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成歌笑百般坚持，古静也别无他法。

　　信息卡已经让她盯上了，不给她看也不行啊。

　　古静也管不了了，她将信息卡甩给成歌笑，便转身牵着鸡腿走了，“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我妈的死谁来负责？

　　古静不需要成歌笑的对不起，她想要的都已经不可能回来了。

　　成歌笑攥着信息卡，手心濡湿，拿过一旁的读取器，准备接受那未知的现实。

　　不管是什么，她都可以面对，她都可以解决。不管北小姐有多想逃开自己，她都不会服输的。

　　***

　　成歌笑和北山思都没来事务所，竞选的会议直接取消了，华天奇也蔫吧蔫吧垂头丧气的，以至于成歌夏今天来上班一点劲都没有。

　　天边的乌云汇聚，黑压压的一大片，好像要世界末日了一样。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大家好像都失联了，表姐，亲姐，狐狸精的手机一个都打不通，成歌夏心里很不安，跟周目打了声招呼不回去吃饭了。

　　成歌夏想回六角楼看看。

　　停车的时候，她自然而然的看见自家姐姐。

　　“姐，你干嘛在车里休息？山思姐呢？怎么你们今天都不去上班？”

　　成歌笑的车门大开。

　　只见她坐在后排，一手手掌捂着眼睛，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一张信息卡。西装外套敞开，领带踩在脚下，衬衫也没扎进裤子里，整个人就像是破产了一样。

　　成歌夏一头雾水问她，见她也不回答，便下车拍拍她的肩膀说道：“怎么了？和山思吵架了？”

　　除了这个，成歌夏也想不到别的事情，哪知道成歌笑还是不回答。

　　“难道是父亲？”

　　姐姐一向无欲无求，出了狐狸精那就只有父亲了，难道父亲去世了？那怎么没人通知自己！不可能啊，一整天呢。

　　成歌笑看见那一切，好像做了一场梦，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她完了，一切都完了...

　　就这样在车里坐了一天，脑袋像一团浆糊再掺上滚烫的糖稀，搅拌什么的根本就不管用，直接把头剁掉才能解脱。

　　听见成歌夏提到“父亲”二字，成歌笑缓缓回过神，轻轻抬起头呢喃着：“...父..亲..”

　　声音粗粝得很，这一抬头可把成歌夏吓坏了。

　　姐姐阴鸷的双眼中布满血丝，下唇咬出一道深深的血痕，活像是怨气冲天的女鬼。

　　成歌笑艰难的动了两下，坐得太久了，腿都没有知觉了，直到第三次尝试才勉强迈出车门。

　　她一把推开成歌夏踉踉跄跄的向六角楼走去。

　　先是失魂落魄的走，然后步伐越来越快，最后发了疯似的冲向六角楼。

　　“姐，你等等我！”

　　成歌夏被成歌笑吓的三魂没了七魄，连忙追了上去。

　　此时天边一阵滚雷，天空像是要被炸开了一下，噼里啪啦。成歌夏一缩脖子，看着越来越近的天空，心中的不安到达极点，再回头成歌笑已经没有了踪影。

　　成歌笑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她多想成阳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也许是周陇月的诡计呢？

　　“家主，你..”

　　她推开黑衣人冲进成阳的卧房，里面空空如也，人不在这里。

　　“老家主在家主的卧室..”

　　黑衣人洞察家主的想法自觉报出了成阳的下落。

　　“让开！”

　　这些黑衣人就是一群刽子手！成歌笑嫌它挡事直接一拳打掉了它的下巴。

　　“嘶...”

　　锤铁的滋味可不好受，她龇牙咧嘴的大步走回自己的卧室。

　　“是什么？我不记得了...”

　　成阳混沌的声音传出，门留有缝隙，成歌笑发现自己推门的手控制不住的在颤抖。

　　进门就看见成阳在对着家主的床摇头晃脑。

　　成歌笑也不废话，将信息卡读取播放，扔进他的怀里。

　　“啊啊啊！！”

　　成阳像是见了鬼一样，一下子就把它扔的老远。抬头见了成歌笑，浑浊的眼睛闪出一丝清明。

　　“歌笑，你...你也知道了？”随即便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父亲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亲生骨肉的鄙夷强过世上任何一种酷刑。成阳顿时嚎啕大哭，“啊...我对不起你母亲啊，我对不起大家啊...”

　　“嗬..呼.....魔..鬼...啊！！！！”

　　指责成阳对于结巴成歌笑来说太过费劲，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满腔的愤怒都无法发泄。

　　成歌笑拿起桌上的花瓶砸向还没有来得及修理的落地窗，一声巨响，玻璃碎裂的声音不断，整片落地窗哗啦啦碎了，惊呆了一众黑衣机器人。

　　听到异响，正在赶在的成歌夏不断的加快脚步，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

　　处于三十六楼，大风一下子灌入，屋内的所有东西被吹得凌乱，窗帘哗啦作响。

　　本来就是结巴的成歌笑在盛怒之下更是说不出话来，痛苦悲哀、怨憎，还有对母亲以及北小姐的亲人的愧疚堆积在心口让她喘不过气来。

　　眼睛充血变得猩红，视线的边缘都染上一层血雾，耳鸣声尖锐异常，她疯狂的敲打自己的脑袋想要获得片刻安宁。

　　成阳还在哭嚎，成歌笑再不顾什么父女之情，将成阳从轮椅上扯下来。

　　成阳早已经瘦得脱形，成歌笑年轻身体素质又好，将他拎起来本来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是现在成歌笑整个人都像是被抽空了，手脚软绵绵的使不上劲。

　　拖着成阳往高楼边缘移动。

　　“歌笑，你这是要天打雷劈啊！”

　　成阳拼命的挣扎，双手死死的掰着沙发，鼻涕口水糊了一脸。

　　天边又响起一声炸雷，闪电划破天空，成歌笑的眼神格外无情。

　　天打雷劈？我他妈就不该生下来，我今天就命还给你！

　　只是她的命不属于自己，成歌笑拖着成阳要跟他同归于尽，黑衣人涌了进来，两三个机器人压制住她，一点都动弹不得。

　　“这个家到底是怎么了？”

　　成歌夏上来看见这一片狼藉，再看自己的姐姐居然要和父亲一起跳楼。

　　成阳不想火烧起来，往上面盖上一层又一层的破布，妄想灭火。

　　那知一阵风吹来，火越烧越大，最终油锅滚烈，只等他自食其果。

　　***

　　成阳事务所里，北山思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晃在其中。

　　小助理看着面色苍白的北山思战战兢兢的问好，“北讼师..”

　　这合伙人一天都没来上班，现在这楼里人都要走光了，倒是推着一车杂酒跑了过来。

　　“嗯，下班了？早些离开吧..”

　　北山思混沌间都看不清这个助理的样子，她只知道等所有人离开就行了。

　　“是，北讼师..”

　　小助理被合伙人沙哑的嗓音惊到，抱着文件哒哒的离开。

　　再此之前北山思已经屏退了事务所里的保安。

　　现在整个事务所，十八层楼只有她一个人。

　　她望着黑压压的天空，无力的坐在地上，脑袋靠在推车旁，拿起一瓶白酒发现盖子怎么都弄不开。

　　“干！”

　　北山思拿着酒瓶对着桌角猛敲一下，瓶颈断裂，浓香的白酒争先恐后的溢出，碎玻璃渣敲在瓷砖上，拍打出清脆的响声。

　　本来想着借酒消愁的，这么一来，酒瓶里全是玻璃渣子喝个锤子。

　　手臂勇气挥动，酒瓶砸向了不远处的地面，烈酒的味道弥漫在整层楼。

　　北山思起个身都气喘吁吁，看完那张信息卡里的视频以后，她砸了手机，浑浑噩噩的跑来跑去，最后差点因为哮喘复发死在高架上。

　　她重新开了一瓶酒又从推车里翻出一把斧头，一边喝着酒一边单手握着斧头柄慢悠悠的走向电梯口。

　　钝器在瓷砖上划拉，火花四溅。

　　那里的玻璃上印着五个大字——成阳事务所。

　　“小偷..咳咳嗯...贼！”

　　白酒呛人得紧，北山思一下子就被辣出眼泪，泪决堤了就再也止不住。

　　北山思砸了酒瓶，抡起斧头朝着“成阳”两个字猛劈猛砍，玻璃脆弱有锋利，北山思的脸上、手背被飞溅的碎片划出了不少血痕。

　　“杀人凶手！”

　　“杀人凶手！！！”

　　北山思拎着斧头砸了这栋楼里所有带有成阳标志的东西，每到一处，将推车里的白酒，酒精，摔的摔泼的泼。

　　空气很快就被酒精浸润了，整栋楼就像是刚从酒缸里捞出来一样。

　　站在最底层，北山思扔了斧头，双手被鲜血染透，领带和皮带挂在脖子上，衬衫西装裤上全是杂七杂八的酒。

　　玻璃划开的伤口早就感觉不到疼了。

　　拿着瓶子灌了一口，突然又猛的吐出，疯狂的咳嗽。

　　“咳咳咳嗯嗯...咳咳！！”

　　赶紧松松领带，该死，这他妈是酒精。

　　大量的酒精让她喘不过气，瘫在地上从裤兜里掏出一只煤油打火机。

　　她真的没有办法了，成阳背后是黑衣人组织，妈妈的死，爸爸的死，还有小姨、古阿姨。

　　帝国组织都知道。

　　人命就是这么不值得一提。

　　她报不了仇了，甚至于，现在一去六角楼连成阳的毛都摸不到。

　　呵呵..

　　杀了他又怎么样。

　　杀了小结巴的父亲，自己的亲人就可以回来了吗？

　　它们为什么不斩草除根连我一起杀了？

　　“嗝....”

　　北山思打了个酒嗝，咔哒一声，火光闪烁。

　　盯着火苗，北山思耳边响起了妈妈的声音。

　　【我南钰这辈子，对不起朋友，对不起妹妹，对不起孩子..成阳，我在地狱等你！】

　　原来这照片上的小女孩真的就是自己，而他们就是我的爸爸妈妈。

　　我是有爸爸妈妈的...

　　北山思亲了亲挂在脖子上的玉牌，叹一口气。

　　“哎，外婆，我知道你想让我自己选择，可是我真的没法选啊...”

　　成阳毁了我家人，毁了我。

　　不把他们搅得干干净净，北山思就不配流她爸妈的血。

　　最开始的怒火快要她烧成灰烬了。

　　她要疯狂的报复成家，她不仅要成阳死，她也还要成家所有人陪葬！

　　可是再生气一会，她又想起来。

　　喔——，成阳得了脑癌，已经半死不活，捅了他还便宜了他；而他的女儿们...

　　她怎么下得了手。

　　愤怒，仇恨，不舍，纠结终究会吞没自己。

　　不如一场大火烧死自己算了。

　　呵呵..那就不用烦了...

　　斧头砸过，一扇落地窗凿了个缺口，窗外暴雨大作，一阵湿润的凉风吹进来，煤油打火机熄灭。

　　北山思不得不抬手挡风，一次又一次的尝试。

　　嚓咔...嚓咔...嚓咔...

　　火苗终于重新燃起。

　　“....不...要...”

　　听着熟悉的声音，北山思手一抖打火机也拿不稳了。

　　“你走，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们成家人..”

　　北山思痛苦的闭上眼睛，右手紧紧抓着打火机横在自己和成歌笑中间。

　　成歌笑的情况也比北山思好不到哪里去，两个人的内心都备受煎熬。

　　望着北山思身上、手上的伤痕，成歌笑觉得有人在她手掌上扎满了针一样，心痛到喘不过气。

　　“......我..”

　　【对不起！】

　　北小姐的脸苍白得吓人，心理压力太大，她开始打喷嚏，听她说话也带着浓厚的鼻音，眼神混沌，时不时的揉揉眼角。

　　这是哮喘发作的前兆。

　　“....放...！”

　　【你先放下。】

　　成歌笑喉头哽住，诱哄北小姐放下打火机到自己怀里来。

　　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是有多绝望才会想到跑到事务所一把火结束自己的生命。

　　周围都是易燃的酒精和高浓度烈酒，北小姐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胸口起伏频率越来越快，不能再拖了，她需要去看医生！

　　“你走啊，你走啊，我求求你走吧，我怕我忍不住和你拼命啊...”

　　北山思有多爱她，现在心里就有多痛苦。

　　她真的压力好大，她好想有个人能来教她，现在到底该怎么做？

　　“...医.....”

　　【去医院！】

　　该死，成歌笑现在说一句完整的话为自己辩解都做不到。

　　她往前一步，北小姐就疯狂的后退。

　　“你走不走？不走我们一起死啊！”

　　北山思见成歌笑还不停的靠近，气血上涌就快要晕厥了。

　　不要逼我，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成歌笑扶额来回走动，像个躁郁症快要发作的病人一样。余光瞥见地上横七竖八的瓶子，拿起酒精就往自己身上浇。

　　“....不....！”

　　成歌笑一直都在努力的不让成阳影响她，不让北小姐受到成家的伤害，到头来还是躲不过。

　　我没做错啊，为什么这些后果要报应在自己身上？

　　北小姐是不会离开自己的，不管怎么样，她都必须留在我身边。

　　你想解脱嘛，我陪你一起！

　　“是我的问题，你不要管我！你走吧..”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北山思吓的赶紧关了打火机，怕这样还不保险，直接把打火机扔进楼外的大雨里。

　　看北小姐这样，成歌笑更心痛了，看着她单薄的背脊只想上前把她拥入怀中。

　　“这样的深仇大恨...不共戴天，不要逼我报复你们！”

　　爱她又怎么样？还爱她！跟仇人之女寻欢作乐，怪不得自己就没走过一天好运，爸妈泉下有知只怕盼着这一场天雷劈死我..

　　说到这里，北山思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成歌笑再不敢上前了，她怕刺激北小姐。

　　她把北小姐会受不住..

　　如此肝肠寸断，成歌笑只怕就要哮喘发作的是自己了。

　　“你不走..我走就是了！”

　　北山思一头扎进瓢泼大雨里，成歌笑魂都吓没了，三步一摔爬起来又继续追她。

　　没走两步北山思精疲力竭，双腿像黏在地面上一样，再一步膝盖卸了力道，不是想象中冰冷坚硬的地面，她摔进了一个柔软的胸口，下一秒，鸡腿的尾巴正绕上她的手腕。

　　抬头对上古静憔悴的面容，她单手撑着伞，一手揽着自己。

　　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多年前，妈妈和古阿姨是生死之交，为了小姨的事，古阿姨丢了命，多年以后，自己又和古静阴差阳错做了好朋友。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北山思紧紧的抱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我知道这很痛苦，但是一切都过去了...睡一觉吧，歇一会..”

　　她确实累了，甚至都感觉不到身体其他部分的知觉了，北山思缓缓闭上眼睛任自己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