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这破比赛在池阮眼里就跟校运动会一样。

　　不是池阮那遥远的故乡里，校风淳朴的市重点高中，运动会都正儿八经一个个穿个校服走方阵，远远望过去脸都看不清。

　　而是在帝都三环内的国高，每年运动会都是天子骄子骄女的展现舞台，粉丝们就围体育场外圈撕心裂肺的吼叫。

　　程涵宇早让人选了个好位置，和池阮走到最外围的时候，他贼高兴的对着里面不知道谁扬手。

　　池阮往那方向看了眼，看到360度转圈的镁光灯，和几个互相整理妆容穿的亮闪闪的姑娘。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挥手走了出来。

　　“我们以前学长。”程涵宇说，“早几年我哥还在上高中的时候，我哥的铁哥们。”

　　学长笑了下，引着两个人绕开拥挤的人堆，往一个隔开的过道走进去。

　　“带朋友来玩？”学长调笑着说。落在池阮眼里，总觉得朋友这两个字的时候，语气有点奇怪。

　　程涵宇没怎么当回事，贼哥俩好的拍了拍池阮肩膀，说：“是，我好哥们。”

　　池阮想说“谁和你是好哥们。”，然后想了下，忍住了，没吭声跟着程涵宇往里走。

　　“国高的学妹吗？”

　　“对，我班上坐我前面的。”

　　“我咋没见过。去年我回学校的时候，应该进去看看的。”

　　“小池是外地人，转学过来的。你们没见过很正常。”

　　“这样啊...”

　　池阮听到他们提到自己也是沉默，不知道咋插话，就默默跟在两人身后，视线一直落在他们背影上。

　　其实自己这样也不对劲。

　　哪有女孩子晚上10点跟男同学往这种地方跑的，要正常点的家长肯定就在家急的不行，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语气里痛心疾首再加点极其败坏“再不回家就把你腿打断！”

　　池阮也想被人这样骂。

　　可池阮没这个机会。

　　过道尽头是裁判台旁边的一个小休息室，几个男男女女塞了小半的座位，池阮进去的时候扫了两眼，长得还都挺好看的。

　　这时候她发现，其实过道顶多2分钟的路程，只不过和陌生人在一起待着，让她感觉时间格外漫长。

　　“那，看到没有，台子右下边几个位置，随便坐，整好离你哥的路线还挺近，视野好。”

　　“好勒，谢了啊。”程涵宇背挺得笔直，站在池阮身前把学长打发走。

　　池阮看了眼程涵宇，觉得他意外的正经。

　　“看我干嘛啊？”程涵宇莫名其妙的回了她眼。

　　“没呢。”池阮找了个位置舒舒服服的坐下，沙发软的很，还有熏香，也辨不清是什么味道，反正很贵就是了。

　　池阮躺了一小会，转头看了一圈周围，但凡男女一起的都靠得很近，气氛旖旎。

　　她突然悟了。

　　所以这是以为她和程涵宇有点什么？男女关系的那种？

　　或者就是学长对她有点那什么意思？

　　池阮仰头望着漆黑的天空，长长的叹了口气。

　　一下子倒是全都说得通了，你看这身边人迸发的荷尔蒙，隔着老远都闻得到那味。你要说自己真是来这看比赛的，宛如一个绿茶婊说“我和他真的没什么”。

　　真没啥信服力。

　　池阮莫名其妙的想到戚斫一了。

　　也不知道他是来干嘛的，不过看那反应就跟逛自己学校后街一样，估计也是挺适应这的。

　　和以前真的是...差别太大了。就跟两个人一样。

　　不过本来就差不多是两个人了，你说谁头上扣个“世界冠军”头衔还能和之前一样啊。

　　池阮有点想掏出手机百度一下戚斫一，现在她对于什么“世界冠军”“SKI战队”还是有点懵，从程涵宇嘴巴里说出来没有一点实感，还是晕乎乎的。

　　夜空寂寥的没有半点星光，池阮怔怔的盯着天空，思维越放越空，突然就听到程涵宇嚎了一嗓子，“我哥要开始了！”

　　“靠，吓死我了。”池阮坐起来骂了句。

　　“看我哥！最前面的那个，帅不帅？”程涵宇指着台下，就差蹦起来了。

　　“啥啊...”池阮往那边瞅了瞅，硬是没认出来他说的是哪个。公路上上那些价值不菲的赛车，在她眼里就就一个个小方块。

　　“真帅！”程涵宇握拳喊了句。

　　池阮觉得程涵宇也不是多崇拜他哥。虽然两人关系也挺好，可程涵宇这样嚷嚷，估计是中二病犯了，已经在脑子里代入自己开着拉风的布加迪威龙一骑绝尘。

　　池阮仰着头，内心啧啧感叹，凝视程涵宇好几秒。越看越觉得不太聪明的样子。

　　池阮刚转学到国高的时候，程涵宇还算那一届的校霸，属于平时吊儿郎当和颜悦色，可关于他多凶神恶煞的传闻传遍了整个学校的那种。

　　那时候的校花是他们大一届的学姐，暗恋了程涵宇一年多，只可惜惨淡收场。后来那学姐考进了电影学院，前几天池阮还在饺子店里的电视机上看到她。

　　思绪一旦开了个口，转学这一年多的事就可劲往池阮脑子里蹿。

　　池阮觉得挺神奇的，一年之前她还在家乡那个破地方，灰头土脸的上学，一天上7节课，正儿八经的准备过高考那座独木桥。

　　一年后，身边已经几乎没有人提高考这件事了。

　　池阮眼神胡乱在屋子里飘，心里想的是其他事。她没来得及把自己这混乱的一年整理一下，周围突然就闹腾起来了。

　　整个场地本来就够热闹了，跟个室外迪厅一样。可起码这休息室的人，大部分时候都是坐着的，不像外面那些身体扭的跟蛇一样的年轻人，看多了花眼睛。

　　房子里很多人就突然躁动了起来。

　　也不分男女，就突然身上就有了那股蠢蠢欲动的劲。那架势就跟高中教室里，突然走进来一个当红偶像，还是人气top1那种。

　　池阮看了一圈屋子里的人，都有意无意往自己左边看，有的女孩脸颊还有些红。

　　追星现场？

　　池阮有点懵。

　　这休息室也不大，沙发排列的挺紧凑的，池阮一扭头就看到了，低垂着头坐沙发上，正双手捧着手机打字的戚斫一。

　　他戴着刚才那个鸭舌帽，差不多半张脸都埋在暗处。双腿很随意的迈着，夹克没扣上，大大咧咧的露出里面的衬衫。

　　池阮是真没觉得世上有这么巧的事，以致于没看清楚长啥样之前，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人露出的半张脸，确实很像那么回事，一般男生也没戚斫一那么白。

　　等池阮看到，这人身边就是一开始那四人组的时候，她有点坐不住了。

　　“想上厕所了？”程涵宇注意到池阮那坐立不安的模样。

　　“....”池阮想翻个白眼，没好气的说，“没呢。”

　　“那咋了？饿了？”程涵宇好心提醒，“这外卖送不进来的。太远了。”

　　“...你还是告诉我，厕所在哪吧。”池阮有点无力。想骂程涵宇又不知道骂些啥，毕竟自己还得靠他送自己回去。

　　有钱就是好，这附近厕所都准备好几个，最近的就三分钟的路程，他两来的时候还见过。挺好看一房车，哪知道是移动WC。

　　池阮刚走出房间，就被迎面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她吸着寒风，把拉链拉到最顶端，双手插着口袋往前走。

　　真冷啊。

　　本来在室外冻久了她还没啥感觉，就刚下车那一下觉得冷，再后面越冻越精神，甚至还想喝点冰的，刺激一下。虽然那灌冰可乐池阮喝了几口就放吧台了。

　　刚从有暖气的室内出来，一下子就格外深刻、实打实的感受到寒冷。池阮感觉自己半张脸都麻了。

　　就应该在家好好呆着的。池阮心里后悔。

　　一路上人比之前少了很多，估计都在比赛现场或者接近尾声了——池阮根本不清楚现在到底进行到哪了。

　　她站路灯下走了没几步，看到自个身后有个人影，两个影子一起被投射在公路上，那人站池阮身后，可影子比池阮影子还高。

　　池阮往前走了步，那影子也往前走，脚步声倒没有，就是影子挺烦人。

　　这么巧也一起去厕所？

　　看起来是个男孩子，还很高很瘦。

　　那人走路的姿势挺端正的，背挺着笔直，目不斜视那种。池阮好奇回头看了眼，愣住了。

　　戚斫一？

　　那人就是戚斫一。

　　帽子没盖那么严实，把脸漏出来了。站在明亮的灯光下，没什么表情的盯着池阮，目光一直在池阮脸转圈圈。

　　池阮瞬间火就起来了，“你是不是有毛病？大晚上跟在人身后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