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们下节是体育吧？”

　　地理课结束，老师站在讲台前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看着班里瞬间活了的同学，对体委道，“我留几个学生，昨天的测验没发的那几个——太差了，给我留这儿改，改完重测。”

　　“老师……”

　　体委刚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地理老师已经拿出了昨天的测试卷，翻了翻继续道，“学了后面忘前面，我就加了一点必修一的内容，你瞧瞧你们写的都什么玩意儿？”

　　“关键是，你们现在的也没学明白啊！”地理老师越看头越疼，“沈知行，你可真是个神人啊，你抄你同桌的就算了，人家至少比你强，但你得看清楚题号、看清楚字吧？问你东北平原作物一年几熟，你给我答一个湿带季风气候！”

　　“你要写写对也行吧，不知道是什么画个黑疙瘩给我都可以，你这字写得倒挺工整，可真自信！”

　　班里一阵隐忍的笑声。

　　低头收拾东西的纪廷也忍不住抬头看了自己旁边的人，嘴角抽搐一下。

　　沈知行一点也不觉得尴尬，还跟纪廷贫，“你别笑，留在这儿的肯定有你。”

　　纪廷看了他一眼，从桌上拿出一张纸，在他面前晃了一下，“我的发了。”

　　“卧槽？”沈知行完全没料到，拿着他的试卷看了几遍，“什么时候发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纪廷抓过自己的卷子，瞥了他一眼，“你除了知道女团舞还知道什么？”

　　讲台上，听着地理老师说完，体委终于找到机会开口。

　　“老师，我们下节课要练方队，都得去，这几个同学能不能不留下？”

　　“是啊，老师，我们本来就没什么时间练。”秦扬开口提议道，“要不我看着他们，放学之前肯定让他们找您改完、重测完。”

　　运动会是高中学生为数不多的娱乐项目，体育课也本来就不应该留人，地理老师想了一下还是放人了。

　　沈知行嘚瑟得不行，伸手拽纪廷的袖子，“走吧，上体育。”

　　纪廷还在收拾桌子，甩了一下他的手，“你走你的，叫我干嘛？”

　　“你别收拾了。”沈知行干脆伸手挡在他身前，“弄那么整齐干什么？反正也得弄乱。”

　　“那是你。”纪廷皱眉推了他一把，“我就说这一次，手拿开。”

　　见他已经不耐烦了，沈知行也没再闹，收回手撑在桌子上侧头看他收拾。

　　纪廷收拾完了自己的东西，看了眼自己旁边书本摊了一桌子、笔扔得乱七八糟的桌子，皱了下眉。

　　他有点强迫症，一定要保证自己的东西百分之百整齐，但凡有一点乱，他都会花很长时间重新收拾。

　　偏偏他同桌是个自由灵魂，桌子常年乱得堪比抢劫现场。

　　跟这人同桌，考验的可不仅仅是纪廷的耐心，简直是从**到精神全方位的折磨。

　　沈知行注意到了纪廷的眼神，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强迫症”，手上却很快动了起来。

　　他没纪廷那么爱整齐，只是用最简单的方法，把所有乱的东西一股脑塞进了抽屉里。

　　“眼不见心不烦。”沈知行拍了拍手，看着纪廷，“现在可以走了吧。”

　　沈知行走在楼道里还不老实，非要伸手搭纪廷的肩。

　　“走个路还要人搀着。”纪廷推了他两下，被他烦的不行，由着他去了，嘴上却还不忘嘲讽他，“你是半身不遂还是没骨头？”

　　沈知行嬉皮笑脸道，“这样才能证明咱俩关系好，你看人家关系好的小姑娘都是手拉手，要不咱俩也来一个？”

　　“谁跟你关系好？”

　　两人拌着嘴下了楼，到了一楼，却被站在楼道里的教导主任叫住了。

　　教导主任本来正在训一个化妆的女生，看到沈知行，瞬间转移目标，摆了摆手让女生回去，抬手朝沈知行的方向招了招，“沈知行，你给我过来。”

　　沈知行脚步一顿，整了整自己放荡不羁的仪容仪表，撒开手走到教导主任面前，“老师怎么了？”

　　“怎么了？”教导主任挺着肚子，一手背在身后，眉毛快拧出一个中国结了，“你还知道整理你的衣服呢？整了也不合格。”

　　沈知行没说话，低着头看着地，摆出一副认真接受教育的样子。

　　“今天就先不说你衣服了。”教导主任摆了摆手，目光从沈知行那露着一截小腿的校裤上微微上移，“你这头发怎么回事？留那么长是准备紧跟时尚的潮流，弄个彰显你艺术气质的复古洗剪吹吗？”

　　他说完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看戏的纪廷，“看看你同桌，他不比你更时尚、更艺术，人家都知道按学校规定打扮。”

　　“行了，你先上课去吧，头发赶紧给我剪了去。”

　　沈知行一句话没说，认错态度非常良好，教导主任说了两句，也没再继续追究，摆摆手，“平时也给我正经点儿，别天天走路摇摇晃晃，跟个二流子似的。”

　　沈知行老老实实地点头答应，腰板挺得笔直，一步一步走得堪比秀场模特，回到纪廷身边还是一副严肃正经的样子。

　　一离开教导主任的视线范围，就又一次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我头发长吗？”沈知行抬手扒拉了一下自己快已经遮住了一半眼睛的刘海，问纪廷，“你说我剪个什么发型？”

　　“一点都不长。”纪廷毫无诚意地附和，“老李说的就挺好，复古洗剪吹，实在不行经典斜刘海也不错，你的脸不需要露那么多，留个嘴喘气就够了 。”

　　“不错，我觉得是个好主意，晚上放学就陪我去？”沈知行认真想了一下，点头笑了一下搭上他的肩，“果然你才是走在时尚最前沿的人。”

　　纪廷看了他一眼，眼里的嫌弃毫不掩饰。

　　“你头发也长了不少。”沈知行自动忽略了他的目光，突然想起什么，“我记得之前何文茜给我看过一个你的舞台，你当时那个宝蓝色的头发多好看，剃了真可惜。”

　　沈知行说的是纪廷《eleven》时期的发色，是他染的最后一个颜色。

　　纪廷突然晃了一下神，那个舞台是他最后一次表演。

　　那次是第一次分组表演，也是这比赛的第一次公开表演。

　　星河娱乐每个月都有考核，《eleven》的赛制也是跟这些考核结合在一起的。

　　前面两次考核都是公司老师考核，第三次开始就是公开表演了，要到观众面前表演。

　　到观众面前表演，跟在老师面前表演肯定是不一样的，几个练习生都拼了命地练习，想要让自己更优秀。

　　比赛要准备两首歌，一首改编一首自作曲，从舞蹈、音乐到舞台、服装都是他们自己设计。

　　当时跟他一组的三个人，只有一个是跟他一起训练了很久、关系很好的朋友，剩下两个都是进公司时间不长的新人，甚至还有一个是演员部门进的公司，舞蹈唱歌基础全无，却训练了不到两个月就被拉来参加比赛的纯新人。

　　纪廷当练习生的时间长，虽然一开始是rap进的公司，但后来转了主唱，跳舞也不差，作曲编曲更是自己出过solo的水平，又是组长，自然一个人承担了很多。

　　每天不仅要练习，还要带新人，晚上结束之后，还会一个人到作曲室工作到半夜。

　　新人叫许易，是个童星出道的小演员，有天赋但是基础差，跳舞尤其不好。

　　纪廷为了团队配合得更好，每天练习结束之后，都要单独教他跳，每一个动作都纠正得很认真。

　　好在许易也愿意努力，每天练习结束都会自己主动加练，甚至有几次，在练习室练到纪廷结束作曲跟他一起回宿舍。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考核那天几个人在后台都很紧张。

　　许易一直在练习舞蹈动作，另一个新人也没闲着，化妆的时候两人都没休息，一直在背词。

　　跟纪廷一起练习了很久的周念景怕他们紧张，跟他们聊天。

　　周念景之前跟纪廷一起参加过另一个选秀，也是上过舞台的，便跟两人分享了一下自己之前的经验，说了一些有意思的事。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一边戴着耳机、闭目养神的纪廷。

　　许易悄悄看了眼纪廷，转头对周念景小声道，“廷哥上过那么多次舞台，肯定不会紧张了吧，我也想像他一样。”

　　许易的语气里带着崇拜和羡慕，声音很小，纪廷却还是听见了。

　　他睁开眼睛，看着周围忙碌的工作人员，原本平静的心情却莫名也有些紧张了。

　　那次表演，纪廷的组得了第一，宣布结果时，四个人手拉着手激动得跳了起来。

　　演播厅里充斥着粉丝的欢呼声、尖叫声。

　　下台时，纪廷回了下头，入眼一片写着他名字的灯牌，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那一瞬间，纪廷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他会在更大的舞台表演，会有更多写着他名字的灯牌亮起，即使运气再不好，多年辛苦的付出也终究会有收获的。

　　但纪廷没等到收获的那一天。

　　运气不好的人哪有转运的一天，一点好兆头只会迎来更大的厄运。

　　大概是因为想起了以前的事，纪廷一直到集合排队的时候情绪都不高。

　　沈知行大概也感受到了他的不对劲，安静了很多。

　　“一人拿两个这个彩球，外侧的两列举牌子，一会儿发，不用过来拿。”

　　体委一起组织着同学排好队，秦扬跟班委拎着几个大塑料袋放到地上，“那个彩球不结实，会掉，拿的时候注意点儿。”

　　班里同学一阵叽叽喳喳，凑上前去拿自己的东西。

　　纪廷有点心不在焉，没听清他说什么，看到周围同学动也跟着要走。

　　“你去干什么？”纪廷腿刚抬起来，后面的沈知行就叫住了他。

　　沈知行从后面勾了下他的脖子，站到纪廷身边，“想什么呢，魂儿丢了？”

　　纪廷侧身看他，有些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

　　“晚上一块儿出去吃饭吧？”沈知行看着他道，“多出去溜达溜达，别老跟教室闷着。”

　　前面的秦扬跟班委分完彩球，又凑在一起不知道商量什么。

　　纪廷的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注意力终于重新回到了沈知行身上。

　　当然，这并不妨碍他拒绝沈知行，“不去，我们晚自习七点开始，没时间。”

　　“你果然是个遵守校规校纪的好孩子。”沈知行笑了一下，也不打算放弃，“就吃饭又不去哪玩，来得及的。”

　　“那个，沈……沈知行同学。”

　　两人正说着，孟璇走了过来，女生大概是有点害怕，站得里两人老远，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你过来一下行吗？”

　　沈知行一愣，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又看见女生低着头，用更小的声音对纪廷道，“廷……纪廷同学，你也过去一下可以吗？”

　　几个班委在选排头举旗护旗的同学。

　　这种一般都选个子高，长相比较出众的，女生虽然多，却没花几分钟就选定了何文茜和班花。

　　男生却艰难得多。

　　倒不是符合标准的人选多，而是符合标准的人选是最后一排的两位大佬——都是冷酷无情、不好惹的。

　　纪廷和沈知行都很高，长相也都是校草级别的。

　　尤其是纪廷，他如果当那个领队的，绝对能让八班成为全校的焦点。

　　当然，这个如果不成立，纪廷不愿意。

　　沈知行却是个乐于为班集体奉献的人，几个班委说了几句就答应了。

　　定下了人，几个班委又简单变了下队形，就开始练了起来。

　　走方队之前已经练过了，这节课的重点是中间的队形变换。

　　“来，最后一排的站到这儿，你们俩举着这个横幅。”秦扬排好了队形，又稍微调整了一下，回头叫沈知行，“行哥，你变队形的时候补到这儿来。”

　　“廷哥，你们这排一会儿蹲下。”他说完又垫着脚看了看周围，顿了一下扬声道，“好了，先来一下试试。”

　　八班的同学该蹲的蹲，该举东西的举东西，纷纷按照他说的，动了起来，摆好造型。

　　秦扬退出队伍看了半天，又开始调队形。

　　纪廷蹲在地上，觉得这姿势实在是不适合他这个有偶像包袱的人。

　　他的视线盯着地看了几秒，一下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一瞬间却因为蹲得太久腿麻了，而踉跄了一下险些没站稳。

　　好在身边及时伸出一只手扶住了他。

　　“你不行啊。”沈知行看着纪廷调侃地笑了一下，“这么柔弱吗？”

　　纪廷瞪他一眼，站稳了脚步，“滚。”

　　“我不。”沈知行笑得更惨烂了，甚至伸手摸了一下纪廷短短的寸头，在纪廷能喷火的目光中露出一个有些温柔的笑，“你这样也很好看，你什么发型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