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唐虞是在一阵闷热中醒来的。

  冬日冷冽刺骨的风争相从窗缝中窜入,直冲床榻,吹的床幔上的铃铛轻轻晃动,发出叮铃铃的声响。

  这么冷的天,唐虞却不觉着冷,倒是被身上的燥热感逼的醒了过来。

  唐虞刚一睁眼,耳朵便感受到了温热的鼻息喷洒过来,唐虞当即从头皮一路酥到了尾骨。

  身旁人发现她转醒,一口咬上她的耳尖。

  唐虞不想大清早的就下不来床,往床榻的另一侧避了避,又被顾觐捞了回来。

  她声音不自觉染上些许沙哑:“别了,今日不是要赶路么?”

  顾觐把唐虞抱到怀里,将她乌黑的发丝绕到耳后,声线低沉:“晚个把时辰再走也不迟……”

  在这方面,唐虞拒绝顾觐,从来没有过成功的时候。

  两个人黏黏糊糊好半响,起床时已然日上三竿了。

  唐虞腰酸背痛,靠着床头无神的看着顾觐忙上忙下。

  顾觐帮她洗漱、擦脸、梳头,到了换衣裳,唐虞才制止了他,将他赶到门外去吹着冷风等。

  谁知换到一半,顾觐就悄悄摸了进来,从唐虞背后接过她的系带,仔细的给她绑好。

  唐虞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

  顾觐觉得好笑:“姐姐,该看的都看过了。”

  从前唐虞喊顾觐弟弟,顾觐有多郁结,如今顾觐喊唐虞姐姐,唐虞就有多羞耻。

  唐虞收拾好,顾觐也将早膳做好了,两人一同吃过热乎乎的汤面后,终于要踏上回京的路程。

  临出门前,顾觐将新的披风给唐虞裹好。唐虞一改往日的素雅,倒是平添了几分明艳靓丽。

  顾觐有些晃神,一种熟悉之感油然而生。

  好似看见了多年前,那个傲娇的小唐虞。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在她身边,曾经只能遥望的那朵高岭之花,如今被他采了下来,只他一人观赏。

  他牵过唐虞柔软的手,带着她,推开门朝山口走去,离开了这个承载他们不少回忆的小木屋。

  此一行除了他们两人,还有一个长泽。

  顾觐置办了一辆不太起眼的马车,让长泽驾车,专挑偏僻的小路走,朝着盛京的方向不急不缓的行驶着。

  唐虞早晨没睡好,被顾觐折腾的难受,此刻正窝在顾觐怀中补眠。

  不一会,外头开始飘起了零零星星的雪花。

  顾觐在车上备了三条大棉毯,此刻见到外面下雪,一只手默默伸到座椅下的柜屉,抽出第三条厚棉毯裹在了唐虞身上。

  唐虞本就穿了一件厚实的披风,又被顾觐用三条棉毯盖成的一座大山给压住,没一会就将她给闷醒了。

  “好热,用不着这么多,一条便够了。”

  顾觐不理会,自顾自的给她掖了掖棉毯,势要将她裹成一个大粽子。

  唐虞挣脱出来一只手,在顾觐脑门上重重拍了一下,才成功制止顾觐的动作。

  挨了一下打,顾觐终于老实了些。只是唐虞窝在他怀里,总能似有若无的感受到他委屈的视线。

  抬眼一看,顾觐的脑门红了一片。

  唐虞不禁弯唇,撑起身子安抚似的在他额上亲了一口,然后就缩回他的怀抱继续补觉。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顾觐的心里却装着艳阳天。

  车厢内支了个火炉子,烧的是无烟的碳,为了通风,两侧的窗都大开着。

  到了夜里,顾觐将长泽换了进来休息,自己到外头去驾车。

  冬日的月亮不太亮,马车前头两侧挂着两个大灯笼,便于照明前路,顾觐在夜间瞧的也清楚,因此在黑暗中驾车也没有不便。

  唐虞白日睡了大半日,此时也清醒的很,主动到车头去坐着,陪顾觐打发无聊的驾车时间。

  也方便长泽休息,她在里头,长泽愣是撑着眼皮也不敢睡的。

  夜晚雪停了,小路的四周银装素裹,不大亮的月光照在积雪上,白皑皑的一片,倒是将路照亮了不少。

  天上还有少许星星冒出头来,哪怕光辉微弱也在努力的闪烁着。

  唐虞抬着头,望了好一会天,才发觉顾觐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眸中是少见的柔情。

  “驾车呢,看我做什么?”

  “姐姐甚美,我移不开眼。”

  车轮不知滚过了什么,忽然颠簸了一下。

  唐虞吓了一跳,立马攥住了顾觐的衣袖。

  顾觐唇角微勾,反手牵住她。

  “太坏了你,好好看路!”

  话音刚落,顾觐便凑过来,飞快的在她脸上啄了一口。

  “姐姐好甜。”

  今日的顾觐不知怎的了,莫名其妙的话语如同连珠炮弹一般袭来,天寒地冻的时日愣是将唐虞说的脸上着了火似的。

  里头因为刚才那一颠簸醒来的长泽,听到了全程对话,望着车厢顶独自凌乱。

  公子这是,鬼魂附身?

  天刚蒙蒙亮时,长泽休息好了主动出来替换顾觐。

  顾觐一个日夜没有休息,眼皮早就撑不住,进了车厢内就抱着唐虞睡着了。

  约莫到了辰时,马车终于在盛京城外缓缓停下。

  长泽先行进城。

  顾觐从南川回来之前,事先托贺重找来了两副易容的面皮。

  公主府的那位曹溪,早年游历在外,学会了不少旁门左道。制作易容面皮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十分拿手,轻易就可以假乱真。

  因此顾觐与唐虞也顺利的弃了车入了城。

  两人找了一间客流较为稀薄的客栈用过早膳后,便小心翼翼的摸到了靖王府。

  过家门而不入,两人经过唐王府时,门口的家丁还朝他们瞥了两眼。

  唐虞一阵紧张,还以为被看出来了,殊不知家丁只是随意一瞥罢了。

  靖王府已经被封,两张长长的封条,交叉贴在紧闭的大门上。府中的下人都早已被唐王花了银子遣散了,而顾回则暂时寄居在唐王府。

  顾觐带着唐虞绕到了靖王府后门。

  顾觐足尖一点,跃上了墙头。

  看见全过程的唐虞,茫然的抬头仰望着墙头站着的顾觐,委屈道:“那我呢?”

  顾觐看到她委屈的神情,轻哂一声,从另一边跃下,打开了后院的小门,将唐虞放进来。

  “我还以为你会一掌把我送上去,那些武林高手不是可以吗?”

  顾觐斜睨她一眼,拉着她往空荡荡的后院走去。

  唐虞十分肯定,她在那一眼中看见了嫌弃的意味。

  靖王府好像被人打扫过,顾觐的院子十分整洁,寝屋内的摆件规规矩矩,床榻柜屉一尘不染。

  唐虞看了顾觐一眼,应是他早做了安排,派了会翻墙的高手来打扫过了吧。

  如今盛京风头已过,无人会时时刻刻盯着靖王府。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靖王府周围都布满了顾觐的人,时刻观察是否有可疑人等出现在附近,所以他们可以安心的在靖王府住下。

  *

  还未到夕阳西下之时,日光已然消失。天上乌云滚滚,零星插进几道劲白的闪电,晃的整座盛京一如一座鬼城,随之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不多时,天幕完全被昏暗笼罩,像一只张着大嘴的巨兽,吞没了整座盛京。

  街上行人早已回了家中躲避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

  东宫。

  尉迟寻衣襟微敞,半躺在榻上,左手抱着一个面容娇艳的女子,右手把玩着折扇,一开一合的声音,在安静的只剩下女人细语声的大殿里格外清晰。

  “殿下,你好厉害呀。”女子伸出手指轻勾了一下尉迟寻的下巴,这张美艳的脸,挂着符合她气质的轻佻媚笑,却忽然招致了尉迟寻的反感。

  他听到女子的调笑,眉头显而易见的一皱,反手推开她,将折扇扔在她脸上,自己拢了拢衣襟站了起来。

  女子被砸得一愣,精致的脸蛋出现一丝裂缝,“殿下,怎……怎么了?”

  尉迟寻极力的克制住自己的怒气,不耐烦的将陪侍的女子赶走。

  这已经是第3个了。

  她们都像她,却都不是她。

  他犹记得那个夏日,尹都尉传回消息:“她中了箭,咽了气,活不了了。”

  在送亲车队出发前,他就已经安排好了,让尹都尉将唐虞劫走,藏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

  谁能料到,他的手下会违抗他的命令,那个男人,将旨意篡改,最后只有尹都尉一人知晓真实任务。

  尉迟菱来时,那女子正披着外衣狼狈的离开东宫。

  她提着裙摆,踏进殿内。

  尉迟寻靠在桌边撑着额头,半边的发丝遮盖住了他的神情。

  “皇兄,你还要堕落到什么时候?”

  听到那两个字,尉迟寻抬起头,轻飘飘的瞥了尉迟菱一眼,深深呼出一口浊气,道:“我何处堕落了?”

  话音刚落,遥远的天边传来一声震彻天地的响雷,燃着红烛的东宫内闪过一瞬煞白。

  随后,淅淅沥沥的雨踏风而来。

  尉迟菱被这雷吓了一跳,她拍拍自己的胸脯,走到尉迟寻桌边,也坐了下来。

  “皇嫂今日又托我问你,皇兄何事能去看看她。”

  尉迟寻被这声称呼逗笑了,“皇嫂?”

  尉迟菱皱眉看他。

  “菱儿,切莫太认真了,若不是本宫看重慕家,慕瑶那种女人,也配做太子妃?”

  尉迟菱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皇兄,你怎么?你以前不会如此说的,如今大计将成,你可千万要拉拢住慕家,唐家与尹家皆是囊中之物了,只要稳住慕家,皇兄取代父皇还不是指日可待?”

  年关将近,东临却不逢喜事。

  近日来,东临以闻清为始,于盛京一路的城池皆被南川军拿下。据说对面是南川太子亲征,势如破竹,一连攻下了好几座城池。

  城破的急报每日送至政殿,尉迟堰都被气昏了好几回。

  若不是尉迟菱早就在尉迟寻这将来龙去脉都了解了清楚,她还以为东临就要亡国了。

  殿内的宫婢宦官都被遣走了,偌大的东宫正殿只剩下兄妹两个。

  见尉迟寻毫无反应,尉迟菱又继续苦口婆心劝道:“我知晓皇兄你对慕瑶无意,慕瑶虽说善妒,将那些个长得像……咳,的女子统统都赐死了,但忍一时风平浪静,待到君王更替,谁又在意一个小小慕家能否存在?”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尉迟菱的脸色变得灰暗,眸子里闪着冷冽的光。

  “还是说,皇兄,您真就这么喜爱唐虞那个女人?”

第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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