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崩溃

  “那你想要朕怎样?!”皇帝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对安贤妃怒目而视“苏清婉,正一品皇妃,苏大将军的嫡女!你还想让朕怎样!明旨昭告天下,淑妃欺君吗?还是就地处斩?啊!你说啊!”

  “妾身…”安贤妃一时语塞,慌乱不知所措,她不知苏清婉在皇帝心中竟是这种地位。

  “你是想让天下人说朕无情无义,不顾多年夫妻情分,还是想让朕寒了忠臣的心!”皇帝伸手指着安贤妃,横眉立目“你在朕背后搞得小动作,别以为朕都不知道,朕希望你能够好自为之!”

  皇帝冷哼一声,甩袖子走人,经过苏清婉身边的时候,忍不住驻足,看着一脸呆滞的苏清婉,还是狠不下心来,放软了口气:“朕,算了,这个丫鬟是你宫里的,要怎么处置,你自己看着办。”

  “妾身,谢陛下隆恩。”苏清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杂陈无味,叩首谢恩。

  皇帝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苏清婉的肩膀,回头瞪了安贤妃一眼,而后大踏步离开。

  “安逸然,你最好能够注意一下自己最近的行为。”宋贵妃起身,先将苏清婉扶了起来,而后看向安贤妃“党争历朝历代都有,可是有些东西,是皇子万万不能伸手的,本宫好心提醒你一句,趁如今为时尚早,及时收手,否则来日万劫不复,谁都救不了你。”

  “呵,贵妃娘娘先顾好自己罢。”安贤妃扶着文绘的手站起来,回身看着宋贵妃“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文绘,送客!”

  苏清婉缓缓地转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安贤妃,而后慢慢地吐出一句:“是啊,谁笑道最后还不一定呢,安、逸、然。”

  苏清婉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黑曜急忙爬起来追出去。

  安贤妃看着苏清婉匆匆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方才苏清婉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就仿佛是被惊醒的野兽,她相信,苏清婉话语里的寒意,宋贵妃也感受到了。

  苏清婉一路匆匆的跑回上清宫,甚至在路上摔了也浑然不觉,进了上清宫的正殿,只见班宸妃一人端坐在主位上品茶。

  “落落呢?”苏清婉深吸一口气,强压着自己颤抖的嗓音。

  “奉陛下旨意,赐鸠酒,留全尸。”班宸妃起身,缓步走到苏清婉面前“我担心淑妃娘娘受不了,便命人用席子裹了抬出去了,娘娘放心,我命弄墨送姑姑一程,定会在城郊为她寻一处……”

  班宸妃话还没说完,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苏清婉一巴掌,班宸妃吃不住劲,被打的摔坐在地,殷红的血丝顺着嘴角流下。

  “为什么不救她!”苏清婉朝着班宸妃一声怒吼,忍了许久的眼泪在此刻决堤,汹涌而出“为什么不救她!”

  班宸妃挣扎着爬起来,轻轻沾了沾嘴角的血迹,忍不住一声轻笑,穆落落果然是一点都没猜错。

  “你不是说过,会记得我帮助端木葭的恩情,会报答我的吗!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苏清婉如今理智全无,疯了一般地朝着班宸妃怒吼。

  “那你想我怎样,抗旨救她,然后我们三人一起受罚吗?”班宸妃接过小丫鬟递过来的帕子擦净嘴角的血迹,苏清婉这一巴掌毫不留情,大半张脸都火辣辣的疼“你考虑过苏家吗?考虑过我背后的班家吗!你二人伉俪情深,怜茗佩服,可是我们活在这深宫,不是为你我二人自己活着的!”

  苏清婉满眼是泪地看着班宸妃,那一张脸是那么的认真,曾今认真的告诉自己她会知恩图报,可是今日她却如此认真的亲手了结了落落的性命!

  “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是骗我的,你救了落落,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告诉我你在骗我,我求求你。”苏清婉宛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握住班宸妃的胳膊,摇着头哀求“我求求你,你告诉我你是在骗我。”

  “抱歉,淑妃娘娘。”班宸妃深吸了一口气,缓慢而坚决地将苏清婉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扒下来“姑姑给你留了东西,就放在桌子上,妾身告退。”

  说完,班宸妃头也不回的逃离上清宫,在宫外的甬道上大口喘气,被恰好赶来的弄墨一把扶住,才不至于脱力摔坐在地上。

  “娘娘,您的脸!”弄墨看着班宸妃已然红肿起来的脸,心疼不已。

  “我没事,都办妥了吧?”班宸妃摇摇头,苏清婉身上那种哀伤,让她禁不住的共情,心里就像是千刀万剐一般。

  “都办妥了,娘娘放心。”弄墨应道“奴婢扶您回去吧,回去用热鸡蛋敷一敷。”

  班宸妃点点头,走出去几步后回眸,肃穆的上清宫笼罩在正午的阳光中,从明日开始,这宫里的天,怕是就要变了。

  ·

  苏清婉已全然不记得,到底是什么支撑着自己一步一步地靠近桌子,看到桌子上的祖母绿玉镯的时候,苏清婉只觉胸口气血翻涌,一股淡淡血腥味在唇舌间弥漫开来。

  苏清婉颤抖的指尖迟疑地碰上那镯子,仿佛是触了千年寒冰一般猛地收回手,下一秒,苏清婉一口鲜血喷出来,整个人不醒人事的向后栽去。

  “娘娘!”黑曜急忙上前一把抱住苏清婉绵软的身子“来人!宣太医!娘娘,娘娘您醒醒啊!宣太医!”

  “娘娘!”姗姗赶来的苏青嫤一进门便是看见黑曜跪在地上抱着昏迷不醒的苏清婉,哭的撕心裂肺,身后的桌面上满是鲜血,祖母绿的镯子在扎眼的红中显得愈发青翠。

  “青嫤姐姐,怎么办啊!”手足无措的黑曜见了苏青嫤,仿佛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

  “别哭了!”苏青嫤被一屋子的小丫鬟哭哭啼啼的声音吵得头大,一声怒斥吓懵了一殿的下人“你们两个过来,扶娘娘进去,点上安神香,你去将姜郎中请来,动作麻利些,就知道哭,快去!”

  本来乱成一锅粥的上清宫,在苏青嫤的指挥下变得井然有序。

  “夫人,琥珀怎么办?”一个小丫鬟靠过来,怯怯地问。

  “琥珀?”苏青嫤有点懵,她只知道上清宫出事了,便火急火燎的进宫,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也不清楚。

  小丫鬟三言两语的解释了前因后果,苏青嫤怒火中烧,念及此事需得苏清婉处置,便强压了怒火吩咐道:“先将她押到柴房,听候发落!”

  一时姜仲轩匆匆赶来,细细把脉后断言,苏清婉仅是因为一时急火攻心,悲伤过度导致气血逆流,心脉不稳,开了几副安神益气的方子,亲自去小厨房煎好,又放在小火上温着,只待苏清婉醒来。

  苏青嫤坐在床头,看着昏迷中依旧眉头紧锁的苏清婉,不由得心疼,自己伺候苏清婉这么多年,亲眼瞧着她在穆落落入宫前是如何得过且过,在穆落落入宫后又是如何心满意足,穆落落的存在,就好似是苏清婉生命中的一道光,指引着她前行,而如今这道光熄灭了,苏清婉又将何去何从?

  “娘娘还没醒吗?”黑曜轻手轻脚的进来,立在苏青嫤身侧。

  “还没有。”苏青嫤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轻轻将苏清婉紧蹙的眉头抹平“你去吩咐人切一些参片来,娘娘初醒时,定然不会吃东西,含着参片吊着精神罢。你在这守着,我去会会琥珀。”

  “是。”黑曜应声,目送苏青嫤窝着火离开。

  柴房里,琥珀蜷缩在墙角,双目通红显然是哭过的模样,房门被骤然推开时,她下意识地抬手遮住阳光。

  “为什么背叛娘娘?”苏青嫤站在琥珀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背叛?”琥珀轻笑一声,然后挣扎着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与苏青嫤四目相对“我没有背叛娘娘,我是在帮娘娘!我在帮她摆脱那个穆落落!”

  “你在胡说些什么!”苏青嫤惊诧的看着琥珀,仿佛是第一天认识她一般。

  “我没有胡说!”琥珀向前迈了一步,几乎要和苏青嫤脸贴脸“娘娘应该有更高的地位!她有强大的母家,至高的才情,倾城的容颜,陛下对她的宠爱,这么多年都不曾减弱,就算皇后在世时,也没有忘记过她!

  这样的娘娘,怎能只是一个安于在上清宫内清闲的皇妃!娘娘好比一只凰,一只高高在上值得万人敬仰的凰,可是那个穆落落就像是一颗低贱的藤蔓,是她缠住了娘娘的翅膀,让她无法振翅高飞!现在我把她除掉了,皇后也死了,娘娘终会有一天,成为凤仪宫的主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你疯了!”苏青嫤被琥珀这一段话气的怒火攻心,忍无可忍的抬手甩了她一巴掌。

  琥珀被打愣了,一时间安静下来,两个人就这样相对而立,柴房里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

  “我还有私心。”琥珀平复了一下心情,转头看着苏青嫤“我嫉妒,我也不服气,我伺候娘娘至今已经有十三年,是娘娘入宫的陪嫁丫鬟,按理,这上清宫里,除了珍儿无人能在我之上!她珍儿是掌事宫女,我就该是一等大丫鬟!可是没多久,你就来了,我真就想不明白,你何德何能?一来就夺走了我一等大丫鬟的地位!

  我忍了,这一忍就是四年,穆落落来了,是,娘娘和她是有过婚约,可现在娘娘是高高在上的皇妃,她就应该放弃,可她居然就这么不知死的跟到了皇宫里!珍儿走了她是掌事宫女,我也忍了。再后来,你出嫁了,一等大丫鬟的位置也该还给我了,可是,娘娘居然让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丫头黑曜替代了我。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对,我到底那里不如你们,要这样一忍再忍!我不想再忍了,我必须除掉穆落落,除掉黑曜,除掉一切挡了我的路的人!这样我才能走到娘娘身边去!我才能是这上清宫里,最尊贵的丫鬟!”

  “你既然知道自己是个丫鬟,就不该有僭越之心,就应该本本分分的听从主子的吩咐!可你现在呢?可你现在看看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苏青嫤看着面前几近疯癫的琥珀,心情颇为复杂“今日之事,若不是娘娘母家雄厚,怕是便要在贤妃的步步紧逼下命丧黄泉,这就是你所谓的为娘娘好?落落姑姑被处死,娘娘崩溃吐血昏迷,这就是你说的好?你这份好,一般人可真是承受不起!”

  “不,不是,我没有要害娘娘,我是在帮她,我是在帮她!”琥珀抬手捂住耳朵,疯狂地摇头。

  “我告诉你你到底里做错了,琥珀,你错就错在,你不该替主子做决定。”苏青嫤平静了一下心情“我们做奴婢,就只有听吩咐的份,不可有妒恨之心,你这是犯了大忌。至于怎么处置你,还要等娘娘醒了再行定夺,你已然是疯了,我也没什么好与你说的。”

  “不!不会!我是娘娘的陪嫁!娘娘不会把我怎么样的!”琥珀像是疯了一般地扑向走到门口的苏青嫤,而后被守在门口的婆子制住“娘娘不会的,她会明白我是为了她好!她会明白的!”

  苏青嫤奋力甩开琥珀抓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厌恶的大踏步离开,她应该意识到的,琥珀平日里虽默不作声,却时时与人比较,这份心高气傲,她早该察觉的。

  苏青嫤立在院子里,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天上飘忽不定的云,接下来的日子,娘娘该怎么熬呢。

  ·

  城外车马行,正忙着打算盘的老板迎来了一位带着幕笠的姑娘。

  “老板,给我套一辆车,两匹上等马。”

  “好嘞,姑娘去哪?”

  “苏州。”

  “得嘞,您这边请,慢些走,小心您的腿。”

  作者有话要说:

  细节,注意细节,苏州,苏州啊!

  顶着锅盖的池鱼发出求生欲超强的呐喊

  关于琥珀,还想解释一句,琥珀是清婉的陪嫁,有十几年的感情在,那个年代丫鬟被主子扫地出门是很难生存的,所以清婉有恻隐之心也是人之常情,奈何琥珀的嫉妒心造就了她扭曲的内心,最终导致这个场面,也是清婉始料未及的。

  所以说,最熟悉的人,如果成为敌人,将是最危险的敌人。

第96章 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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