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势如破竹
“殿下, 莫林镇与梅兰顿城的兵员已经调集完毕，随时可以前往岩城。”巴巴托斯为芙罗莉亚倒上一杯红茶。
战役将近, 尊贵的大小姐却依然在自己的房间里优哉游哉。梅兰顿城的探子、忠仆、老骑士都认为她就是一位吉祥物, 和任何一位未成年的贵族少主一样。
“他们准备几天后进行第一次试探性攻打？还不错, 下次记得放点牛奶。”芙罗莉亚赞许地把茶杯放到蒙骗无知孩子用的信函上，印出一道水渍。
这个世界的攻城战并不容易, 小领主们互相攻伐的战役与龙、魔法师、圣骑士什么的毫无关系。不可能有一个大火球砸进去敌人纷纷投降的画面。
一般都是先把城市围起来, 接着就各显本事了。现在秋收刚刚结束，单纯围城绝对是垃圾主意，必须击破或者绕过城墙。
“克劳德给属下的暗示是一周后，应该这几天就会出发，甚至今晚也说不定。”巴巴托斯有些好奇芙罗莉亚会给出什么样的指示。
“那么, 我们的表演从今天开始。”芙罗莉亚用手指抬起唇角的一边：“我让你调查的情报呢, 和心恋也通报一下。”
“哦哦哦, 魔王殿下您准备重用我了吗？！我会努力的！巴巴托斯，什么情报啊？”心恋没有注意到芙罗莉亚突然偏过去的脸, 兴奋地催促巴巴托斯快点说下去。
“亨利确实没有什么人望，现在他的弟弟也被关押在王都还未释放, 岩城的主控人一直没有确定，相关利益方只是为了提防您的突袭而暂时合作而已。”巴巴托斯试探着望去：“您是要各个击破？用方法分化他们？”
“你猜得不错, 下策攻城，上策攻心。”芙罗莉亚颇有信心地将先辈的话说出口：“他们除了怕我，还会害怕一个人，一个势力, 那就是魔主回归教。”
“您是说？”
“我们何不扮成魔主回归教的干部，跑过去闹一场，把他们这些小狗吓到不敢睡觉？”芙罗莉亚一开扇子：“然后梅兰顿城作为第三方势力强势进驻，趁乱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您要嫁祸给亨利残党吗，是个好主意。”巴巴托斯信服地躬身。
“不止，我假扮的干部完全可以用话术让他们互相怀疑，再这样那样威胁一下，魔鬼的方法可有无数种~”得意的样子几乎溢满出来。
与克罗赛尔一战后，芙罗莉亚加紧对魔主回归教的情报收集，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一点：它们的组织结构异常松散。
简单来说，就是不像个教派，也不像个收保护费的帮会，更像小团体出现的丐帮。在她原本的世界中，有人结婚的时候丐帮会派几个人跑过去要钱，要到后还会有人跑去要第二波，前后几波人仿佛有无数个不同的长老、教主。
魔主回归教就有这样的特点，因为魔王的死亡在千百年的时光里四分五裂，各做各的事情。
所以，她打着魔主回归教的旗帜，恐怕就连他们的教主都难分真假。就算被看出是假货，他们又能怎么样？正好给她送一波经验。那个克罗赛尔的实力肯定不如巴巴托斯，再来几波经验，她就能让他跪下来唱征服！
“您既然想扮演魔主回归教的成员，属下有个好主意。”
“什么好主意？”
“属下之前遇到过一位被魔主回归教控制的青年，他被困在一间设下禁制的洞窟据点里。”巴巴托斯直起身子：“假设他还活着，倒可以提供一些便利。即使死亡了，洞窟中的道具也对您有所帮助吧？”
“你的意思是…他被困在洞窟里出不去？”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殿下？”微笑中看不出丝毫负面情感。
芙罗莉亚一瞬间有点错乱：指望魔鬼对人类伸出援手，是不是有点【道德绑架】？不过，我是魔王，也是人类啊。
“没问题，出发，巴巴托斯卿，我有预感他会有用的。”
结界可以保护内部的生物，也可以禁锢一切直至死亡。失去宝贵的施法者后，沦为弃子的普通人与价值不足的废道具们一起等待彻底的废弃。
好饿，好冷…年轻的商人，被拐至回归教的可怜虫，此刻，仅作为约书亚而存在的青年在濒死中挣扎。
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异化，生长出不属于人类的组织：鳞片状的角质物反射珍珠般的色泽，牙齿也在变得尖锐。约书亚不知道这是他一周前太过饥饿吃掉的魔兽标本的作用，还是三天前过于口渴喝掉的药剂效果。
他真的不想死，非常不想死。
他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的挑战，小时候被【兄长】嬉笑着推下山坡也好，长大后被高位贵族当街鞭打也好，甚至被劫掠到魔主回归教的据点也好…数不清的“小小”的障碍被他一个又一个跨越。
他相信自己努力学习的多种语言，刻入骨髓的对交易的热爱，还有对生命的渴望可以克服一切困难。
直到现在，他真的有点【绝望】了。
可恶，我没有放弃希望啊，一点也没有啊…神明大人，您是要惩罚不曾跪拜您的我吗？
求您，求您了！故事中不都说，不放弃希望的努力者会被命运偏爱吗？偏爱我一次吧，神明大人！
“你还活着啊。”少女清婉的声音响起，结界龟裂的声音仿佛蛋壳在大理石桌面上被敲碎。
没有治愈的辉光，天使给出的怜悯是清凉的水滴…不对，是加了糖的牛奶。芙罗莉亚用魔法将牛奶盘子飞到一边：“别一口气喝太多，小心吐出来。”
看到青年的异常生物状态，她便没有掩饰自己的身份，骄傲地展示自己漂亮的魔鬼之角。
“我知道…谢谢。”青年意外地强大，是精神层面的强大。即使刚刚还是一副要死的样子，现在就能跪坐着摆出礼貌的样子。他喘几口气之后才抿一小口牛奶，感受生命的甘甜。一看就知道不止忍饥挨饿过一次。
“你以后没办法作为人类存在了，你的身体魔化了。”这是陈述句，地下城系统也能检测到面前的魔物，算是奇美拉类别中较为弱小的一种。毕竟属于人类的部分还是绝大多数，只有手臂出现鳞片最明显。
“是的，我明白。您能指条明路吗？我相信您过来这里，一定有需要的东西，我可以为您找出来。”约书亚双手撑在地上，恭敬地问。
“我需要你的效忠，我虽然是魔族，却有非常不同的理想。”芙罗莉亚伸出一只手，微微上抬：“我要用商业融入这个世界，让人类为我提供比死亡和奴役更加丰厚的利润！你可以称呼我为——魔王殿下。”
这样的发言稍微超出约书亚的想象，领会意思后突然一阵激动：难道说，这位大人并非是为了这里的道具，而是为了我的才能而来？！
【才能与努力才是一个人的价值所在。】是约书亚信奉至今的理念。不管是装疯卖傻还是卑躬屈膝，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证明他可以逆转命运，人定胜天！
“我发誓效忠于您，请问您需要我的灵魂还是生命？我绝对忠诚于您，人类的身份能更好地为您所用，融入人类！”约书亚颤抖着，他不想死，但听说魔王杀人不眨眼，她会不会把我转化成亡灵为她所用？
就算感动于她的赏识，他还是不想死。
“第一件事。”
约书亚紧张地聆听，心跳快到像是要炸开，要…先杀掉我吗？
“你，换上那边的衣服试试看。”魔王的手指，对准衣架上的备用长袍。
城市笼罩在夜色中，月光被云层阻拦，看上去是适合魔鬼出动的时节。
马克略显暴躁地打开门，将帽子丢到衣帽架上，重重地叹气。一杯冷水也降不了心中的火气，他的职位似官员也似奴仆。
简单地说，因为他的一丝贵族血统，他被贵族老爷们拎出来和代理官分庭抗礼。他原以为自己是正义的伙伴，没过几天发现…对面是吃肉的狼，他这边就是喝血的豺，好不到哪里去。
自从就任代理副官这个【肥缺】，每天都要做很多他压根不想做的事情。
辞职？不，他还不想认输，做实事？这种环境做什么实事…
心乱如麻之时，门板传来扣扣的响声。
谁会在这么晚的时候到访？他有些戒备。对自我的认知让他的心跳慢慢缓下来，谁都知道他只是个边缘人物，被推出来对抗的弃子，应该不至于排杀手过来。
马克猫着腰走到厨房，握住一把刀走到门口：“谁？”他按在门板上，祈祷对方只是敲错门。
“先生，我是治安队的，有些事情想问您。”听声音是个爽朗的男性。马克半信半疑地把门开开一条缝。
接着马克直接倒飞出去，完全无法抵抗门后传来的推力！
门被一双手扶住，按好，反锁。
奇特的执事戴着眼镜，利落地完成一系列动作。
但夺取马克目光的，是灵巧走入屋内的金发少女。
他认识她…芙罗莉亚小姐？
“马克先生，我觉得，我们需要谈一谈。”少女自顾自地做到沙发上，仿佛她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芙罗莉亚小姐，您是怎么回来的？”马克的瞳孔因为惊讶猛力收缩，他很关注附近的局势，知道她应该还在梅兰顿城。
何况一位没有受过任何战斗训练的少女，在深夜潜入岩城又能做些什么？连刺杀权贵都做不到。他也并非权贵。
“芙罗莉亚吗，也是，我确实叫这个名字。”芙罗莉亚抬起手，背后的执事弯下腰，将脖颈靠到少女手掌中，银色的长发间显现出魔鬼的角。
【巴巴托斯，你靠的太近了。】
【殿下，属下觉得这样效果更好。】
马克吓得后退一步站稳：“您…这是什么意思？”他明白，假如面前的人想杀死他，早就动手了。
“我的意思？马克先生，想不想成为这座城市真正的官员呢？”芙罗莉亚轻笑，手还拍着魔鬼的脸颊。
【巴巴托斯，起开。】
【什么是起开？是要属下为您端起沙发吗？】
【…把你的头拿开。】
“我的确是俗人，想获得权力。”马克的注意力集中在芙罗莉亚的脸上：“但我绝不会出卖自己的灵魂，我向正义女神宣誓过，我会将一生奉献给岩城的人民。”
芙罗莉亚满意地鼓掌：“要的就是这样的信念，我不需要你的灵魂，只需要你做到两件事。第一件，对所有人隐瞒我和魔鬼建立良好关系的事情，第二件，尽你所能地处理岩城的事务。”
“您不怕我报告教会？”
“不怕，我连魔鬼都不怕，为何会害怕教会。你告诉教会，只会发生很多不想看到的事。”芙罗莉亚慵懒地摆摆手：“你不觉得为我做事要比为其他贵族做事更好吗？”
“他们至少还是正常的人类…”马克嘴上这样说，心中却浮现多张令人作呕的面孔。
芙罗莉亚冷笑一声：“你在担忧我的目的，那好啊，我会告诉你我的目的。”
夜还在继续，魔王将为无知的人类展开准备好的话题…
岩城从前的统治者名存实亡，贵族与佣兵阵营随时可能内讧。维持表面繁荣的，不过是共同的敌人，还有丰富的食粮。
依山傍水有庄园的岩城今年收获还可以，虽然赋税高得可怕，能勉强吃饱也就不在乎其他。据说有些倒霉的领地欠收，冬天难过的很，真闹起来说不定还会打过来抢粮，哪怕为了提防冬日的纷乱，市民们也不会揭竿而起。
“卡泽真是一个白痴！”代理官气得把信件丢在桌子下面踩了两脚。这垃圾玩意居然还敢写信要钱？！那些赚脏钱的雇佣兵少一天的钱就能把我们活吃咯！
“大人，不好了！”房门被惊慌失措的侍从撞开，他两只眼睛里都是恐惧：“魔主、魔主回归教的人要、要您过去说话！”
“你疯了！我和魔主回归教有什么关系？没得谈、没得谈！”代理官慌忙否认，他可不是白活这么多年，敢和这种教派沾个边，以后教会派人过来宰了他都不冤。岩城现在没有被教会正式入驻，只有一个小到可怜的教堂和几个混吃等死的工作人员，以后发展起来迟早会有真正的牧师大人带着骑士过来。
据说核心城市还会有骑士团驻守，卡泽既希望岩城变得富有，又不想在有生之年看到骑士团过来的一天。
“大人，不是您想不想…他们要杀过来了！”侍从苦着脸：“因为——”
因为，魔鬼会飞。
可怖的两只魔鬼带着一位长相狰狞的黑袍人出现在城堡正对面的广场上，代理官可以轻松地看到这一幕。
他不敢下去，也不敢逃开，只敢在窗边呆若木鸡地旁观。
约书亚掀开兜帽，露出长满鳞片的半边脸与头部的弯角：“汝等背叛了我！”冷峻的黑袍人在广场上举起双手，他身后的魔鬼们刚刚才解决掉嗷嗷直叫的几名佣兵，没有人敢质疑与靠近。
“亨利与我立下契约，要奉献生命于我。汝等却绕过我与深渊魔鬼定下另一份契约，其心可诛！”约书亚虚虚一指，正是城堡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