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正午的阳光从窗户映到床沿，苏容眼睫毛颤了颤，卷起被子将眼睛盖到被子底下，余悦将窗帘拉好，走到床沿边坐下，扯下苏容挡阳光的被子。

　　迷迷糊糊之际，苏容眼睛半睁半闭，余悦逆着光坐在她的床边，笑盈盈的看着她，“起来了。”

　　苏容唔了声，伸手揽着被子，余悦用手摁住它，娇媚的嗓音里带着满满的笑意，“起来吃午餐了。”

　　苏容打了个哈欠，睡意迷糊声音，“困...”

　　余悦点了点她的额头，嗔怪的说：“昨晚和小宋吵架呢？大晚上听到你的房间在闹。”

　　苏容没精没神的点着头，又打了个哈欠，裹着浓浓睡意的声音软软糯糯的，“我晚点自己起来，你把我窗帘放回去...”

　　“别闹，妈妈要出门。”余悦不搭理她，非要缠着她起床，“回头我出门了，没人喊你，等你自己醒来都半夜了。”

　　苏容眼皮一颤一颤的又闭了起来，眼见她又要睡着，余悦逗她说话，“昨晚吵架赢了没？”

　　苏容说：“闹着玩呢...”

　　余悦啧了一声，“你就是嘴笨，我吵架就不会输，你爸就没赢过我。”

　　苏容眼睛也不睁，随口回她，“我爸让着你呢。”

　　正在给她揉着太阳穴的余悦指尖停顿了一下，心里微微泛点酸，她下手轻柔的为苏容舒展着头皮，嗔道：“才不是呢，他那是心虚。”

　　她目光落到苏容的脸上，眸光微微闪烁，她慢慢说道：“你爸有时候，真的不是个好人。”

　　苏容舒服的更想睡过去，听到这话却强撑起眼皮，反驳她，“爸爸是好人。”她抿抿唇，说道：“工作上他不一定是个好人，但是他对我们是个好人。”

　　苏胜或许对商业对手存在的竞争心思，未必光明磊落。但是他对妻女，从来都是一个好人。

　　余悦停下手上的动作，指尖慢慢划过她的脸颊，最后轻轻的点了点她的鼻头，喟然叹息，“你现在更喜欢爸爸了。”

　　苏容抓住她的指尖，从床上爬起来靠着床头坐好，眉心突突的跳着，她叹了口气，“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再拿喜欢爸爸还是妈妈的问题来为难我了，好吗？”

　　余悦斜眼看她，轻哼道：“他从前对你可不够上心。”

　　苏容捏了捏眉心。

　　“你也说了是以前，”她将还有些温热的枕头抱到怀里，抿着唇说：“妈，如果你对我爸有怨言，你和他自个儿解决去，成吗？我不喜欢听你说他不好。”

　　余悦默了一秒，脾气也上来了，“你是在护着他？”

　　苏容垂眸不语。

　　几秒后，余悦扯了嘴角嗤笑，“行，我知道了。既然醒了就去洗漱，我有事，先走了。”

　　她离开时的背影袅袅婷婷，身形窈窕，细腰长腿，踩在洁白的瓷砖上的步履轻柔，一步步的，如同细雨长亭里的女郎，她轻轻的走，像风中飘着的一朵云，美则美矣，却是让人难以一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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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的喧嚣悄然而去，国庆假期刚过，伴随着几场淅淅沥沥的大雨，东市的气温开始转凉。

　　街头栽种的树换上黄色的新衣，摇曳间送来凄愁。

　　苏容原本是要前往京市参加集训，但是宋呈自告奋勇，她便取消了京市之行，决定联考结束后再去京市参加校考。

　　宋呈的教学风格和她过去的老师不同，他的教学更关注苏容的个人风格，而非应考教育。他像是找到了继承人般，时不时带着苏容去见他的好友们，以至于虽然还未迈入艺术家的大门，但是艺术家已经见过了不少。

　　不过和那些大佬的谈话，总能让苏容耳目一新，她对于绘画的想法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联考在即，宋有日益可见的焦虑，宋呈看在眼里，却总是视而不见。苏容有心要劝，他却总是四两拨千斤的把话题转移，让人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

　　夜幕降临。

　　宋有坐在阳台上发呆，苏容端了杯牛奶上楼，先敲了一下门，没有得到回应，就推门而入，瞥见空荡荡的房间和混乱的桌面，她眸光微闪，径直向小阳台走去。

　　“喝杯牛奶吧，”她将牛奶递给宋有，手脚并用爬上阳台坐在他的旁边，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叹口气道，“你最近睡的挺晚的。”

　　宋有捂着温热的玻璃杯，垂着眼眸说：“还行，高三了嘛。”

　　苏容仰望着漆黑的夜空，“今晚没有星星，你在看什么？”

　　宋有说：“不知道。”

　　他最近经常脑子一片空白。

　　苏容觑他，“你不是都报名了吗？有这闲工夫发呆，还不如好好备考。”

　　宋有喝了口牛奶，“就是觉得挺难受的，我爸知道真相以后，应该会疯的吧。”

　　苏容沉默。

　　宋有苦笑了一下，想从口袋里摸糖果出来，却发现口袋空空。苏容适时伸出掌心，上头放着几颗他最喜欢的柠檬糖，宋有笑了笑，他从她的掌心里取了一颗糖，撕开包装后先塞了颗到苏容嘴里，才拿起第二颗。

　　苏容含着酸酸甜甜的柠檬糖，咬字有些模糊的说：“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张仲邬吧？”

　　“嗯？”

　　苏容回忆着说道：“他脾气特别好，一直是大人眼里的好孩子，我们眼里的暖男。”

　　“我们五个人啊，一直以来大家都觉得最离经叛道的是我和明棠。可是没想到，率先放大招的是他，”苏容笑了一下，眼里带着一丝温柔，“我们收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跑了，给他打电话，咕咕哭着问他不怕伤了父母的心吗？他说不知道，但他知道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他确信自己不能按照张家的安排循规蹈矩的从政，然后娶一个温柔贤淑的太太，按部就班的过完无趣的人生。他想演戏，想成为影帝，也想成为自己，所以他这么去做了。”

　　“但是对父母呢？”

　　“父母怎么办？”

　　苏容抬起眼眸，眼里倒出宋有沉思的倒影，她缓缓道：“他告诉我们，他做的不对，因为他亏欠了父母的爱与安排。可他也没做错，因为他不能为了父母的期许亏欠自己的人生。”

　　说这么多的话，她有些渴了，苏容的目光掠过他喝过一口的牛奶，沉沉的呼吸一声，然后叹口气，说道：“我觉得这是一个伪命题，宋有，你不能在死胡同里待着的，很多时候你必须做这个选择，你觉得哪边重要就选哪一边，两全之策太难了，你只能择其重，再慢慢的补偿另一方。”

　　宋有握着玻璃杯迟迟不语。

　　苏容从阳台上跳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加油啊，哥哥。”

　　宋有错愕的看向她。

　　苏容俏皮的眨了一下眼睛，“叔叔说他会送我去联考，你可以自己打车赶过去，你懂我的意思吧？”

　　宋有唇角微勾。

　　他看向苏容，神色郑重的说：“曼曼，谢谢你。”

　　“没关系啊，”苏容笑着说：“因为我们是亲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