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程亦一边揽着她的身体，一边眯着眼睛直视着谭老爷子的棺木，总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

　　失火的那天为什么偏偏选中谭湘不在家的日子，为什么将谭老爷子害死而单独掳走谭沐，反而放谭湘一条生路呢？放火的人看起来不像是跟谭家有仇，反而更像是有什么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既然如此，恐怕谭湘想为谭老爷子招魂没那么容易，对方很有可能是精通法术的高人，定不会这么简单就让她探寻到真相。

　　果然不出程亦所料，三日后晚上夜深人静之时，谭湘锁上灵堂的大门，将房间内所有的灯关闭，在爷爷的棺木周边摆上七七四十九支蜡烛，燃起指尖心火，右臂轻轻一划，将蜡烛同时点燃。

　　她站在棺木正前方，用指间心火燃起一朵干花招魂符箓，阖上双目，默念一遍招魂咒，却丝毫感应不到谭老爷子魂魄。她不甘心，又燃起一朵招魂符箓，连试了十几次，都是一样结果，他的魂魄始终没有反应。

　　“为什么会这样？”她被迫放弃，皱紧了眉头，喃喃自语。按说今晚是谭老爷子去世第七日，魂魄在世间仍有几许残留，过了今晚，可就要真正消失与虚无之中了。

　　站在一旁的程亦暗自叹气，打开了大灯，走到她身边，安慰道：“别难过，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谭湘却握紧了拳头，终于确定了一件事，这场大火根本不可能是什么意外，对方显而是有备而来，对谭家的法术了如指掌。

　　非但害死谭老爷子，拿走宅子里的全部法器，还将爷爷的魂魄封存，让她无从探查。能够施展这么高明的手段，定是个法术高深之人，谭沐落在对方的手中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是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唯一寻找真相的法子都被堵死了，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谭湘沮丧地垂首。

　　程亦将她搂进怀中，他对法术是一窍不通，只能给她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按照谭家解放后这些年的习俗，停灵七日就该给死者下葬，谭家跟谭老爷子同辈的几位长者出面，在郊外的谭家祖坟处选定了墓地。

　　下葬这天，谭湘披麻戴孝，在程亦的陪伴下，与族人一起将谭老爷子下葬。程亦作为外人全程只能帮忙打打下手，可还是引来了谭家人的侧目，纷纷询问他的身份，谭湘只说是朋友，谭家那些人明显摇头不信，但也没人多嘴说些什么。

　　霍可心终于出现在葬礼上，她身穿一袭黑衣，头发上也别着一朵小白花，从里到外透着一股清冷的气息。等葬礼完成之后，她将谭湘拉到一边，说是前两天刚从她父亲哪里知道谭家发生的事情，昨天才回到九江，特地来参加谭老爷子的下葬仪式。

　　“大嫂，大哥失踪了，难道你不着急吗？”谭湘却不太想听她的解释，她这个大嫂面对丈夫失踪这种大事，居然从面上看不出任何担忧的样子。

　　“我再着急也没有用。”霍可心面色一肃，嘴角泛起不悦，“你大哥这几年在外面做事，难免会得罪一些道上的人，我已经拜托我爸去帮忙查找他的下落，有消息我会及时告诉你。”

　　谭湘觉得她这口吻简直跟警察差不多，完全是公式化的回答，丝毫感觉不到她对大哥的夫妻情意。

　　“大嫂，我觉得不论是爷爷的遇难还是大哥的失踪，明显是有人故意布局陷害，你以前有没有听大哥提起过，我们家得罪过什么人吗？”谭湘强压住内心对她的不满，耐着性子询问。

　　“我没听他说过。”霍可心摇头说道，“既然已经报了警，又有我爸帮忙，你一个女孩子还是不要去管这些事了，免得招惹什么危险。”

　　“危险？”谭湘这下真的被她激怒了，立时板着脸反驳，“我是谭家人，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爷爷被人害死，大哥被人掳走，我要为爷爷讨个公道，更要救回大哥。”

　　说到这里，她看向霍可心的目光透露出几丝不满，“我不像你，自己的丈夫离奇失踪，还能若无其事的站在这里。”

　　霍可心见她情绪忽然变得激动，微微皱眉，眉宇间愈发清冷：“谭湘，我和你大哥的感情不需要向你解释，我不想你插手这件事完全是为了你好，如果你不领情，就当我没说好了。”

　　说完她瞥了一眼正往这边走过来的程亦，了然地淡淡一笑，低声道：“我再劝你一句，遇到好的男人就要认真把握住，千万不要让那些教条束缚住自己。”

　　谭湘惊讶地望着她，正琢磨她这句话的深意，霍可心却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程亦过来轻轻揽住她的肩头，“没事吧？”他刚才望见姑嫂二人似有争执，所以赶紧过来看看，唯恐她情急控制不住情绪。

　　谭湘缓缓摇首表示没事，心中异常郁闷，对霍可心的态度不满到极点。

　　丧事办好之后，摆在面前最重要的事就是维修祖宅。祖宅过火面积超过一半，谭湘本想联系土木工程队前来修复，可惜临近春节没人愿意接活，只好与维修队先签了合同，推迟到正月十五之后再开工。好在谭老爷子生前给她在市里买了一套房子作为嫁妆，让她能有个落脚之地。

　　这套房子离市中心不远，三室二厅，大概一百平米。两年前就装修好，家具也都是现成的，只是一直没有人住，落了不少灰。程亦花钱请人将房子彻底打扫了一遍，才和谭湘一起住了进去。

　　转眼就到了除夕夜，程亦特地提前从超市里买了几种不同馅料的饺子，还买了春联和福字，将房间好好布置一番，立时就有了过年的气象。

　　这是谭湘失去亲人后度过的第一个新年，她望着桌上热腾腾的饺子，想起往年这时候家中最是热闹，全家人聚在屋里一起吃饺子。谭沐负责和面擀皮，她和霍可心负责挤饺子，谭老爷子坐在一旁胡乱指点。爷爷也就在这一天会露出和煦的笑容，不复往日严肃。

　　她蘸着醋吃了个饺子，醋里混着白糖，这种又酸又甜的滋味让她眼角一酸，默默地流出眼泪，嘴里竟充满了苦涩。听见程亦走过来的脚步声，谭湘连忙拭干眼角的泪水，不想影响他过年的好心情。

　　“味道怎么样？”程亦假做没看见她的泪痕，含笑地给她夹了一个饺子，“试试这个虾仁馅的。”

　　“好吃。”谭湘勉强挽起嘴角。

　　“下步你怎么打算？”程亦一边吃饺子一边询问。

　　“爷爷留下一笔钱，我打算先把宅子修好，再想想有什么办法能找到大哥。”谭湘抬眼看了看他，说出自己的打算。

　　她凭借公证处的证明，查询了谭老爷子的银行账户，发现尚有一百万的存款，无论是修房还是找人都需要钱，这些钱正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找你大哥的事情我也托了朋友帮忙，你别太着急。”程亦放下碗筷，拉起她的左手，轻轻地摩挲着。

　　“你——”她谭湘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成都？”

　　这两天她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内心极度矛盾，一方面想程亦留下来陪伴自己，另一方面又想不能自私的将他束缚在身边，他也有事业要经营。

　　“我暂时不会走，等你什么时候找到你大哥再说。”程亦了然地笑了笑，难怪近来两天这丫头不对劲，原来竟是在担心自己会离开。

　　“真的？”谭湘惊喜过后，又担忧地发问，“那你车行的生意怎么办？”

　　“有姜维看着不用我操心。”他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从后环住她的身子，低声道，“傻丫头，现在这种情况，我怎么能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程亦这些天也在考虑这件事，谭家这次大火明显是有人背后指使，虽然未对谭湘下手，不代表她就没有危险，对方在暗她在明，想将她一并处理掉也不是什么难事。

　　本来他是打算将她带回成都，毕竟他在那边混了几年交了不少朋友，保护她相对容易。可是她现在急于找回谭沐，他便决定留在这里继续陪伴她，反正车行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就凭姜维的能力管理好车行那是绰绰有余。

　　谭湘侧头蹭蹭他的下巴，胡渣微微扎疼了她细嫩的皮肤，但却给她带来无比的安全感。

　　就这样到了大年十四，她接到了谭家三叔公的电话，说是明天要到被烧的谭家祖宅看一看。

　　祖宅还没来得及修缮，能呆的地方就只剩下谭沐住的那间东屋和后院的几间房，实在没什么可看的，但是三叔公坚持要来又是长辈，谭湘只好应承。

　　第二天她和程亦早早起床，赶回祖宅将东屋大致收拾了一下，又泡好了茶，十点钟左右，三叔公带着好几个谭家族人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