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战场翻天覆地, 恍若隔世,村中不过数日。

  那天从茶楼回来, 二人相拥而眠, 一切看似平常,只是此后严阙再未要求去茶楼, 甚至不曾“路过”。

  严阙知道,严华并非真的不关心前线, 只因在他心里, 什么也没有她重要。

  她小心翼翼维护,生怕触及他的遗憾。

  这里的生活不似皇宫和军营, 兄妹事事皆需亲历亲为, 譬如砍柴烧火, 做饭熬汤, 缝缝补补,因这里的生活再没了外界窥视的目光,反而轻松。

  严华将华服锦袍、戎装铠甲全都卸去, 只着粗布衣衫,头顶发冠,腰佩素带,穿的极其简约。

  日光猛烈, 照进他的眼睛, 仍是公子如玉。

  他忽问:“那个高个子是谁?”

  “哪里有人?”

  他在回忆:“眼尾有颗痣的,那日与李息一同去请禁军。”

  严阙大吃一惊:“说得是刘修之的小儿子刘柄?这都哪年的事了,你怎么还记得!”

  醋意窖藏数载, 不是一般的浓烈:“我瞧他与你颇投契。”

  “怎么忽然说这个,真是怪人。”

  与世隔绝,天光仿佛也慢了下来,故人旧事,度上一层柔光,纷纷涌入脑海。

  午后的太阳把人晒得暖洋洋,严阙趴在严华膝头慢慢睡去。

  忽然,严华眉尖微微一蹙,认真在她发间捉了小飞虫抛去,这才慢慢展平面容。

  回到住处,红姑已经候在门外了,身旁有五六孩童,严阙见到熟面孔,走上前,俯身捏捏他们的小脸儿:“今天想玩什么?”

  红姑和蔼地笑了笑,对严华道:“老身有个不情之请。”

  “您说。”

  “如今外面在打仗,没有说书先生敢在路上奔波,可孩子总不能放任不是?这就想到公子了,公子看看,能不能闲暇时教他们读书和功夫,日后他们走出去,也有一技傍身。”

  严华听言,温和应下。

  红姑离开,他朝众小儿一招手,颇有孩子王的倨傲态势。孩童们还记得先前的石子之“仇”,扭捏上前,不得不齐声叫道:“师傅。”

  ……

  “师傅,今日教授什么?文章还是练剑?”孩子们推举出一个最高最壮的出来问话,严华凝神想了想,伸指对那老树道,“去,记下太阳落山前燕子离巢几次。”

  孩子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教法,一时觉得新鲜,把龃龉一抛,聚到树根底下,抬首举眸,目不转睛。

  然而过了一个时辰,便知此等差事非常人做得,脖子僵硬,衣衫也被汗水打湿。

  严阙看了看忠实的“小守卫”,又瞅了一眼正被太阳晒得好不惬意的严华,嗔道:“我怎么嗅到一丝报复的味道?”

  翌日,小虎领孩童们一早便前来,见到严华,兴冲冲问:“师傅!今日习什么?”

  “与昨日一样。”于是乎,得到一阵怪叫。

  如此五日,孩子们已经没了头回的兴奋,受刑一般,也不指望能学什么好玩的了,不料,严华闲雅俱消,严肃问:“观察五日,可摸出什么规律?”

  “恩…也不算规律,”大一点的孩子已学会思考,认认真真道,“但是每日大燕子总会出去七八次。”

  “若要抓住它,我该选何时?”

  “申时,申时它在。”

  严华起身:“好,去抓燕子。”

  孩子们一听,亮起双眼,摩拳擦掌地准备工具,一人抓着弹弓,一人扛着木棒,跟在严华身后“出征”了。

  天刚刚擦黑,严阙在院中将晒干的衣裳收进竹楼,忽而大门一开,便见满载而归的霸王和小霸王们。

  小虎还在与朋友叽叽喳喳讨论。

  “怎么吃,油炸还是火烤?”

  “油炸吧。”

  “不行!问过师傅!”

  小虎跑到严华跟前,叉手道:“将军!请问如何处置俘虏!”

  严华做思索状:“去问姐姐。”

  严阙不由咋舌,白了严华一眼,顿一顿才道:“纵观古今,没有哪个仁君不会优待俘虏。”

  “这…好吧!”小虎显是做出极大让步,“我去说与众将士听!”

  ……

  夜晚,围着篝火,师傅开始了一日的训话。

  “这件事情,教会你们,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行兵打仗也是一样,盯准敌人巢穴,一击制胜。”

  严华时而侃侃而谈,时而扬眉轻笑,仿佛坐在他对面的,不是幼稚孩童,而是千军万马。

  听他讲着兵法,严阙眼睛发涩。

  ……

  晋四城,赵军退。

  裴宽裴稷父子一前一后入得厅堂,嘴里叫着痛快,但见到李息后,诧异得发不出声。

  “李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还是裴稷率先反应过来,在身后拍了裴宽一下:“父亲,这位就是赵志明说的李先生了。”

  裴宽后退一步,不动声色地打量李息,识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说得一点不错,在京城时就看出,他非池中物,只是不想,在今时今地,以这种方式相遇。

  石肃道:“想必二位就是裴将军与小裴将军了,久仰大名,失敬了,请坐吧。”

  “不敢当。”

  裴宽叉手,双目迥然:“裴某谢过先生搭救之恩。”

  李息只淡道:“哪里,是晋州要多谢将军,坐吧。”

  裴宽愈发觉得李息深不可测。

  不大会儿功夫,外面传来粗壮的脚步声,待人走进,裴宽看清他的轮廓,心头又是一惊,李衮竟也在这里?

  李衮对二人朗笑道:“上一次相见还是皇城,眼下又要一同作战了。”而后,躬身去看李息:“先生,伤兵我已经安排好了,您大可放心。”

  一个赵志明,可以说他顾念旧情,可李衮呢?他是正八经的节度使啊,何以投靠了李息?这绝不是巧合。

  思忖片刻,裴宽提议:

  “如今江左已与北境联手,天下皆知,如果接下来没有动作,那就是坐以待毙。”

  “正是,”李息一拂袖,“呈上来吧。”

  长史拖着早就备好的沙盘舆图走入,李息以沙盘推演:“眼下,北境有两个选择,一是南下,入主云城,一是西进迂回。”

  众将列席,各抒己见,但讨论了一圈,各执己见,遂问李息:“先生的意思呢?”

  李息道:“我想先听听裴将军的。”

  裴宽被点到名,微一正襟:“我主张南下。”

  “为何?”

  “南方地域广阔,我们正可趁此机会充实疆域,赵国之所以可以暂时称雄,还不是因为他有土地,再则,我们在西面争取不到多少空间。”

  言外之意,疆域版图胜过一切,他是存了野心的。

  李息一时未言,裴稷道:“李大人似乎不是这样想。”

  李息一笑,直言:“南下固然可以攻城略地,且胜算极大,但是一则,搅扰百姓难得的安定,再则,也会失去民心,届时纵使夺得天下,不能长久,而西部不同,他们苦西域久矣,借此机会整顿民风,是一件功德。”

  裴宽尚要辩驳,但被裴稷压下:“父亲,我认为李大人说得有理,先且听大人的吧。”

  裴宽不愉,以饮茶掩饰,李息将一切看在眼中,却不动声色。

  入夏以后,粮食存不住,战线推得异常缓慢。

  得益于李息的抉择,此时晋裴联军行进在西北诸州,抬头是皑皑雪山,附身流水淙淙。

  不出一月,已经取得惊人进展。

  远在南都的赵克用看着战报,脸色比锅底还黑:“没用的废物,连这些人都防不住,我养你们有何用?”

  尚书欲言又止,停顿许久才冒死上前:“陛下…老臣有事要禀…永州瘟疫不得控制,近来军中也出现了病患…”

  “混账!”

  “陛下息怒,”这时一道阴柔的男声传来,“臣有退兵之策。”

  下手的,便是严诚,赵氏称帝后唯一俯首称臣的皇室,因为顺从,被封怀王,只不过没有实权,为了夹缝中求生存,他一而再再而三为赵氏献计。

  赵克用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盯了他半晌,沉声道:“哦?怀王又有好计策?说来听听。”

  “请陛下屏退众人。”

  ……

  作者:快完结了,大概还有四五章的样子。

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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