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闫琦的人围在外面, 大门口,留了一条通道, 赵维桢领着人面对这大门,一字儿排开, 堵得严严实实的。姜嘉卉窝在他的怀里, 格外兴奋地看着这个场面, 也觉得有趣, 既然维桢哥哥谋逆, 怎么就不派人将他先制服?若是府里真的翻出什么来了,他跑了,又有什么用?

  姜嘉卉这些想法, 幸好闫琦不知道。她真个好似涉事的人不是她未来的夫君,她窝在当事人的怀里, 就好似一个端了板凳捧着瓜子看戏的观众,半点该有的担忧都没有。

  赵维桢也觉得好笑, 低头柔声问道,“怕不怕?”

  姜嘉卉摇摇头,赵维桢面前的氅衣便一拱一拱的, 猎影和猎鹰随侍他的两侧,眼观鼻, 鼻观心,一副浑然没有看见的样子。

  “这么信任你的夫君?就不怕我真的谋反,到时候齐国公府可是要受牵连的。”

  “不怕!”姜嘉卉的手捏着他颌下的喉结,轻轻地拨弄着, 弄得男人一身都是火,偏偏这里人又多,他什么都做不了。她年少青涩,他只掌心覆在她的身上,她便能娇喘微微,这样的模样,如何能被别的人看到?

  赵维桢只能忍着,两手按在她的腰间,身子尽量往后一点,有些地方不敢与她碰触。

  闫琦很快领着人出来了,他的脸色很不好看,站在门口的台阶上,与赵维桢对峙。赵维桢冷冷一笑,“闫大统领,本王谋逆的证据呢?”

  不待闫琦说话,赵维桢又道,“当日,从太子哥哥的府上搜出那些武器装备又没守住,不翼而飞了的人也是你吧?”他抬起方天画戟,再次指着闫琦,“说吧,把我兄弟一一铲除,你究竟居心何在?”

  赵维桢非常清楚自己的父皇,这个时候,宫里的暗卫们必定是在附近盯着的。

  不远处黑影窜动,赵维桢只当自己没有看到。

  闫琦顿时大惊,他不过是奉命行事,如果叫陛下真的怀疑他所为藏有私心,特别是为了铲除皇子,那他还有活路吗?只怕不等皇上办他,韩国公也不会让他好活的。

  闫琦深吸一口气,一脸的正义凛然,“殿下何出此言?殿下与大殿下乃天之骄子,所言所行自有天裁,荣辱生死自有天定,属下等人乃奉命行事,殿下给属下等定的罪,恕属下等不敢认!”

  赵维桢坐在马上,居高临下,闫琦这等废物,行军打仗不行,嘴皮子倒是利索,他冷笑一声,“我等的确是天之骄子,身为大雍的皇子,瞧着的确尊荣无比,可天下谁不知道,我等的生死系于尔等的嘴皮子。尔等说我与太子哥哥谋逆,我等便是反贼,尔等说哪位殿下堪为储君,那便是储君。天定?真是笑话,我等的罪与罚,何时等到过父皇来审定?不都是满朝文武一句话吗?”

  他语气悲凉,那些守在门口的禁军们此时都拿着眼睛去看闫琦,均是想到了之前在太子的别庄里,地库旁边的新土,所有人都体会到了什么叫“欲加之罪”了。

  眼前的皇子,才从战场上回来,有灭国之功,难道今天,又要被这朝廷里的阴谋毁了吗?

  所有人都心生不忍。

  赵维桢睥睨众人,嗤笑一声,勒转了马头,斜睨了闫琦一眼,“明日的大殿之上,你若是拿不出证据来,本王割了你的头!”

  今日,因怀里有梅梅,他不愿动这样的手,免得吓坏了她。

  三更已过,敬德殿的暖阁里,建元帝还没有睡。他靠在一个隐囊上,手捏着眉心骨。大太监李桥忙过来,跪在他头顶的位置,把手搓得暖和了,帮他捏着头上的穴位,轻声道,“陛下,交了三更了,挪到龙床上睡吧?”

  建元帝叹了一口气,“你刚才听到了?”

  “听到了,也没听到!”李桥小心翼翼地道,忍不住朝这个人间帝王看了一眼,这些年也渐显老态了。

  “随妃一直在恨朕,朕都知道。当年是朕诓骗得她帮朕开了宫门。可她若不开,朕也能进得来这宫里,只不过,场面难看一些。这些年,她一直闹腾,朕也没有太管。她把朕的儿子送出宫去,她见天儿折磨朕的儿子,朕都由着她,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沾上上官绪,难道她忘了?当年上官绪……她难道不恨?”

  李桥没有说话,一下一下认真地给皇帝按着头上的穴位,他知道,皇帝闷得太久了,前尘往事,从来没有一个宣泄的地方,如今是终于憋不住了,最好自己聋了,什么都听不见了,才好!

  那年,前随的皇帝将上官绪指给宁安公主当驸马,他彻夜难眠。他见过公主的次数屈指可数,每一次都深深地刻在脑海之中,她红衣蹁跹,她白衣胜雪,她绿衣妖娆,就那么几次,他便再也放不下。

  公主只有十四岁。

  建元帝已经记不清楚,当初劝他的父皇举起反旗,究竟是出于拯救黎民于水火,还是他想光明正大地抗一回旨,为的只是那个居于深宫之中,仰望不到的女子了。

  京城是大雍打下的最后一座城池,京城的防御最为坚固,可他一马当先,硬是用无数将士的尸体堆砌出了一条通道,他踏着森森白骨,淌着无边血海,叩向了宫阙的大门,他哄骗得那女子为他打开了门,也逼死了大随的最后一个皇帝。

  只有宁安公主一人,做了他的俘虏,她跪在自己的脚下求他,只要他放过她同胞的姐妹,她任她所为,哪怕当他的妾室。

  堂堂一国公主宁愿当妾室,他明白,她是不愿为难他。那时候他已经娶了上官家的嫡女,与上官家结成了坚固的联盟,也只有他心里清楚,之所以选择上官家,他有大半的私心在。只有上官家坚定地站在反大随的阵营里,宁安公主才绝无可能继续与上官绪的姻缘。

  如果说宁安公主一辈子最恨的只有两个人,那么他和上官绪便是唯二的两个了。

  “朕的皇子里头,你以为谁堪当大任?”

  李桥的手微微一颤,幸而他这辈子见识过的风浪既多且大,很快稳住了心神,不能不回答,那就斟酌得周全一点再回答,笑道,“陛下问,臣不能不答,陛下的皇子们都是好的,八殿下持成稳重,九殿下温雅有担当……”

  皇帝摆摆手,“你知道朕听不得这些!”

  李桥便知蒙混不过去了,皇帝偏还加了一句,“今日,朕才在韩国公面前提了一嘴,老八和老九乃无情之辈,对自己嫡亲的兄长都下得了手,他就差点跳起来了,说自古‘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朕知道,他不肯立桢儿,但朕的这些儿子里头,最像朕的偏偏是他。”

  “两朝帝王的血脉啊!”皇帝叹了口气,“还有谁比他更适合这九五之尊的位置呢?”

  “韩国公偏偏容不下他,朕知道为什么!”

  李桥的眼角有些湿润,他还记得那个孩子,在雪地里奔跑,自己摔在了地上,还叫身边的太监去扶别人一把。那时候,那个别人不是别人是他,才从慎行司出来。后来他听说,随妃因此罚那孩子三天不许吃饭,说他心太软,仁慈。

  “陛下,这是陛下的家事,这国乃是陛下的家,这家业由谁继承,难道不是陛下说了算吗?”

  皇帝一笑,起身,“你呀,这话当着朕说说便罢了,当着外头的人说,仔细割了你的舌头,那些御史不把你参成一个筛子才怪呢。”

  次日,正好是大朝会的日子,该来的人都来了,山呼万岁之后,皇帝叫了“平身”,问候了几位德高望重的勋贵权臣们几句后,李桥便喊“有事上奏,无事退朝”,话音方落,韩国公便上前来,“皇上,昨日京城西禁军出动,不知发生了何事,臣听闻有皇子谋反,不知是真是假?”

  皇帝盯着韩国公,半晌没有说话,朝中一些不知情的大臣们纷纷交头接耳。就在这时,门外有太监小跑进来请旨,“陛下,禁军统领闫琦负荆请罪,请见陛下!”

  皇帝咽下了一口气,狠狠地瞪了韩国公一眼,“宣!”

  闫琦打着赤膊,背上背着荆条,光滑的脊背上,被荆条刺出星星点点的红来,还有一条条渗出血的痕迹来。文臣们纷纷往后一倒,一些没上过战场的武将们也是触目惊心,唯有齐国公等人淡淡地瞥过一眼,大约是嫉妒闫琦背上没有疤痕,闪过了几道轻蔑的眼神。

  “嗤!”赵维桢站在右边第一个位置,放肆地嗤笑了一声,惹得众人侧目。闫琦的脸涨得通红,韩国公顿时怒道,“三殿下,莫非你仗着军功,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今日大朝会,你如此放肆无礼,置朝廷礼法何在?”

  赵维桢掀起眼皮子,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我父皇都没有说话,你先声夺人,又是将我父皇置于何地?如今朝堂之上,人人以你为尊,莫非今日的大雍不是我赵家天下,成了你上官家的了?”

  上官绪气得脸都白了,他一激动,胡须就一抖一抖地,正要开口说话,齐国公站出来了,笑着打圆场,“你也是七老八十的人了,咱们都要抱孙子的人了,和他们这些后生小辈有什么好计较的?也不知闫琦今日是唱哪出戏,负荆请罪你好歹也穿件单衣啊,这么裸着,成何体统?”

  皇帝轻声一咳,别过脸去,他扶着膝,身体一耸一耸地,瞧着有些不耐烦得紧。上官绪也知皇帝的心思,他如今对三个嫡子都没什么耐心了,人越是年纪大,越是记不得眼前的事,越是放不下年轻时候的事儿。可上官绪早已经不没把年轻时候的事放在心上了,他要图谋的是上官家的今后,若宁安的儿子当了皇帝,他上官家还有活路吗?

  “国公爷,您这是向着三殿下在说话了?”

  满朝哗然,人人都看向齐国公。谁都知道,齐国公一向无偏倚,姜氏一族有祖训,忠于帝王,不拉帮结派,不参与储位之争。但方才,齐国公明显是在帮三皇子殿下。

  齐国公无视于众人瞩目,笑着道,“你说得真是轻巧,三殿下是我女婿,我不帮着他,我还帮着你这老东西啊?”

  韩国公指着齐国公的手猛地一颤,怒目圆瞪,他连说三声“好”字,话还没有说出来,皇帝已经咳了一声了,龙目盯着地上的闫琦,“你负荆请罪,所为何事?”

  “臣是来送人头给三殿下的,昨日的别庄之中,臣没有搜出任何武器装备,臣不能说出是谁在向皇上告状诬陷三殿下,臣只好用自己的人头向三殿下赔罪!”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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