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梦魇
“晙哥哥。”顾未然从李晙怀里出来，仔细的端详他，那表情好像第一次见到面前这个人。
她拉起李晙明黄色绣着飞龙暗纹的里衣，露出惊喜的表情。她开心的抱住李晙，”晙哥哥，你真的当皇帝了。”
“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秀气的脑袋窝在心口，李晙闭上眼，默默享受这一切。
“呜呜呜……”沉闷的哭声从胸口传来，他抬起顾未然的脸，就看到她满脸泪水，委屈至极。“你当上了皇上，你为什么不来咸阳找我？”
“为什么不来救我爹，为什么不来救我？”她双手捂住脸，纤细的肩膀无助的颤抖。
“我——”
李晙面如死灰，顾未然所说的一切是他永远的痛，他早已在心里将自己凌迟鞭尸，他恨自己当初的无能。
然而再来一次，他不敢肯定自己是否会放弃皇位还是重蹈覆辙。
他将顾未然拥进怀里，“对不起，阿凝！”
“这一次我一定好好保护你。”
“我爹死了……”哭得快背过气的顾未然哽咽的说，“他是被人诬陷的，没有人帮我们，他们还打我爹，受了重伤的他没撑到半路。”
她睁着通红的双眼看向李晙，泪水从眼中喧嚣流下，模样悲痛至极。
“后来娘也跟着去了，他们欺负寡女一个，没过多久，我也死了。”她不再呜咽，声音慢慢冷静下来。但说到这，泪水还是汩汩滑落。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李晙红着眼眶，手忙脚乱的安慰她。
他心如刀绞，仿佛置身于熔岩之中。
顾未然虚弱的抬起头，抚摸李晙的鬓角，“晙哥哥，看到你当了皇上，我真替你开心。”她有气无力，仿佛在交代遗言。
“你要好好活着，带着阿凝的这一份。”她双手捧着李晙的脸，依依不舍的端详，眼泪又从眼角滑落，看得李晙心头一揪。
“你要做个好皇上，不要再让我爹那种人遭受不公了。”
说完顾未然就一头栽在床上，李晙慌忙扶起她。
“阿凝！阿凝！”他大声呼喊。“不要离开我！”
“别再丢下我了——”他抱着顾未然的身体，悲痛的喃喃，一滴泪水终于从他眼边滑落。
泪水滴落在顾未然的腮边，她悠悠转醒。
“皇上，你怎么哭了？”她手伸向李晙的眼角，李晙躲闪，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探究和失落。
他收起脆弱的神情，冷冷的问：“你现在是谁？”
顾未然坐起来，露出娇羞的神情，她害羞的用袖子遮住脸，忸怩道：“皇上你好坏，大清早的就调戏人家。”
李晙早上刚醒来那温情的一面被“段凝”的到来冲破，现在的他再没有多余的温情，他起身收拾好衣裳。
“朕有事，先回去了。”
顾未然坐在床边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全程懵逼，眨巴着双眼满脸不解，等见到李晙冷漠的离开，秀气的小脸才绷不住露出快要哭的样子。
李晙心乱如麻，但还是转回去安慰顾未然，果然见到一张皱起泫然欲泣的脸，他那颗已经饱受折磨心灰意冷的心还是温热起来。
“好了，朕有点心事，明日再来看你。”
“嗯，好的。”顾未然的脸瞬间乌云转晴，露出甜笑。
李晙走后，顾未然让宫女换完全部被褥，又在床上补了好久的觉，作为一个戏精在皇帝面前演戏实在是太耗费精力了。
起床后，宫女端来莲子粥和精致点心，服侍顾未然用餐。
旁边的老嬷嬷板着脸欲言又止，终于顾未然放下筷子，她就开始说话。
宫里规矩确实多，但多又多的好处，这食不言的规矩就很好。
顾未然轻轻擦拭嘴唇，就听那老嬷嬷说：“凝妃娘娘初来乍到，有些事还得小的提点，希望娘娘不要见怪。”
顾未然笑笑不说话，旁边宫女又端来盆和杯子让她漱口洗手，真是周到！
“娘娘以后万不可再酗酒了！在圣上面前醉酒，是对皇上的大不敬！”她色厉内荏，将在李晙面前醉酒这件事的后果说得无比严重。
见顾未然不睬她，她一直盯着顾未然，随着时间拉长，她的嘴越来越鼓，像个年老色衰的大脸蟾蜍，显然很生气。
“是，嬷嬷说得是，我下次不敢了。”顾未然笑着承认错误。
老嬷嬷这才开始接着说，“凝妃娘娘作为新晋的妃子，要有作为妃子的自觉，坚守本分。”
宫女奉上香茶，顾未然正捧在手里细品，听到这。她重重的将茶杯放在桌上，杯中的茶水跟着一颤。老嬷嬷的眼皮也颤抖了下，但她强作镇定。
“嬷嬷是觉得本宫的某些行为不符合凝妃的本分？”她坐直身子，眯着眼睛问。
老嬷嬷低下头，虽姿态放低，但该说的话还是一字不落的说出口。
“凝妃娘娘应该拜见后宫之主皇后，而且您白日补觉，会让人误解圣上沉迷女色，荒淫无度。”
“噗——”顾未然没忍住笑出声来，“这才第一日，就能通过我看出皇上那么多，你怎么不直接将一顶妖妃的帽子扣在我身上？”她站起身，对着老嬷嬷生气道，“再者，今天第一天，去见皇后这事必须今天干吗？”
“别的妃子都是第一天就去拜见皇后的。”老嬷嬷被吓得跪下来，但还是嘴硬的辩解。
“别的妃子？主要是谁？”顾未然斜眼笑着问她。
“金贵妃，文贵妃都是。”老嬷嬷抬头看她，接触到顾未然的眼神，缩着脖子慢慢低头。
“哦，我知道你是谁派过来的了。”
顾未然看也不看她，自己走回卧室。
第二日，新晋凝妃目中无人，欺压嬷嬷，不敬皇后的名声就在后宫传了出来。
顾未然才不怕这些。
别雨轩在她的甘泉宫也安插了眼线，她自己辨别后，让小宫女又放出一条风声。
在御书房看书的李晙，在听到凝妃这些大不敬罪名后，只是摇摇头露出苦笑。他知道后宫从不是太平之地。但他相信文淑，所以从不掺和。
王文保拿着扇子给他扇风，欲言又止，年老的大太监做出这种表情，活像便秘。
“还有什么事？快说！那表情，你不憋死，我都替你憋屈。”李晙没好气道。
“万岁爷明智！”王文保竹筒子倒豆说出另一个关于凝妃的传言。
“说这几日，甘泉宫早上服侍的宫女都见到凝妃在哭，像疯了一样，又是找’晙哥哥‘，又是要救爹，又哭又笑的，整的甘泉宫的丫鬟嬷嬷都想调出来。”
他话刚说完，就看到李晙“嗖”的起身，然而他起身太快，竟踉跄了一下。
“万岁爷，您当心！”王文保扶住他。“你已经两夜没睡好了，保重龙体啊！”
李晙眼窝一片青黑，正是两夜不得休眠的后遗症。那天过后，每到入眠时分，他就被噩梦吓醒。
青春年华的阿凝穿着漂亮裙子特地来找自己，两人含情脉脉。他正感叹此生无憾时，阿凝突然变成披头散发的厉鬼，追着自己问，“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救我爹，我爹他这个大忠臣竟落得如此下场。”
反复两次，他再也不敢入睡，他想保留对阿凝的美好记忆。对甘泉宫的别天书，他也有些敬而远之。
他赶到甘泉宫的时候，一群宫女嬷嬷正追着发疯的凝妃满宫殿跑，见他突然出现，一真龙天子，一正发疯婆娘，众宫女都被吓得神魂俱裂，纷纷下跪。
“皇上！”
“晙哥哥！”披头散发的顾未然见到李晙，也停下疯癫，激动的冲到他身边。“晙哥哥，你又来看我了？”
“我找了你好久，你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她神秘兮兮道：“莫非你也像阿凝一样被关在某个黑暗的地方？”
李晙疑惑的抬起头，“黑暗的地方？”
“是啊，阿凝死了后就被关在黑暗的地方。”
李晙见这群宫女碍眼，一道嫌弃的目光射过去，她们就温顺的退下。
李晙拥住顾未然，将她缓缓带到床榻边，“阿凝，你真的死了吗？”他右手抚摸上那和段凝完全一样的脸。
“当然！”
“那你又为何回来，还用和你一模一样的脸？”
顾未然微笑的神情突然呆滞，身体好像突然被按下了某个开关，隐藏的久远记忆终于苏醒。她的目光看向远处，没有焦点。
静默了片刻，她突然板着脸幽怨的看向李晙，眼神充满控诉。
李晙不妨这么一出，皱眉不满，就看到对面的美人又开始哭泣，泪水串成珠往下落。他不知所措，手放在空中无处安放。
“又怎了？”
“晙哥哥，我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了，是你没有救他。”她的泪水来势汹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李晙对于她的哭诉无法辩解，他抿嘴坐在那，痛苦的看着哭泣的顾未然，一言不发。
顾未然不满的抬起头，“你就没有什么对我说的吗？”
“对不起！”李晙拉过顾未然的手，寻求心理安慰。
“还有呢？”
“对不起！”李晙头弯的更低。
“晙哥哥，我和你说过，不要再让我爹这种忠心耿耿的大臣死不瞑目。你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将他们断送伤害。”
“我恨你！”顾未然瞪着哭红的双眼怒视着李晙，一头撞向他怀里。强有力的冲击让他的后背狠狠撞在床柱上，疼痛让他险些昏迷。
再看顾未然，又陷入昏迷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