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宠幸”

  草丛里发出走动声,还有血珠滴下。落荒而逃的最后一名黑衣人捂着臂膀,往树林深处迈去。

  见光的湖畔,一名仪态端方的男子伫立在那。

  男子耳闻身后的杂音,久久不为所动,他凝望夜空中零星飘升的长明灯,语气浅显:“失败了?”

  黑衣人跪地压头,只得以沉默回答。

  男子揉了揉玉颈,从容回过身,面庞藏匿于漆黑当中:“是谁。”

  黑衣人抽出钢刀,在地上划了一行简洁的文字:带刀,红玉,狼。

  这是黑衣人仅凭印象的一段描述,男子阅览至“带刀”二字便全盘悉知。他对黑衣人柔和一笑,似乎并不想计较,似乎就此放过他一般。

  草丛中赫然步出另外一个人,此人身上还携着一股妓院的酒味。

  一记手起刀落。

  黑衣人身首异处。

  ——

  尹宝瑟仿佛做了一场梦,这个梦热气腾腾,还飘着甜沃沃的糯米香,然后她发现自己闻错了,桌上的浮元子已经冷光,一碗都不是她喜欢的味道。

  她捧着木碗很久,浮元子躺在莹稠的白汤里,随时间流逝而沉淀下去,她盯了会儿碗中静静浮洒的碎桂花,放了一根簪子,起身。

  刚跨出铺,就撞入一人的胸膛,他是刻意贴上来的,得知此人意图,尹宝瑟腹诽了声,扬眸一瞧。

  朱宪戚像从餐风茹雪中闯了一遭,脸色苍凉。

  他自然而然抬手,打理被吹乱的风领,再朝尹宝瑟神色清淡地看去。

  尹宝瑟蹙了眉。

  除了名贵的薰香,有些不同的气味混杂了进去。

  “我来迟了。”

  朱宪戚的这张脸挺容易讨人欢心,算得上是比商启怜更胜一筹,他被尹宝瑟盯至不妨,立即换了副颇显涵养的面孔,眼梢含点笑,说道,“你的东西。”

  手中被塞进一样事物。她托起来看,愣了个透。

  这只崭新的荷包针脚工整,花样精巧,绣的是鱼戏莲叶间,虽然也有鱼,但尹宝瑟看它半天,皮笑肉不笑道:“九皇子,这不是我的荷包。”

  “抱歉,原来的我找不到。”朱宪戚的声色滑如绸缎,靠近她一步,气场坚固地说,“原来的既然丢了,就不必再找,新的会更好。”

  尹宝瑟不假思索道:“我丢的不只是荷包……还有好多钱,九皇子用它来打发我。”

  拜托,我难得心肠热肯帮你。

  第一次是帕子,第二次是荷包,扯平了。“吕洞宾”被她不分青红皂白的咬了两口,也见怪不怪,只心想这小妮子不好糊弄,憋了半天才说:“这钱你且当买个教训,一介青涩女儿钻赌坊,谁都没你强,还有这个,我挑了很久。”他指荷包。

  “嗯,我有底。”尹宝瑟突然对他一笑,世间万物皆不及她明艳动人,“多谢九皇子,难怪让我等了这么久。”

  朱宪戚飘了一眼她身后的空桌,有四五份小木碗摆在上头,里头不是浮元子是什么?

  朱宪戚明白过来,心下歉然。

  “无需在意。”尹宝瑟收好新荷包,回家,“我都吃光了,一颗不剩。”

  这一刻,朱宪戚终于体会到了被尹宝瑟的胃支配的恐惧:“你这般能吃啊。”

  他说完一怔。

  尹宝瑟的肩上好像少了点什么。

  “对啊,我胃口比天大。”尹宝瑟笑吟吟侧头,黛蓝的披风把她蒙了个严实,“……”

  她裹在一片无尽的薰香中,隔着披风,朱宪戚的声音响起:“天即王,你的胃口可以比山川大,比河海大,就是不能与天较量。”

  尹宝瑟默默扒下他的披风,露一双眼睛。

  朱宪戚没在看她,手握成拳抵在唇边须臾,心有所想地说:“帕子,披风。你欠我挺多。”

  原以为尹宝瑟会不开心地把披风砸回来,结果出人意料,她将披风朝外一旋,大大方方穿上了身:“欠着呗,债主人美心善,待我心情好了就还。”

  朱宪戚欲言又止。

  谁人美心善?

  火光照亮大街,走在前方的女子神采四溢,与上元的风光融洽无间,朱宪戚指关节泛青,暂时减缓步伐,与尹宝瑟慢慢拉远了距离。

  ——

  元宵的灯节会持续整晚,江走即便有那个兴致,也没多少的动力,四周的桌子一张张清空,人来人往,渐渐稀少,茶楼似快打烊。

  “买个糖人这么慢吗。”

  江走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取暖,她静坐太久,四肢发冰,自己暖和不了自己。

  余光填入一道墨色。

  江走不予任何动作,眼皮子也不带掀一下:“你是去屏州买的糖人么。”语罢才板起一张要兴师问罪的脸孔。

  甜津津的糖人竖于眼前,浓琥珀的光泽,沿着晶晃的曲线不断延展,精密繁复,可以品得出来,做糖人的师傅手艺高超独到。

  糖人被某人摇了摇:“哪能啊,屏州只有泥巴和马,八辈子也遇不着这等哄小孩的玩物,不过也是门美妙的工艺,还能吃。哎,那大爷塑糖人时可着太帅了,还熬下一锅的糖稀,我真该捎你一道买,我与他闲聊了会儿,这东西还管了个叫法,叫‘糖官人’。”

  商启怜平常说笑,从始至终没有移走糖人,它占据了江走大部分视野,江走看不见糖人后面的他,声音却阵阵传来,“吃下糖官人,我就是你的了。”

  “……”

  良久。

  “……启怜。”江走拿出一只手,去捏糖人,更准确来讲,她捏的是商启怜的手,微微发颤的力度传递给了他,刹那间,彼此一并归于沉寂。

  糖人寸寸让开。

  商启怜与离开前没有太大变化,单单是碎发遮挡了眼界,仿佛故意垂落的,整个人显得凌杂散乱。

  江走的视线如一枚钉子。她松开糖人,手越过桌面,抵达对方的额头。

  商启怜安静不动。

  江走拨开了那段碎发。

  缱绻的昏光下,他的左眼皮上方至前额左侧,血肉模糊的刀口子绽裂无遗,切得挺深,想是砍他的那个人一心要置其于死地。

  他身上哪里还有伤。

  江走心里这样大声问,面上化为一潭死水,瞳仁空洞。

  不清楚他经历了什么,江走方寸大乱,眼眸迅速染了情绪,泪水在眼眶里波涛汹涌地打转,“你去哪了,为什么会受伤,你哪里还受伤。”

  商启怜也不是没在她面前挂过彩,不虞江走如此惊慌失措,见状,这负伤的人也逐渐罔知所措,赶紧安慰起来:“我没事。”

  “为什么会受伤!你今天一直很不对劲,我就觉得你有事情瞒我。”江走不敢触碰他的伤口,这种伤与鞭打的不一样,犹如烈性的毒药,会不知何时就猛然掳走商启怜的性命。

  “你近来总不在府上,说是进宫,可我看到你今天这样我不相信,圣上安排你做什么,要你、要你杀人了是吗。”江走胸口闷疼,声线失去了抑制,艰难道,“圣上用才不惜。”

  “江走。”

  天子脚下,除了官办的清谈馆,哪里都容不得乱议,眼下江走胆大泼天直接质疑九五之尊,这与以往情况不同,商启怜立马喝了她,复见她可怜地打了激灵,他心里也极不好受,说道,“这些事我早习以为常了。你别难过。”

  江走鸣不平道:“我有时候在想,圣上把你当什么了。”

  平日里撩逗人可有几把刷子,如今竟不知道该怎么哄媳妇儿开心,商启怜笨手笨脚地抓落头发,覆盖伤口,再缓缓挪到江走的边上。

  江走挺直了坚强的小身板,因情绪荡得厉害,隐隐发出啜泣,商启怜小心翼翼道:“我真没事,就一刀擦了皮。”

  江走吼:“你这哪是擦了皮!”

  “……”好凶啊。

  商启怜如同犯错的小书生,被先生撵到墙角里天花乱坠的批评,他开始瞎说,“给我半个月,我让它烟消云散,放心吧,你夫君不会破相的。”

  江走有些赌气。虽然脸确实很重要,但她哪是担心商启怜破不破相。

  他耷拉耳朵服软,江走考虑他是伤员,也不好不知深浅地斥责,就问:“你身上到底哪里还有伤。”

  “没有了。”狼崽子并不觉得其他地方痛,他黏着江走的模样煞是需求安抚,一句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你不信的话今晚验身。”

  江走吸了吸鼻子,深呼吸,调息丹田气海,忽然虎手一掏,掏出他怀里的钱袋子,啪一声掷桌。

  “好,你说的。”

  商启怜:“……”

  江走:“今晚洗干净了在床上等着我。”放下狠话,她便劫风离去。

  被翻了牌子的商启怜呆愕几秒,急忙去追,让条凳绊了一跤,趔趄好几步,绮岁都摔了。

  商启怜尴尬地拾起刀。

  黑蛟色的刀鞘又硬又沉,光泽的弧度是弯曲的,似在偷笑主人。

  作者有话要说:  绮岁:你好没出息哦。

  商启怜:滚你妈的。

  ——

  (≧ω≦*)怜贵妃赶紧拾掇拾掇,凤鸾春恩车要来接你啦。

第36章 “宠幸”

-/-

上一章 下一章

更多好书

狼君在上最新免费+番外章节

正文卷

狼君在上最新免费+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