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87
他将她楼得用力了一些，“可能，就是可能最近突然有点接受不太了吧，感觉耳朵没那么好使了，有时候跑步也没那么有力气了。”
“这很正常啊。”宋初亭说，“人总会变老的。”
“初亭，我就是怕，万一有一天——”
“你别胡说。”宋初亭捂住了他的嘴。
“只是孩子去上学罢了，你用得着这么颓丧吗？”
“不是，你听我说完，我就怕，万一——”
江慎捏了捏眉心，说：“万一有个什么。真的初亭，我有时候也经常想，要是我不比你大那么多就好了，那样就可以更好地照顾你。”
“一直照顾你，还有你们。”
宋初亭怔了一下。
这么久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听见叔叔说这样的话。
也是第一次从叔叔的眼睛里，感觉到他所谓的“老了”。
开始有些担忧，开始有些不安，开始珍惜和家人的一切时光。
其实明明才四十几岁啊。
也可能是两个幼女太小了，所以会让他渐渐不安。
“其实没有关系的。”宋初亭握住他粗糙的大手，贴在了自己的颊边，“我也可以照顾你的啊，不一定非要让你来照顾我。”
“我以前觉得自己很需要照顾，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就算你老了，孩子还小，我也可以照顾你们的。”宋初亭笃定地点了点头。
江慎望着她，刚才有些暗沉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些。
那个缺乏安全的小女孩，好像真的，长大了。
“好了好了，别再说些乱七八糟的啦。”宋初亭亲了他一口，拿过盘子上的一块面包，“你看看，好不好看，我亲手给你做的。”
江慎抬眼一看，也笑了。
烤得焦黄的面包上用粉色的草莓酱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下面还专门画了一个吐出来的小舌头。
“叔叔。”
宋初亭说：“不要想太多了，想的越多，才会越不快乐，保证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叔叔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二、
七月末的一个下午。
宋琮的中考成绩出来了。
是江慎查的分数，全市最好的重点高中录取线702分，小宋琮顺利超出四十分，在他们初中也排进了前三。
这个成绩，大大超出了江慎和宋初亭的预料，尤其是在得知中考状元是750分，宋琮还能排进全市前五时，江慎更是想象不到，笑得嘴都没合拢。
要知道，他那个时候，还是体育加分才上了重高。
至于宋初亭，是完全不CARE成绩，对分数毫无概念，也就在最后考戏剧学院时才努力了一把。
不过宋初亭还是挺高兴的，谁不希望自己家孩子优秀呢，她在电脑前默默鼓了鼓掌，转头问江璎，“你哥哥呢？”
“不知道。”
江璎歪头想了一会，说：“好像刚才带珞子去钓鱼了。”
“他不知道今天出成绩吗？”
江璎摇了摇头，“哥哥估计是不知道。”
宋初亭抿了抿嘴，就猜宋琮不知道，要不然哪能这么不上心，她当时查合格证时那可是食不下咽、寝食难安。
“叔叔，我们去——”
宋初亭刚要叫上他一起找宋琮，一转头，发现江慎在拿着手机输入什么，嘴角都要扯到耳后根。
“你干嘛呢？”宋初亭俯下身，指头肚戳了戳他的脑门。
在看清他的微信聊天框后，宋初亭也是无语了。
【我爱这蓝色的海洋】
老江：「没想到孩子这次考得不错！（微笑）（微笑）」
然后是一张中考成绩截图。
老江：「继续加油！」
“你这是以前老战友群吗？”
宋初亭看见他发完这条，好像还要编辑输入什么，趁他不注意立刻把他手机抽出来，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叔叔你这样不太好吧，有种炫耀的感觉诶，挺那啥的。”她耸了耸肩，嘶了一声，可也找不出具体的形容词。
“没有炫耀，就是分享点日常而已。”
江慎努力想收敛嘴角的笑，语气挺淡的，可说完，还是没忍住，噗呲笑了出来，嘴角再次要咧到后脑勺。
“那你可以发朋友圈啊。”宋初亭说。
“我怕他们看不见。”
宋初亭：“……”
“你不会刚才还在其他的群发了吧？”
宋初亭说完，掌心的手机果然开始一下下震动起来。
江慎：“快给我看看。”
“哎哟，你别发了，怪尴尬的。”
江慎说，“好好好，不过你先给我，我想看看他们回什么。”
“唉，真是看不出来，以前你明明是很低调的呀。”宋初亭将手机还给他，屏幕上果然一条条消息跳了出来。
她俯身看着——
「厉害（大拇指）（大拇指）」
「老江儿子争气啊！多省心！」
「有没有报辅导班什么的？也给我家孩子推荐推荐？（微笑）」
江慎握着手机，立刻开始打字。
“还有你不要发微笑啊，微笑给人的感觉不是很好。」宋初亭看见对方也发了微笑，”好吧，那你发吧。“
「没报，孩子自学！」这次江慎发了一个大笑。
「唉，太有福气了！」
「有福有福！！」
「有没有什么学习方法？孩子平常学习到几点？」这个备注“二排老周”的战友一直在问，头像是一只船，好像是某个大集团的图标，宋初亭多看了两眼。
在众人一片的恭喜声中。
江慎笑容中带了得意与骄傲，在小妻子的逼视下，最终也没有发过于嘚瑟但是很真实的——“就学到晚上七八点。周末很爱玩。”这种话，而是谦逊地发送：
「劳逸结合，学习时注意力很集中！！」
“炫耀完了？”
宋初亭抱着手臂，看着那个“二排老周”回道：我让我家儿子也去试试，他太皮了，心思就不在学习上。
“叔叔啊。”
宋初亭看了一会，想到什么，语重心长道：“我们还有两个孩子的，江璎和江珞成绩可都一般般，你小心到时候别被打脸哦。”
江慎顿了顿，眉梢挑了下。
“没事。”
“没事，到时候再说嘛。”
“好吧，那我们可以走了吗？你炫耀了一大通，身边人都知道你儿子考多少分了，主角还不知道呢。”
**
两人关了电脑，从房间里出来。
盛夏，阳光甚好。
另一边山脚下靠着海的缘故，微风里掺杂着一丝海风的湿润凉意，并不让人觉得十分炎热。
江慎单臂搂着江璎，一家三口往鱼塘走去。
“哥哥考得很好吗？”七岁的江璎五官愈发张开，鹅蛋脸，内双眼睛，平眉，她是三个孩子中最像江叔叔的一个，气质也像，比较安静娇怯，不太爱说话。
上面有光芒四射的哥哥，下面有活力个性的妹妹，江璎刚好位于中间，在家里似乎不怎么打眼。
但是无疑，宋初亭都能感受得出来，江叔叔绝对是最宠爱她的了。
几乎无时无刻，只要小丫头不反感，江叔叔出门都会抱着她。
“嗯，你哥哥考得很好。”
江璎小眉头皱起来，抿了一下唇。
“怎么，你不为你哥哥高兴吗？”宋初亭逗她。
“高兴！”江璎发自肺腑地点头，“但是我怕…”
“你怕什么？”江慎单臂搂着她，望了望天空，“热不热？要不要放你下来？”
“不热。就是…我怕到时候考不了那么好，让你们失望。”
哥哥脑瓜子聪明，学习体育不在话下；妹妹成绩比她还差，但是跑得快、跳得高，每次运动会都是第一名，跳舞也很漂亮。
“你考什么样子爸爸都高兴。”江慎摸了摸女儿的头，“你是爸爸的小宝贝，只要每天过得快乐、开心、充实，就行了。”
“以后的事情不用担心，知道吗？”
“那如果我考全家最差…”江璎越想越担心。
“那爸爸也会爱你，非常爱你。”
“妈妈也爱你。”
宋初亭将刚才摘的小野花送给她，“我们小璎善良，温柔又文静，是妈妈心里永远的小公主。”
“姐姐！！”
“妈妈！！”
“老爸——”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甜甜的喊声。
他们转过头，看见江珞哒哒哒地朝他们跑来，她穿着一身浅色运动装，披肩的头发扎成了高高的马尾，阳光极了。
宋初亭忙上前扶住她，“你慢点，别摔倒了！”
江珞高兴说：“哥哥钓了好多好多的鱼！还有好大的一条！你快点过来看！”
“姐姐你也快过来看，那边还有蝴蝶！”虽然小时候常常打打闹闹，会闹不愉快，但江珞很是喜欢姐姐。
“行了，你们去玩吧。”江慎将江珞放下，“注意安全啊，别乱跑。”
江慎看了一会两个女儿亲亲热热的背影，拉着宋初亭，朝鱼塘边走去。
宋琮正在那里钓鱼。
两人快走到时，脚步都不由慢了一些。
欣慰地望去。
十五岁的宋琮已经有了几分成人的样子了，坐在折叠椅上，穿着很普通的白T，牛仔裤，板鞋，理着干净的发型，几缕乌黑的发梢垂在眉毛。
从小就被父亲训练的缘故，他的坐姿一直端正，看着单薄高瘦的少年身型下，其实也有着结实流畅的线条，白皙的皮肤也晒出了一点麦色。
他背后就是鱼塘，绿色的水，绿色的山，蓝色的天，风景质朴而简单，但是衬托着这样英俊的少年，整幅画面看上去就像是某个杂志拍摄的大片。
很特别，也很阳光。
“我们琮琮长得可真帅。”宋初亭感慨了一声，“难怪之前徐导演还想让他跟我一起拍广告呢。”
“是么？我怎么不知道？”江慎一愣。
“被我拒绝了呀。”宋初亭摸了摸自己的脸，再度叹息，“哎，我们琮琮真的太好看了，和我一样好看。”
江慎：“……”
“干嘛，琮琮就是遗传我遗传的好嘛。你不知道，要是他进入娱乐圈，不知道会迷倒多少少女呢。”
“嗯，对对对。”江慎早习惯她这么自恋，附和两句，走到了儿子身前。
“爸？妈？”
宋琮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中有一点点伤感，但是看见他们，很快收敛，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
“今天出中考成绩，你不知道吗？”江慎让初亭坐在旁边的上，自己蹲在他们身边。
“今天？”宋琮有些惊讶，将手里的鱼竿收了，“我还以为下个周呢。这么快啊。”
江慎咳了一声，看了妻子一眼，故意让脸沉了一些，“猜猜你考了多少分？”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严厉起来，“怎么能考成这样呢！”
宋琮看向父亲，眉梢轻微挑了一下，旋即展平，“爸，别开玩笑啦。我应该考了——”
他想了想，慢慢道，“七百四？”
江慎一愣，也不逗儿子了，“你用手机查成绩了？”
宋琮摇了摇头，“没呢，我以为过两天才出。”
“那你怎么知道知道的？”
宋琮觉得这个问题有点无聊，耸了耸肩膀，说：“反正差不多吧，能估算出来啊，作文好一点话能拿七百五，差一点的话，估计就这样。”
他说完，看向两脸懵、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父母，“你们那时候不这样吗？”
“一般考完自己差不多就知道了吗…”
他也有些懵了，挠了挠头，弱弱地道，“还用查吗。”
“呵呵。”宋初亭轻轻地干笑了两声，抓过江叔叔的大手拍了拍，
“我们那时候题比较难，比你们这时候难，一般我们都估不出来。”
“噢。”宋琮说，“爸爸也是吗？”
江慎也咳了一声，“是啊，我那更早，比你妈题还难。我们都要公布成绩，才能知道到底要考多少。”
“哦哦。”宋琮眨巴眨巴眼睛，还真信了，点了点头。
江慎和宋初亭默默交换了一个目光。
——难怪儿子不着急了，原来心里早有数啊。
原来这就是“孩子是学霸”的体验。
“爸，我具体是考了多少啊？七百四十整？”宋琮问。
“七百四十二，高了两分。”
“哦。”宋琮说：“还行吧。”
江慎和宋初亭再度交换了一个目光，“已经很棒了，全市前五呢。”
一说到名次，江慎脸上又有了一层光，嘴角又要咧开了。
“有点可惜啊。”宋琮看上去却并不是特别满意，“稍微有点可惜，要是我作文高一点就好了。”
“真的很棒了啊，儿子！”
“爸爸以你为荣。”
宋初亭也笑着点点头，“妈妈也以你为荣，妈妈这辈子，还没有考过这么接近满分的数字呢。”
她说到这里，望着湖面，想到自己当年考戏剧学院时那曾被媒体称为“学霸”的文化课成绩，真是深感汗颜啊。
三、
成绩公布完毕后。
很长一段时期，江慎都非常高兴，还常常能接到以前老战友、老同事的电话，纷纷来问儿子的学习经验，还有些初中的孩子想让宋琮帮着教一教。
宋琮性子好，教妹妹也有经验，也很愿意教大家，但是江慎不舍得他离开自己，尤其是马上要去外地上学了，一天都不舍得，所以有时候老朋友们就带着孩子来这住一住，避暑，顺便也让孩子跟着宋琮学学读书的经验。
就这样，这个松间山居是难得的热闹，常常有孩子跑来跑去。
江慎还和老朋友喝茶谈天，聊聊过去，甚至欢喜。
但是随之九月一日高中开学的到来，气氛还是带了几丝伤感之意。
八月中旬。
多年未见的尹肆再度拜访了小院，准备来这里小住几天，然后和宋琮一同前往首都。
这天早上，江慎就专门叮嘱厨子准备海鲜，又特意订来最新鲜的海货，准备中午的大餐。
“尹叔叔是谁啊？”上午的小院里，江珞玩着手里的狗尾巴草，望向安安静静在秋千上看书的姐姐。
“哥哥叫尹叔叔叫爸爸，我们也要叫尹叔叔叫爸爸嘛？”
“当然不用了。”江璎将手里的书又翻了一页，“你没听妈妈说嘛，是因为小的时候，哥哥认了尹叔叔做干爸爸，所以才叫他爸爸的。我们又没有认。”
江珞用手指揪扯着狗尾巴上面软软的部分，“也是哦。要我叫爸爸我可叫不出口的。”
“不过好羡慕哥哥，他都有两个爸爸疼他！”
“咱们有爸爸妈妈就够了呀。”江璎抬眸看一眼妹妹，呀了一声，慌忙从秋千上跳下来，“你怎么弄成这样了啊。”
“什么呀。”江珞还没反应。
“你看你裙子！”江璎指了指妹妹的小裙子，赶紧弯下腰帮她拍了拍，“怎么弄上这么多土！”
江珞也吓了一跳，“我没有注意诶，我在玩这个。”
“怎么办啊。”
因为今天有位贵客尹叔叔要来，所以俩姐妹特意换上了新的小裙子，江璎是一件蓬蓬松松的小纱裙，妹妹则是一条俏皮活泼的粉色背带裙。
颜色很漂亮，可是那浅浅的粉色上却沾上不少土，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
江璎急了，蹲下来帮妹妹拍了拍，可是怎么也弄不干净。
“我们快回去找妈妈换一条裙子吧，这样让客人看了会笑话的。”江璎皱眉。
“好吧。可是我很喜欢这一条啊…”江珞小脸耷拉下来。
“那你还弄的那么邋遢。”江璎忍不住抱怨妹妹，“和小时候一样。”
“你才邋遢呢。”
两姐妹你一句我一句软声争吵着。
江璎还是扯着妹妹一路小跑着从院子里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