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唐落山瞥见这一幕，心中又惊又痛，他想尽快离开此地，无奈公输云闲一直缠斗不休，可是心思细腻的他很快察觉到，公输云闲几次意欲擒拿他的右手，分明就是想抢夺珍珑骨人。

　　他心思一动，虚晃一招将公输云闲逼退半步，突然抬手将骨人抛了出去，公输云闲吃惊之余，顾不上阻拦他，跃身去抓骨人。

　　因为有了谭玟的叮嘱，进入宅子后谭湘就留心公输云闲的一举一动，见他奔着骨人冲去，不禁面露失望之色，他的目标果然是骨人。

　　别人可以不管唐落山的死活，她却不能置之不理，现今谭琛的命运与他联系在一起，若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岂不是要白白赔上谭琛的性命。

　　因此她提着桃木棒就追了出去，见唐落山已经到了大门处，急忙高喊：“谭洺、谭潞，拦住他！”

　　唐落山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守在门口，猫腰躲过谭洺的一拳，横腿一扫逼开谭潞，趁着两人躲闪之时，从他们之间窜了过去。

　　谭琛见谭湘独自一人去追唐落山，急得差点倒不过气来。就看她方才对敌时的样子，法术还说的过去，可拳脚功夫简直是一言难尽，他真不知道谭老爷子是如何教的，统共就这么一个孙女，这水平在谭家连三流都排不上。

　　他迈步想跟过去看看，可一时急火攻心顿觉眼前发黑，双腿一软摔倒在地上，彻底失去知觉。

　　谭玟赶紧冲过来，蹲在地上察看他的状况，见呼吸、心跳都有，才略微放心。

　　另一头公输云闲接住了珍珑骨人，他欣喜异常，但借着院内灯光一看，哪里是什么骨人，只是一个陶埙。他闭眼暗骂自己糊涂，竟然中了唐落山的障眼法，本想将陶埙抛到一边，但忽然好似想到什么，顺手把它揣进兜里，才朝大门方向跑去。

　　谭洺、谭潞还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见谭湘、公输云闲先后冲了出去，根本来不及阻拦，谭洺让谭潞继续守着大门，他独自进去请示谭玟。

　　谭玟掐了几下谭琛的人中，见他依然昏迷不醒，此时见谭洺跑进来，连忙叫他拨打急救电话，让谭潞进来先把人抬出去，等待救护车。他这会儿也顾不上谭湘，反正有公输云闲这么个高手跟着她，料想也吃不了大亏。

　　这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左右，又不是周末，古城街上的人并不多。唐落山在前面狂奔，谭湘和公输云闲一先一后追赶，零零星星的游人见到这一幕还以为是在拍戏。

　　古城里不让开车，唐落山踩着凹凸不平青石板，一路向东跑，好不容易到了南门附近，顺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等谭湘和公输云闲赶过来，连车牌号都没有看清。快速跑了这么长的距离，两人扶着膝盖大口地喘气，连话都说不出来。

　　谭湘正寻思要不要也拦一辆车，试着去追追唐落山，一辆银色的普拉多已经停在了他们旁边。

　　副驾驶的车窗摇了下来，离离探出头向她招手，“谭湘姐，花孔雀，赶快上车！”

　　公输云闲打开后座车门，搀着谭湘上了车。

　　程亦坐在驾驶位上，透过后视镜扫了二人一眼，沉声问道：“我们往哪个方向开？”

　　这下问住了谭湘，她只看到唐落山坐车往南边去，应该是上桥过江了，但具体位置她哪说得准。

　　好在公输云闲递过来陶埙，“这是他吹过的，你试试能不能感应到他的位置。”

　　谭湘没想到他如此周全，一片混战之中还收好了陶埙，这下正好派上用场。

　　她接过陶埙，强迫自己稳下心神，闭上双眼默念神游咒——“灵识出窍，明目顿开”，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场景。

　　唐落山坐在车中，车子似是行驶在盘山道上，不断爬坡，来到了一处停车场，他下了车，走进一个公园，远处依稀可见一座高塔。

　　谭湘神游归位，脱口而出，“去白塔山！”

　　公输云闲曾经带她和离离登过那座塔，那是白塔山公园，从山上的观景平台可以看到阆中市全景，是摄影拍照的好地方。

　　程亦“嗯”了一声，设了导航，开着车上了马路。

　　“离离，你们怎么会来？”公输云闲好奇不已，他们追人正需要车子，程亦居然开着车就到了，太巧了。

　　“是程大哥去你家里找我，说担心你们有危险，让我带他来的。”离离小心翼翼地偷偷地看程亦一眼，见他没有反对，才回答公输云闲的问题。

　　原本今晚因为谭湘出去约会，她和公输云闲便在街边小店解决晚饭，刚吃完饭准备散步消食，公输云闲接到一个电话转身就要离开。

　　她不依不饶地询问，公输云闲无奈告诉她今夜要去救谭琛。离离听话地没有跟去，却无聊地在古城里四处游荡，正好碰上来寻她的程亦。

　　程亦得知谭湘晚上计划救人，便拜托离离带他去宅子那边守候，离离这次却不敢再违背公输云闲的意思，死活不肯同意。可她抵不过程亦的纠缠，最后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两人守在离宅子最近的南门停车场，一旦发生意外也好及时接应。

　　程亦询问谭湘到底要救什么人，离离将她所知道的全告诉了他，他才意识到，谭湘并非普通人家的姑娘，她背后背负了这么多责任，难怪她会拒绝他。

　　他们坐在车里等了一个多小时，离离都快待不下去了，程亦突然拍拍她的肩膀，用手指了指路边，原来是公输云闲和谭湘气喘吁吁的跑到了路旁，看起来是在追人，他们赶紧把车开了过来。

　　“一会儿到了白塔山，就我和花孔雀上去，你们在公园门口等着就好。”谭湘不想二人冒险，谁知道唐落山跑到那里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他为什么要去白塔山？那里除了一个光秃秃的白塔，什么都没有。”公输云闲蹙起眉头，琢磨不透他的打算。

　　若说唐落山要是急于逃跑，也应该是去火车站或是汽车站，可他不去那些四通八达的交通枢纽站，反而孤注一掷地上了白塔山，实在是违背常理。

　　“我哪知道，他就是一个疯子。”谭湘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她算是认清他的真面目了，跟他们进宅子后一心就盯着珍珑骨人，否则以他的精明，哪能轻易中了唐落山的金蝉脱壳之计。

　　公输云闲被她怼了一句，不自在地摸着鼻子苦笑。

　　程亦从后视镜欣赏到他憋屈的样子，略微扬了扬嘴角。

　　“难道你们忘了，那坤爷爷不是说珍珑骨人需要激吗？他大晚上的跑到白塔山，会不会是想登上白塔激活骨人呢？”离离向后扭头，说出她的猜测。

　　谭湘和公输云闲同时侧头对视，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肯定的答案。

　　“到了，你们下去吧，我和离离在停车场等你们。”程亦停下车子，冲着离离摇摇头，提醒她不要多话。

　　眼看后座的两人拉开车门向公园大门跑去，离离不禁急眼，开始向程亦抱怨，“程大哥，你干嘛要拦着我，唐落山坏得冒泡，咱们四个人一起去把握不是更大？”

　　“谭湘不愿让咱们进去，咱们坚持要去，难免要跟她起争执，还不如让他们先进去，咱们悄悄跟在后面。”程亦招呼她下车，将车锁好，带着她进了公园。

　　离离不久前刚来过这里，她有记路的本事，两人很快就到了白塔下。

　　这座白塔本建于明朝末期，塔高十三层，可惜汶川地震时受到波及被拦腰斩断，上面的七层都是后来复建的。白天游客可以进塔登高远眺，晚上却是封闭不许进入。

　　程亦走上前，发现白塔的门锁已经被破坏，大门被虚掩着，他轻轻推开门，领着离离进了塔中。

　　晚上的白塔灯火通明，里面的楼梯又窄又陡，两人小心翼翼地一直往上走，快到尽头时就听到唐落山阴冷的声音。

　　“难道你想你父亲为我陪葬吗？如果不能及时激活珍珑骨人，我照样活不过四十岁，明年一月就是我的死期。”

　　谭湘闻言登时驻足不前，她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说法，为了谭琛的安危自然不敢冒险。

　　“谁信你的话！”公输云闲却大声呵斥，准备冲过去抢夺骨人。

　　谭湘却抬臂拦住他，“花孔雀，你做什么？难道你想害死我父亲吗？”

　　“湘湘，你别犯傻，即使他激活了骨人，就会将骨人交给你吗？”人的贪欲是无尽的，拥有的越多往往想要的更多，公输云闲根本不相信唐落山最终的目的只是保命。

　　“不管他交不交，我都不能冒险。”谭湘桃木棒横在胸前，坚决不让他前进半步。

　　唐落山冷冷地望着他们之间的争执，从怀中掏出珍珑骨人，一手举过头顶，另一支手先后点过骨人的左手、左脚、右脚和右手四个位置，四颗红点绽放出淡红色的光芒，他手腕微微翻转，引导着四点光芒向骨人的头顶方向移动。

　　公输云闲见他已开始行动，情急之下一把推开谭湘，就往前冲。谭湘伸出右腿将他绊住，他跃起避过，一掌击向她的肩头。

　　塔中空间十分狭小，两人打斗起来也施展不开，谭湘功夫远不如他，不过两招脚下一滑，从楼梯的缺口处向下坠去。好在程亦正在下方，抬手托住她的身子，将她重新带了上去。

　　公输云闲正暗恼自己失手差点害了谭湘，这会见她安然无恙，程亦又跟了上来，不由变了脸色，立时扭身去对付唐落山。

　　唐落山施法正值关键时刻，四颗光芒都已汇聚到骨人头顶，正在上方不断旋转徘徊，可就是不能融入进去。

　　他焦急万分，不断催动法力，却依然没有效果。

　　公输云闲本想一拳将他击倒，直接夺过骨人，但刚刚靠近他的身边，一股强大的旋涡气流就将他卷起，甩在白塔的内壁上。

　　刚刚上来的离离正好看到，急忙奔上去扶他，“花孔雀，你怎么样？”

　　公输云闲捂住胸口，不断咳嗽，感觉浑身骨头都快被摔断，一时根本开不了口，只能冲她轻轻摇头。

　　离离急得掉下眼泪，哭喊着：“花孔雀，你不要死！”

　　谭湘和程亦立时惊呆，唐落山明明是在施法，周身怎么会有这样强大的护身气场，能将人轻易抛甩出去。

　　唐落山对周边发生的一切仿若不觉，面部逐渐流露虔诚的神色，四颗红色光芒不变放大，竟然将他周身都罩在光芒之中，珍珑骨人也脱离了他的左手，悬浮在他的头顶上方。

　　骨人明显已经摆脱了唐落山的控制，好像有了自主意识。而唐落山慢慢仰起了面孔，双臂展开后伸，一缕似有若无的白烟从他头顶冒出，被吸进骨人的头中。

　　这样诡异的场景令在场的四人毛骨悚然，唐落山取走了二百四十人的爽灵，奉献给珍珑骨人，谁又能想到最终骨人却毫不留情将他的爽灵取走。

　　唐落山骤然软倒在地，那团红色的光芒非但没有消失，反倒是又分成四团，分别向塔里的其他四人飘来。

　　坐在地上的公输云闲咽了口吐沫，勉强调匀了呼吸，对着谭湘喊道：“湘湘，骨人要吸我们的爽灵，赶快封住它！”

　　谭湘被他的叫声惊醒，双手在胸前快速结了三个手印，组成一个塔型，伸臂前推，口中低念“八方四灵，驱魔降妖，中！”

　　体内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出，与那四团红色光芒交织在一起，阻挡它们飘向己方四人。可悬在半空的珍珑骨人蓦然自转起来，谭湘压力陡增，灵力隐隐出现反噬的苗头。

　　她回身一转，摸出四枚干花符箓，燃起指尖心火，横着一扫，四枚符箓冒着火光飞向骨人，骨人被符箓燃烧的力量触及，停止了旋转，哐当掉在地面，四团红色光芒渐渐缩成鸡蛋大小，窜入骨人的手心脚心，又变成了四个红点。

　　塔内终于寂静无声，四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开口。

　　公输云闲挣扎着站起身，离离扶着他的胳臂，走到谭湘和程亦的旁边。

　　“湘湘，你要不要先把它封印？”他心有余悸地出主意。

　　“你怎么不去？”程亦拉着谭湘的臂弯，冷冷发声。他刚才可是亲眼看到公输云闲对谭湘出手，若非自己及时赶到，谭湘早就顺着楼梯摔下去。那个叫做什么骨人的东西明显有古怪，即使现在躺在地上谁知道还会产生什么危害。

　　公输云闲的脸都快拉成苦瓜的样子，刚得罪了谭湘，如今这冷面魔王又向他横眉冷对，他怎么沦落成如此苦逼的境地。

　　“好，我去、就我去。”他咳嗽了两声，断断续续地回答，准备迈步向前，却被离离死命拉住。

　　“你疯了，花孔雀，真不想要命了。”她瞪大眼睛，板着小脸斥责，一番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又扭头劝阻谭湘，“谭湘姐，你也别去，这个骨人太可怕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

　　她不了解珍珑骨人对公输云闲和谭湘的重要性，直觉要躲开这个可怕的东西。

　　谭湘没有理会她，甩开程亦，提着桃木棒，慢慢踱步到骨人边。低头见骨人就像个普通没有生命的雕像一眼，静静地躺在那里。为了谨慎起见，她掏出一枚干花符箓，覆盖在骨人的头上，才弯身将骨人捡起，握在手中。

　　“湘湘，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公输云闲战战兢兢地询问，唯恐骨人突然从她手中跳起再度作怪。

　　“没有。就跟普通的雕像一样，没什么特别。”谭湘摇摇头，紧盯着手里的骨人，只觉得它通体冰凉，在这炎热的夏季握着它竟能感到几丝凉爽。

　　“这个人要怎么处理？”程亦送了口气，指着地上的唐落山询问谭湘他们的意见。

　　“先把他带回去。”这个人的性命此刻依然与谭琛相关，谭湘怎能放任他留在这里，而且他被吸走了爽灵，万一疯癫之下做出类似自残的行为，更加不好处理。

　　“要不先把他带回我家，等你四叔过来，再商量下步怎么办。”公输云闲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而且他仍然觊觎珍珑骨人，当然不想谭湘就这样离开。只要控制了唐落山，即使一时得不到骨人，她为了谭琛的安全也得暂时逗留此地。

　　“好。”谭湘略一沉吟，点头同意。

　　谭湘先行下楼梯，程亦自觉背起唐落山跟在她身后，离离扶着公输云闲走在后边。

　　出了白塔，他们径自去了停车场，将唐落山放到后排座椅上，由公输云闲和离离监视，谭湘坐到了程亦身边。

　　“今晚谢谢你帮忙。”程亦忙活了一晚上，于情于理她总得表示一下。

　　“如果你真心感谢我，就好好考虑我晚饭时对你说的话。”程亦无所谓地笑了笑，发动车子开回古城。

　　谭湘瞬间沉默，垂眼避开他期待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