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别想分手
顾承祁的手指机械地往下翻动着，划过那些怎么也点不完的消息，几乎每一条都是像这样充满了恶意污言秽语，令人反胃。
他最近到底收到了多少这样的消息？这么长时间了，难道他一直都在不断被这种消息给骚扰？
更让顾承祁震撼的是，很多消息都是来自秦钰同班的，而且那几个人的言谈中隐约地透露出，秦钰所经历的并不仅仅是网络暴力而已……
“宝宝，我洗完了，你——”秦钰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看到顾承祁坐在床上发呆的样子愣了一下，笑了起来，“干什么呢？喂，回神了！”
顾承祁抬起了头看向秦钰，低声问道：“小玉，问你件事行吗？”
秦钰愣住了。在他的印象中，顾承祁很少称呼他“小玉”，只有在特别认真或是他特别痛苦的时候，才会用到这个三年前的称呼。
“什么？”秦钰露出个微笑。
“你一直都不肯过来这边的，今天为什么会过来？”顾承祁看着他问道。
秦钰笑笑，“想你了，就想过来看看。”
“你说实话。”顾承祁看着他。
秦钰沉默了。
顾承祁忽然感到心里一阵害怕，他怕秦钰说出答案，他甚至怕得现在就想立刻转身就跑。可是他知道，他如果今天得不到秦钰的回答，一定会疯掉的。
“你告诉我实话，行不行？”顾承祁的语气里带上了恳求的味道，“求你了。”
秦钰仍旧沉默着，但顾承祁能看到他的手在身侧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我是想来……退房的。”
不知过了多久，秦钰轻声说道。
轻飘飘的一句话，钻进顾承祁的耳朵里却好似一枚重磅炸弹，炸的他整个人都有点懵了。
“你是什么意思？”顾承祁的声音有点颤抖，“退房？”
秦钰深吸了一口气，“你本来经济也不怎么富裕，这间屋以后也不会住了，所以……”
“所以？所以什么？”顾承祁猛地拔高了声音，“这是你租的屋子吗？花的是你的钱吗！你凭什么要给我把屋子退了！啊？”
秦钰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这阵沉默激起了顾承祁的一阵怒火。
“操！你他妈倒是给老子说话啊！”顾承祁愤怒地一拳朝秦钰胸口锤过去，可秦钰不但没有闪躲，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跟我说？什么时候才会告诉我你最近过得有多一塌糊涂？”顾承祁朝秦钰怒吼着，“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被骚扰了？啊？你还打算自己一个人忍到什么时候去？”
秦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你看我手机了？”
“我为什么不能看！我是你男朋友我为什么不能看！”顾承祁继续吼叫着。
“就算告诉你又怎么样！”
秦钰突然很大声地回了一句，甚至压过了顾承祁的吼声，让后者一时间愣住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就算告诉你了，又能怎么样？”秦钰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顾承祁甚至觉得他可能就要当场崩溃了。
好在他并没有，只是说话的声音一直颤抖着。
“告诉你之后，你能怎么办？”秦钰说道，“跑去跟他们打一架吗？那么多人，你揍得过来吗？你解决不了的。”
“那你也不能就这么瞒着我吧！”
“那现在你知道了，然后呢？”秦钰平静地看着他。
“我……”
顾承祁被秦钰的问题给噎住了。
然后呢？
他要怎么办？
去打架吗？去跟那群垃圾们对骂吗？也许能消一时的怒火，之后却只能掀起更大的争议。可顾承祁根本不是能咽下这口气的人，无论如何他都会采取一些行动，起码不会让秦钰这样忍气吞声吧！
“你会为我去打抱不平，会因为我而招惹上那些人渣。然后你也会被人骂，被人说成是喜欢人妖的变态，你觉得那是我希望看到的局面吗？”秦钰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一般说道。
“我就是喜欢上人妖的变态，那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你！”顾承祁大声吼道。
“别说蠢话了，你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人，遇到很多比我更优秀的人。”
顾承祁怎么也想不到，秦钰竟然说出了和刘俊一样的话，顿时他的心脏就像被放在了冰窖里，冷得令人绝望。
“可是我遇不到你了。”顾承祁哑着声音说道，“我永远，也不可能遇到第二个你了。”
秦钰摇摇头，“宝宝，别跟着我了，我累了。”
空气中突然变得十分安静，好长时间都没有人说话。
顾承祁突然觉得十分可笑，他克制了半天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你累了？
你累什么了？我还没有说累呢！
当初说了些什么话你难道都不记得了？
你说程轩是个自私的人，你说不会把我的付出视作理所当然，这些话你都他妈扔到茅坑里了吗？
你又要躲到那副面具后面，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了吗？
可是这些话，顾承祁一句也没有说。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
“就快高三了，你想过以后要怎么办吗？”
秦钰不说话。
“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把自己的才华埋葬掉，再也不穿裙子、再也不唱歌，就这样普普通通地过上一辈子，就像你姨妈一样？”
“那你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办？”秦钰猛地抬起了头，顾承祁发现他的脸颊上已经留下了两道泪痕，“我也想跟这种生活抗争，我他妈在这三年里，没有一天不在跟全世界抗争。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能换得那么一丁点的尊重吗？现在不过是许涵的几句话，就能把我所有的努力全都毁掉！”
“宝宝，我累了，我真的很累了。”秦钰眨了眨眼睛，一滴泪水滑落下来，“我不想再斗了。我身后什么都没有，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一片空。我往前走，我前面是悬崖，跳下去就粉身碎骨。我只剩下脚下的一小片地了，我累了，我不想再拼命了。”
顾承祁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窒息了，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扔进了大海深处，四周只有黑压压的海水压迫着心肺，无法呼吸。
秦钰放弃了。
他放弃了。
他曾经那样光鲜耀眼，那样坚强执着，无论走到哪里都像一颗闪耀的星星，熠熠生辉。
可是现在，他放弃了，穿着普通的男装，剪着普通的短发，脸色苍白，眼睛失去了光彩。
然后，他在放弃之前，还特意把自己的男朋友给扔了出来，免得他的人生受到自己的糟糕影响。
秦钰，你真的好善良哦，真的好体贴哦。
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还在为别人着想呢。
“房子你想退，就退了吧。但是分手的事，你想都不要想。”顾承祁说着这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的情绪逐渐冷静下来，“因为我爱你。”
秦钰像被定住了一样愣在那里。
“我知道，我们还都很年轻。你说我天真也好，幼稚也罢，但我这个天真幼稚的人，就喜欢钻牛角尖，就喜欢在一棵树上吊死。”顾承祁冷静地说着，“如果你不喜欢我了，喜欢别人了，不想跟我在一起了，这些理由我都能接受。可你现在这样折磨自己，我不同意。”
“我——”
顾承祁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是想说教你，我只是想陪在你身边。我说过了，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要是跳苦海，我就陪你一起游。如果放弃这些会让你觉得轻松，那我就陪你一起放弃。如果你什么时候改变了想法，我也会陪在你身边。”
顾承祁顿了顿，看向秦钰，“小玉，我也没有家了，可是我有你，就不害怕。”
顾承祁没有给秦钰回过神来的时间，他默默地穿好了自己的衣服，套上外套打开了门。屋外的寒风袭来，顾承祁打了个寒颤，但仍然坚持走出了门。
“周一见。”走出门之前，顾承祁回过头说道。
-
整整一个周末，顾承祁都没有再联络秦钰。秦钰独自一个人呆在出租屋里，昏昏沉沉地睡过了两个晚上。
离开出租屋的时候，他终究还是没能下得了狠心退掉这间房，而是找到房东，又补交了一个月的房租。
周一是个晴朗的日子，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将柔和温暖的阳光洒在大地上，秦钰拉开窗帘，眯起了眼睛。
他盯着远方发起了呆，脑子里乱糟糟的胡思乱想了半天，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顾承祁不在身边，周身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抓不着。
一直耗到马上要迟到的时间，秦钰才慢吞吞地起了床，随便洗了把脸，就骑上单车朝学校驶去。
一路上的风景依旧是看惯了的熟悉景色，单调乏味，却不得不映入眼帘。
可是就快要到学校的时候，一阵吵闹声突然传进秦钰的耳朵里，他愣了一下，看到校门口的站岗大爷正掐着腰大吵大嚷地跟学生对峙着。
“你们是不是疯了！要造反了？不准穿成这样进校门！都给我滚回去换衣服！”
“大爷，您要是不让我们进校门，那今天全校学生得缺席三分之一了！”
这声音……是顾承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