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比离职手续办得更快的, 是入职手续。

　　思想上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叶棠已经成了FLORAS自动驾驶事业群销售部的新任经理。

　　叶棠是嘉华土生土长的销售骨干, 曾为嘉华立下汗马功劳, 但是当初被周广友提拔成部门经理时，仍遭到部分年资比较老的员工的异议。

　　原因是——她太年轻了。

　　叶棠原本非常忐忑, 担心FLORAS不能很好地接纳她。

　　事实证明, 她多虑了。

　　叶棠入职的自动驾驶事业群销售部，人数不多，几乎都是二十代的年轻人, 年纪最大的也才刚满三十岁。

　　26岁的部门经理，并不值得引来大家侧目。

　　但因为叶棠是空降来的领导, 背景不明, 销售部的成员普遍持观望态度。

　　不冷漠, 也不过分热络。

　　只有一个人除外。

　　这个人是和叶棠同一天入职销售部的女孩子，叫赵小溪。

　　赵小溪原本是其他事业群的销售专员。临时接到内部转岗通知, 和另一个销售专员互换了岗位。

　　被换的人, 叶棠也认识, 是带她参观过公司的小伙子。

　　叶棠对他的离开有点惋惜, 她还挺喜欢那个开朗地叫她“美女”的小弟弟。

　　不过赵小溪也十分可爱。

　　胖乎乎的，笑起来有两个深深的小酒窝，长得像极嫩版贾玲。大大咧咧，非常健谈。刚本科毕业一年，还没有变得油滑世故。

　　大概是同一天入职同一个部门的缘故，赵小溪十分喜欢自己这个新领导, 绕着工作区来回交流感受：“我的天呐，我真的没想到，我们经理这么年轻，这么漂亮！”

　　尚属陌生的部下，在公众场合毫不顾忌地“吹捧”她，让叶棠有点尴尬。

　　谁料，更尴尬的是，赵小溪没心没肺地又开口了：“叶经理，你是不是有后台啊？”

　　这句话，瞬间吸引了销售部工位上所有的耳朵。大家装作很忙碌地盯着面前的电脑，但耳朵眼的方向却对准了叶棠。

　　叶棠笃定，小姑娘是缺心眼。

　　也不知道是怎么被招进来的？

　　这种心智才更像是有后台的好吧……

　　叶棠哈哈哈尬笑，但脸色不太好看：“小溪你，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么没谱的事儿……”

　　赵小溪察言观色的能力几乎为零，小嘴叭叭道：“总裁办的李助理，不是叶经理的后台吗？”

　　叶棠勉强保持的笑容终于支不住，垮下来：“这是谁传的瞎话？”

　　语气严厉，底气十足，说明叶棠的思维状态，重归镇定。

　　小溪撇撇嘴，指了指最近的茶水间，道：“李助理，他在那里呆了一上午，都不知道喝了几杯咖啡了，一直盯着我们这边看。不是看叶经理，还能是看我？”

　　叶棠一上午忙忙碌碌适应环境，认识新人，没留意过茶水间。此时偏头去找，果然看到了李正的身影。

　　叶棠转回头，干咳两声：“小溪，我们做销售，嘴上不能没把门的。客户都不喜欢大嘴巴。你这样，会让合作伙伴没有安全感。以后，没有根据的话，不能瞎传，知道吗？”

　　教育了小新人，叶棠大步走到李正面前，直接问：“李助理，秦总在公司吗？”

　　李正看叶棠找到跟前，眼神有些躲闪，抓着咖啡杯的手紧了紧，“在，一直在。”

　　“好，我去找他。”叶棠指指咖啡杯，意味深长地说：“李助理少喝点咖啡，我们部门的小姑娘们可担心了，看你在这儿喝了一上午，说这玩意儿对胃不好，注意身体啊。”

　　说完，叶棠没有等李正作出反应，径直前往秦绍崇的办公室。

　　秦绍崇的办公室很亲民，就设置在普通员工的办公区旁边，划出一片区域，里外两层。

　　叶棠在进入第一层门之前，就有秘书通报了消息。

　　所以等叶棠走到第二层玻璃门外时，已经能透过拉开的百叶窗帘的玻璃，看到秦绍崇斜靠在办公桌前，注视着她。

　　目光交汇，叶棠停住脚步，深呼吸两下，才敲门进入。

　　没待叶棠说明来意，秦绍崇已摆出一副等了她很久的样子，敲了敲身后办公桌上的两个纸箱，率先开口：“把这个带回去。都是你需要的。”

　　“这是什么？”叶棠忘了想要解释来意，好奇地走近办公桌。

　　低头查看纸箱的叶棠，距秦绍崇很近，耳边碎发滑落，她拿手撩到耳后，指尖划过脸颊娇嫩的皮肤……

　　秦绍崇觉得十指间有点空虚，拾起桌面的钢笔来回摆弄：“这些是自动驾驶研究院的所有项目资料，产品介绍。还有FLORAS自动驾驶辅助系统已有的，客户资料。u盘里也有一份，但是不如这个全。”

　　笔杆被秦绍崇摩擦得起热，裹上一层包含葡萄柚香味的体温。

　　他将笔捏住：“你尽快把这些，全部读完。”

　　叶棠确实很需要纸箱里的东西。她原本打算今天就向总监提请，调出这些资料。但因为有些涉密内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叶棠略略翻了两册文件夹后，把文件夹插回纸箱，后退了一步，和秦绍崇拉开距离：“秦总，感谢您百忙之中，仍能抽出时间关爱下属，帮我准备这些。但是我希望，这不算是我之前跟您说的，额外关照……”

　　“当然不是，”叶棠后退一步的动作，让秦绍崇绷紧了唇角：“我大费周章帮嘉华解决了烂摊子，才争取你来FLORAS上班，如果你干得不好，我就亏了。我不做亏本买卖，这最多算是，入职培训。”

　　最近见秦绍崇的面见多了，叶棠重新习惯了他的压迫感，咄咄道：“我记得，我的直属领导是市场总监。您在怂恿我藐视规章制度，越级汇报吗？”

　　叶棠觉得自己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十分讨厌，打量秦绍崇的反应。

　　他果然有点生气，摆正头，不再看叶棠，口气说不上好：“你不想越级汇报，为什么来我办公室？你以为我的办公室，是谁想进，就能进来的吗？”

　　“我……”叶棠卡住，“我是来说李助理的事！他为什么一直在我们销售部周围转悠。他该待的地方不是总裁办吗？”

　　“李助理的活动范围也需要向你报备？”秦绍崇斜了叶棠一眼，十分不客气：“还是你觉得，李正是我安排在你身边的？为了盯着你？”

　　“不是吗？我不敢质疑秦总有什么目的。”叶棠握紧藏在身后拳头，给自己鼓劲：“但李助理的事情，不是我一个人的错觉，我们部门新来的小姑娘都看出来不正常，问我李助理是不是我的后台……

　　我希望，我来这里，是为了好好工作的。

　　而不用费心处理，空穴来风的流言蜚语。”

　　“我的希望，和你的希望一样。”秦绍崇面色明显不悦，又现不耐烦：“不想让新同事觉得你是在走后门，就快点拿出你的实力来证明。出去吧。”

　　被下了逐客令。叶棠轻叹一声：“我会好好工作。我相信，秦总也一定会信守诺言。”

　　因为知道不会所有好事都发生在她身上，所以叶棠希望，能发生的好事，至少不要再来自秦绍崇。

　　秦绍崇转身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下，低头看文件，不理会她。

　　叶棠把桌上的两个纸箱摞在一起，弯腰去抱。

　　秦绍崇没抬头：“放在那儿，我一会儿找人给你搬下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叶棠“哼哧哼哧”地抱起两箱资料，行动迟缓又笨拙地退出了秦绍崇的办公室。

　　叶棠走后，秦绍崇看着大门的方向，将一直攥在手中的万宝龙狠狠甩进了笔筒。

　　自从去秦绍崇办公室小小得抗议了一回。接下来的一个月，叶棠没有再在销售部所在楼层见过李正。自然，更没有见过秦绍崇。

　　因为叶棠当众教育了赵小溪一通。销售部的职员更不敢私下议论叶棠的事情。

　　但是叶棠很快就让销售部的一众，刮目相看了一番。

　　入职一个月后，叶棠单枪匹马……说得严谨点，是叶棠带着很傻很天真，大部分时候有点“二百五”，并没什么用的赵小溪，跟国内最大、国际领先的汽车电子公司马古赛维，签了一单自动驾驶地图引擎Map ECU的预购合同。

　　拿下这单预购合同，叶棠一直晃悠的心，渐渐安稳。

　　她暗暗称赞自己：我还是很棒嘛。在哪儿都可以混得风生水起！

　　正值入职满月，又拿下大额合同，叶棠心情美丽，提前消费奖金，请销售部的全体成员去吃大餐。

　　酒过三巡的打屁胡闹，比办公室里平淡相处一个月，还增进同事感情。

　　本来大家就是年轻人，看叶棠能力强没架子，亲切温柔，便都放开了。

　　赵小溪是放得最开的，经过配合叶棠签下合同这件事，她自认成了叶棠的左膀右臂和姐妹淘，加上喝了几杯酒，直接大剌剌点着叶棠问：“叶经理长得这么漂亮，条件又好，结婚了吗？有男朋友吗？”

　　叶棠心情好，笑着跟众人讲：“没结婚。也没男朋友。你们周围要是有优质的适婚男青年，可以给我介绍。”

　　大家看叶棠如此大方地回答私人问题，争相聊起婚恋家庭。

　　几年工作经验，让叶棠没有聊不进去的天，她讲了讲自己的理想型，很快和众人打成一片。

　　一个工作了几年的男销售插进来说了一句：“叶经理不说，我们还以为你是公司某位高层的夫人呢。”

　　叶棠挥着筷子笑得正欢，猛地定住，为掩盖反常，忙咬了咬筷尖，故作天真地问：“你们怎么会这么以为呢？”

　　“你没发现，咱们部门的男人比其他部门都少么？”男销售热心解答：“原本没这么少，叶经理入职前，未婚的，长得帅的，陆续都被转岗了。剩下的男的都是有家小或者长得歪瓜裂枣的。我们哥几个还琢磨，是不是高级总裁级别的谁，插了媳妇进来呢。”

　　他说完，就有其他几个男的跟腔附和。

　　但也有人说，“要插也不应该插来销售部，应该去行政，去人事，比来这儿给客户当孙子轻松多啊……”

　　叶棠极勉强地干笑：“哈哈哈还有这事儿啊！估计我是没男人缘吧，所以男人绕着走。冥冥中注定嫁不出去咯。”

　　没头脑赵小溪又发表惊天言论：“没事没事！叶经理不要担心。总裁办的李助理肯定看上你了。咱们可以选他做个备胎！”

　　这是喝了多少酒……叶棠真想拿四喜丸子把赵小溪的嘴塞住。

　　正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挽救叶棠于说什么都别扭的境地。

　　“是肖总监的电话，”叶棠食指遮唇，给吵闹的同事们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接起电话。

　　“小叶，听说你们部门聚餐呢……”

　　简单几句对话后，叶棠收线。从钱包里捏出一张信用卡，递给席上最年长的那位：“小谢哥，一会儿替我买下账。密码我发你。突然胃痛，不太舒服。想早点回家。大家别管我，好好吃哈。”

　　小谢哥挠挠头皮，“刚才你不是给总监报了咱的地址？他来了，你走了。不太好吧？”

　　“没事，”叶棠已经收好了包，“总监想见的是大家，我明天到公司给他请罪。”

　　叶棠走后，留下的人七嘴八舌，脑洞大开。

　　“市场总监，不会就是叶经理背后的男人吧？俩人正闹矛盾，所以不想私下见面？”

　　“那不能！总感觉叶经理看不上他。”

　　“那怎么回事？叶经理刚来，就对直属领导这么刚？”

　　“……”

　　最后，赵小溪总结：“叶经理是一个不向金钱和权力献媚的好经理！”

　　作为一个能力不强，但是慕强的青铜，赵小溪已经进化为叶棠的忠实崇拜者。

　　很快，赵小溪就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叶棠走后，不仅市场总监来了，连掌握着FLORAS百分之百股权的top1·秦，也来了……

　　在工作中总是精神饱满的叶棠，一回到家，就想趴得展展的，一动不动。

　　手机的信息音“叮当叮当”，陆续进来好几条微信。

　　叶棠懒懒地划开手机。

　　大部分都是销售部的员工，复读机一样，发来秦绍崇驾到的消息。

　　叶棠匆匆划过。

　　划到一条信息时，手指顿了一下。

　　她坐起来，仔细又看了一遍发信人。

　　居然是好几年没联系过的柴翊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