆反而越来越担心，这几天连马老也隐隐跟他透露了担心。
林锐这样完美的表现就像一根外面看着什么都很正常，但其实里面早已经短路的高压线一样，一碰就会出事。
但谁也不知道这个点在哪里，因为不知道，所以更加地害怕。
聂义带着林锐先去了台词老师房里，每天他们都会起得早一点先去台词老师那边过一遍台词，然后再去现场。
但今天，聂义看着林锐第三次跟着台词老师说着说着就晃神，心里的那根弦终于绷紧了，有些害怕地想着是不是那个要炸的点到了……
聂义给了台词老师一个眼神，台词老师点了点头，“休息一下，今天的是有些难，待会儿我们在现场找找感觉再来。”
林锐无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无意识地道了句，“谢谢老师。”
而这样的情况到了现场更加严重，从开拍以来，林锐NG的次数还没有今天这一上午的次数多，频繁地让马老也发现了不对劲。“林锐，你怎么回事？！”
林锐回过神来，对着马老鞠了一躬，“对不起，马老，我再来一次。”
马老收了怒火，对着全场喊了一遍，“再来一次。”
但是情况还是一样的，看着聂义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林锐又没了反应。
聂义在马老再次发火前先起了身，对着马老鞠躬道歉，“对不起，马老，我们先去一边排一下。”
马老一腔怒火在看到林锐怔愣无神的双眼后，一股脑儿泄了下去。用力地挥了挥手后，宣布了放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