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北山思本意是去找杨琦，哪知道她离开小西厢不久就接到了古静的电话。
外婆晕倒了。
北山思匆忙赶到阳佛医院，见到古静坐在休息区抱着鸡腿眼眶红红的，顿时方寸大乱，耐着性子询问道：“外婆呢？”
幸好事务所的标配是皮鞋，要是高跟鞋，此刻的北山思就可以表演平地摔了。
“外婆还没醒，不过医生说情况很不稳定，让先别打扰她，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北山思以为自己早就准备好了。
当她第一次听见外婆的得癌症的时候，就已经预想到了她离开自己的那一天。
本以为过了这么久已经可以从容面对，谁知道还是心慌得厉害，脊背已经吓出了冷汗。
两人并没有血缘关系，却也相伴了将近二十年。
缘分将她带到了自己身边，如果不是杨君，自己怕是早就死在孤儿院了。
回头看古静揽着鸡腿不放手。
鸡腿的眼睛蒙了纱布，过来的急，刚刚还没发现。
“这是怎么了？眼睛怎么受伤了？”
“唔...嗷呜...”
鸡腿叼着古静的手指，疼得蔫蔫的。
“组织里送来了一个样品，易爆的，鸡腿没注意被它炸到眼睛了。以后...就是独眼鸡腿了”
古静没想到送回来的东西会伤到鸡腿，明明只有一点点的剂量。
“你也是，别人回炉重造都是诗词歌赋、设计学起来，你倒好，选了个爆|破，不知道还以为你毁灭地球呢。”
古静垂头不语。
北山思抚了抚鸡腿的尾巴，鸡腿疼得都不回应她了。
“都已经发生了，不说这个。”古静看看紧闭的门，回忆外婆晕倒的过程，“今天本来是打疫苗，后来出了这事，就赶紧送动物医院了，回来的时候，外婆接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是不是姓胡？”
北山思估摸着应该是胡爷爷打电话给外婆。
“是的，就是胡...爷爷，是临终的电话。”
临终...
两个人在病房里相识，不关乎情爱，就是天天下下棋。
最终有一个先走了，也不怪外婆心伤晕厥。
透着玻璃，北山思看着病床上干瘦的身体，眼角滑下一丝酸涩的泪水。
...
“你是谁呀？院长说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为什么要带我回家？”
“我叫杨君，统一口径，以后我就是你外婆，至于为什么带你回家嘛。”
杨君一把将小家伙抱起。
“我陪你长大，你陪我变老吧。”
...
想起了那个时候，北山思噗嗤一笑，明明那时的杨君并不老，偏偏要自己喊她外婆。
原因也格外的清奇，就是她馋别人家小朋友。
外婆迟迟没有醒，北山思和古静就在休息区等着。
北山思后仰在椅子上，揉着眉心跟古静抱怨：“呼..杨琦和她男朋友刘志来找我了，背后估计是周陇月在搞鬼。”
“杨琦要钱，刘志从黑衣人组织那里借了钱，没得还了，三天后就是期限。”古静打开手机翻了些照片给北山思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今晚就会联系你，要五百万圆方币。”
古静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知道这么多，那你知不知道周陇月想我做什么？”
北山思本来想抽根烟的，但是这里是无烟区，只好作罢，将香烟夹在指尖把玩。
“她想你利用你手上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收购事务所。”
“那你就什么都不管？”
这不像她啊，以前的她可是把成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而且北山思观察到，最近这段时间，古静对成家很冷漠，特别是成阳。
有几次成阳打电话找她，她都故意不接。
“我又不是成家人，管那么多干嘛。”
“这么没良心，你住着老秃驴给你的大宅子，良心不痛吗？”
良心...成阳他有良心吗？
古静咬紧后槽牙，竭力压制自己的愤怒。
她很想毁了成阳的所有。
但是她做不到。十几年的教、养，他确实很疼爱自己。
即使已经知道爸妈因他而死。
每当自己听见两姐妹亲昵的喊自己表姐，看见成阳日渐枯萎的生命，她就做不到捅破那层窗户纸。
真正的毒瘤是黑衣人组织。
北山思还什么都不知道，那座宅子，说到底算是她的。
自己都不敢想象她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更别说外婆现在的情况，是个人都会崩溃吧。
本来拥有的美好人生，硬生生的被别人从手中抢走。
“我这次帮不了你，对不起。”
古静知道北山思一定会来向自己借钱。
别说她现在没有钱借给她，就算有，借了她又有什么用，这个头一开就永无止境。
古静也不知道北山思该走向何处。
“说什么呢，帮是情分，又不是你的本分，你已经帮过我不少了...”
北山思心想：见过杨琦再说吧。
刘志惹上了黑衣人组织，三天是期限...
这两个吸血鬼，怎么才能甩了他们？
自己不会向周陇月屈服的，公司不能卖！小结巴好不容易才坐稳管理合伙人的位置。
到底在等什么，等待什么时机？
她一直假装看不见事情的严重性。
外婆的病终于到了尽头，自己等的是这个吗？
束手束脚只不过是因为怕外婆跟着自己遭罪而已。
...
小结巴气喘吁吁的跑来，北山思只觉得鼻头很酸，她很委屈。
“外婆怎么样了？”
医生虽然已经说的很明显了，北山思也给成歌笑打了电话。她希望外婆的最后一面成歌笑能见到。
“目前还没有醒...医生说让做好心理准备...我..我没有准备好...”
北山思想大哭一场，但又觉得有人捏住了她的喉咙，闷闷的难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双手掌心胀疼，不停的用力按掐才能勉强缓解。
“没事的...外婆那么乐观的人，看见你这样难过会心疼的。”成歌笑很是心疼，“可以提前哭一下，我抱着你，没人看见的。”
“不丢人...”
这是北山思第一次意识清醒的流泪，简单的“不丢人”三个字彻底摧毁了她的内心防线。
“外婆受了很多苦的，一次次的手术、化疗，药都是一捧一捧的吃...我..我什么都做不了...早点走了也好，也好”
北山思感觉自己的语言系统紊乱了，开始胡言乱语。
所幸不说了，咬着成歌笑的领口无声哭泣。
“没事的，你是外婆的骄傲，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得癌症的人那么活泼，都是你的功劳。”
成歌笑不久前才得知那些荒唐事，现在怀里的人哭得这样心碎，这对她而言就是一场凌迟。
她多倔强，若不是外婆要离开，谁能看见她的眼泪。
“嗯..嗯。”
抽泣了几下，北山思渐渐平复下来，余光瞥见成歌夏、周目也来了。
“没事吧，我们...”
成歌夏和周目出电梯有一会了。
“还没醒，医生说，可能也就是一两句话的功夫了。”北山思擦擦眼泪，“是好事，外婆终于解脱了，还有，她知道你们都记挂着她，会走得很开心的。”
“醒了，外婆醒了。”
古静在一旁喊，几人向病房门口涌去，医生赶紧拦住。
“病人情况很差劲，亲属进去吧，让老人家安心走。”
“好的，医生。”
北山思拍拍脸，顺便将卷发简单扎起，尽量显得精神点。
***
杨君抚上北山思的一头卷发，笑中带泪的问道：“傻丫头，提前哭过了？”
“对不起啊，最近这段时间都没有好好陪你。”北山思咬紧后槽牙，紧紧握住杨君枯瘦的手。
“有什么好陪的，我自个玩得不知道多开心，胡爷爷先走了，这不，找我陪他去玩了。”
“怎么，你们约好了？老不正经。”
北山思哭笑不得。
“哎，你最近事多，外婆帮不上忙，好在，也不会拖累你了，这时候走，我看是时候。”
杨君拉着北山思的手已经没什么劲了。
“你..你说什么呢！你..唔”
说好了不哭，北山思这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思思不要哭，你日子还长呢！”
杨君拂去北山思面颊的泪珠。
时间过的真快啊，一转眼，小不点就变这么大了。
“我看那些电视里，人走之前都给点东西什么的，我家思思也不用眼红，你也有啊...”
外婆的语气就像是哄小时候的自己，北山思撇撇嘴。
“我不要。”
“看看再说啊。”
杨君递给了北山思一个荷包。
“不好的话，我可不要。”
北山思扒拉开，发现是有三样东西。
信息卡、支票和一块红线穿的玉牌。
玉牌上，红色纹路形成一个“将”字。
“棋迷，灵不灵啊？”
北山思说着自顾自将玉牌挂在了脖子上。
“信则灵喽。”
“不看看支票多少钱？”
“你能有多少钱，我挣钱的都没钱。”
北山思捏捏外婆的大拇指，假装嫌弃。
杨君但笑不语。别的不说，成阳给钱倒是挺爽快。
“五，五百万圆方币！”
虽说现在时间地点不太适宜，北山思着实被惊了一吧，“你哪来这么多钱？”
“嗬...这你别管了。”
杨君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外婆！”北山思轻声呼喊。
“至于信息卡，答应我，如果有那么一天，你准备和电线杆结婚了，就看看它，如果你们没有走下去，就..扔了吧”
“里面是什么？这么神秘。”
“你答应我！”
杨君有些激动，北山思不敢多问，向着灯火发誓，“我答应你，我说话算数的，绝不反悔！”
“人生就是下棋，你将我一军，我将你一军。”杨君的眼神开始有些涣散，“思思，你现在没有路走了，你要知道自己最重要的是什么。”
“外婆，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就算你被吃到一个子儿都不剩了，将还在，就没有输，你要学会舍弃。”
声音越来越小，北山思要屏住呼吸才能听见。
“弃车保帅。”
“不敢对手还有多少子，掰掉....那个坐镇大本营的就行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杨君反复呢喃，“置之死地而后生...”
“外婆！外婆！.....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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