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

　　一只美洲豹……来教老虎狩猎的也没别人了。

　　美洲豹作为陆地咬合力最强的猎食者，一般都靠偷偷接近猎物后，一口咬碎猎物的脊柱或是头盖骨。

　　而老虎么……讲道理，在面对很多小型生物的时候，他们压根都不需要想什么战术。

　　打个比方，如果杜兰想要杀布伦达——哪怕是壮年时期的金毛，杜兰也就“扑过去——张嘴一咬——拖回去”的普通套路，跟在地上白捡尸体似的简单。战术？实在不需要啊。

　　但面对体型与自己相当或是更大的猎物时，杜兰的套路就不能这么用了。

　　上回咬那水牛，杜兰就白白耗费了许多力气。猎物没咬死，反而挣扎得更凶悍，他本人也费劲了一身蛮力。放在自然界里，是不太可取的不可持续发展狩猎。

　　艾里斯现在受着伤，没受伤正面也抗不过这位“花臂壮汉”，当然不能像教杜维特那么教。

　　不过现在就有机会了——

　　河俾沃哪能就普通地养养绵羊？除了绵羊以外，布伦达还养了叉角羚呢！

　　叉角羚是一种极其敏锐、警觉的羚羊，也是羚羊家族中速度最快的成员，仅次于猎豹。它们不仅能看见几千米外的动静，随后对同伴进行警告，还有着十分强大的耐力，比起“秒萎”的短跑冠军猎豹，可是长跑比赛中当之无愧的第一。

　　要不是布伦达从少女时期就养着这群叉角羚，几十年来养了好几代，关系变得非常亲密了，这群叉角羚也不会这么轻易地被人类饲养。

　　布伦达的草场是非常庞大的，足以让这群叉角羚撒欢。格拉蒂斯每天放牧这么累，主要也是因为，她和叉角羚头羊的关系还没有那么亲密，也是因为现在布伦达的叉角羚群已经变得非常庞大了。

　　杜兰的“狩猎第一课”，自然就是先试着抓一头叉角羚。

　　在格拉蒂斯的帮助下，草场的围栏也被设置到了叉角羚跨越不过的高度，以免让被老虎惊吓到的羚羊们直接逃出去。

　　“因为是要拿去卖的，”艾里斯事先要求，“最好一击毙命，不要让皮毛受损。布伦达愿意让你试试，可不要浪费了人家的一头好羊。”

　　这有什么难的。杜兰不以为意。

　　他一昂下巴，放话道：“你就看好了。什么叫天赋。”

　　于是在布伦达和艾里斯等四人的注视下，一头威风凛凛（划去），一头瘦不拉几的老虎横空跃出。

　　——这几天没吃着多少好的，杜兰的体重又严重下降了。

　　格拉蒂斯转头看一眼艾里斯，似乎有话想说。

　　艾里斯却还在悠闲地准备着下午要卖的小吃，坏心眼地一笑：“不用提醒，先让他给杜维特来个错误示范。”

　　一旁趴着的小胖豹“嗷”了一声，目光紧紧地盯着杜兰的方向。

　　还真是错误示范。杜兰一越过去，庞大的猎食者信息就让叉角羚发现了。它们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老虎，但身体里对猎食者本能的警醒却发挥了作用。

　　放哨的羚羊小尾巴一翻，露出白花花的毛——庞大的羚羊群就立刻开始转移。

　　这种移动反而加重了杜兰的狩猎本能，他腰下一沉，就虎啸一声，隔着几百米就开始冲着羚羊群狂奔而去。

　　而结果么……

　　时速54公里的老虎，去追击能在时速72公里的状态下狂奔几小时的叉角羚？

　　等那头金色的老虎终于回来的时候，艾里斯连烤炉都已经准备上了。格拉蒂斯爱吃的烤蘑菇串、烤玉米粒和烤黄瓜发出孜然的香气，布伦达和艾里斯的老羊肉串也已经被烤得滴油。

　　杜兰喘得连舌头都收不回去了，满身都是草屑和苍耳，还直立不起，直接趴在艾里斯腿边大喘粗气，白眼都快翻出来了。

　　尽管一头如此庞大的老虎贴在身边，让布伦达和格拉蒂斯全都绷紧神经，吓得不敢呼吸，但一看他这副模样……布伦达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淡定地吃起了烤串。

　　嗯，我怕个啥呢？

　　艾里斯凉凉道：“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你的天赋是不是超级惊人？”

　　巨虎总算没忍住——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这样放在自然界，就得抓不到猎物，活活饿死。”艾里斯继续补刀。杜维特还在一旁帮腔，嗷嗷唧唧地傻乐起来。

　　巨虎斜眼看他。

　　“要么也能找到些小猎物。什么乌龟王八啦、野鸡野鸭啦，一顿吃他个百八十只王八也顶饱了。”

　　巨虎气得直哼哼，鞭子似的尾巴在草地上狠狠砸下，扬出几蓬蒲公英，飘到鼻子下，还挠得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长长的胡须抖得跟摇滚乐队的吉他弦似的，把艾里斯逗得闷笑起来。

　　他个头大，哪怕他趴着、艾里斯站着，都能轻松用手碰到他大脑袋。艾里斯遂伸手揉揉他脑袋，“好啦，变回来，吃完饭再试吧。第一次都得受挫么。”

　　金虎的鼻子微动，跑动了这么久，又累又气，他也是真饿了，被艾里斯的烤串一勾馋虫，瘪瘪的肚子里就传来轰鸣声。

　　杜兰不好意思地四肢一瘫，大脑袋往下一砸，半晌不肯抬起来。丢人，太特么丢人了。

　　艾里斯还得哄他，伸手顺势在老虎身上揉搓起来。

　　他那技术可都是在杜维特身上练出来的按摩六法：例如，按住老虎身上肩胛骨之间和下方的位置打转，两只手都放上去轻柔地捏动；再例如放轻了动作揉搓巨虎的大脑袋……

　　几个动作就揉得杜兰咕噜咕噜地直哼哼，还往草地上一翻，虽然不能不雅地瘫出白肚皮，

　　只说不要捋虎须，可当老虎乐意让你摸的时候……这就是一只巨型猫咪啊！

　　艾里斯起先只是想着随便哄一哄，但越揉越上头。这可不是小小只、手臂长的小豹子，同样是阳光般的金色毛毛，眼前这只却又……这么——————大！

　　艾里斯一时没忍住，见杜兰也没反对，直接埋到了巨虎的身上，大吸一口——作为特别讲究的皇室成员，杜兰身上可一点儿异味也没有，只有刚刚被压扁的青草香气、阳光的味道，还有布伦达家里桔子味沐浴液的香气。

　　现在他知道为什么那么多沃瑞吉人喜欢吸猫了。

　　金色的老虎像梦中的神兽，趴在青绿的草地上，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热乎乎，躺在比任何毛毯都舒服的老虎身上，仰头看蔚蓝无际的天空——

　　艾里斯由衷地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杜维特也心里痒痒。他是最喜欢埋进长辈小山似的毛毛里探险的，现在也眼馋得不行，悄悄凑过来，哼哼嘤嘤地冲杜兰撒娇。

　　杜兰看得手痒痒，收起爪子，用前爪上厚厚的肉垫去推小豹子，当毛线球那么滚。

　　杜维特还以为是玩呢，被推倒了，就沾着一身草屑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兴奋地直唧唧。这点儿力道对大猫幼崽算不上什么，但艾里斯和以前的叔叔都宠溺他，哪里会这么对他。

　　艾里斯却也不阻止，只伸手顺着杜兰的侧腹一路摸了下去，摸得杜兰全身一僵、夹紧尾巴，紧张又隐隐兴奋地冲艾里斯“嗷”了一声。

　　艾里斯却又把手一收，若有所思地评估道：“真瘦。难怪这么咯人。”

　　！健壮可是求偶时最重要的名片！杜兰之前一直不肯给艾里斯看自己的兽形就是因为这个。他心酸地埋下了脸。

　　不想艾里斯却一翻身，把他圆圆的虎耳朵捉进手里，像毛绒玩具似的那么捏起来，小声和他嘀咕：“也没看你平时吃得少啊，怎么还这么瘦呢？我做的东西脂肪量不够吗？”

　　杜兰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那倒没有。在遇到你以前，不怎么吃得下东西。认识你之后……都胖了百来斤了。”

　　艾里斯：“……”

　　他不禁闷笑一声：“好，那等我们回国了，我继续加油。早日把你喂出啤酒肚。”

　　杜兰不好意思地用爪子搓了搓脸，“你、……就不在乎我的体型？埃德加一直都不让我给你看，说看到我兽形以后，就没人愿意和我生小老虎了。”

　　艾里斯脸一红，手上用力捏了捏他耳朵，却只小声嘀咕：“……那有什么好在乎的？有我在，还怕喂不出一头胖虎吗？”

　　他在福利院的时候，福利院大家的体重就没下过平均线好么？那还是条件那么贫瘠的情况呢。

　　倒是第一次没有反驳“生小老虎”这种话题。

　　杜兰面上挺冷静的，可毕竟现在是兽形，那条尾巴已经舞得快和犬科一样疯了，把草皮都生生薅掉一层。

　　正对着杜兰的尾巴练习捕猎的杜维特，张嘴就吃了一口土，细声细气地咳了两声，却见两个大人都忙着脸烫耳朵热，都不理他，只好委委屈屈地拱进杜兰的肚皮毛里自闭去了。

　　“那、”杜兰难得一次的脸红全都藏在了毛毛后面，低声商量，“那你教我狩猎吧。我再也不托大了。”他不自在地用爪子在地上刨了刨，声音更低了一些，“我想……我本来想把第一头猎物送给你的。”

　　没想到还被叉角羚跑得差点儿断了气。真是丢脸到抬不起头了。

　　艾里斯转头扯了扯他胡子，示意他看向自己……明明是顶级猎食者的眼睛，却是奶油色的，这会儿看起来又天真又澄净。真是只标志的老虎。艾里斯突然找到了自己的取向狙击。

　　“好哦，”艾里斯没忍住把脸埋进了老虎深深的“毛领子”里，“我教你。”他心里第二次涌起了一种充满职业精神的决心——上一次有这个感觉，还是看到刚出生的杜维特孱弱得像只小老鼠的时候。

　　唉……他已经迫不及待要把杜兰喂胖了。

　　想想看，胖虎的手感又会比现在好多少倍呀？！

　　直接被当成空气的布伦达，侧头低声对另一个“透明人”问了一句：“怎么样？还是觉得大猫全都是没有感情的怪物吗？”

　　格拉蒂斯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望天、耳朵发烫、手指痒痒，内心剧烈波动：怎、怎么……这些怪物……还挺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