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步云行觉得自己徒弟最近几天不太正常。
早上一睁开眼，看见魏晋明亮亮的眼睛对着自己，吃饭的时候，抬眼也是魏晋失神看他的表情，练剑的时候偶尔和他身体碰一下，就立刻红着脸退到一边去，然后就不练了，晚上支支吾吾的想去跟李袁担一起睡觉。
步云行有些头疼，这是怎么了？
前段时间不是还缠着要跟他一起沐浴吗？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是意识到自己长大了，不能再跟他离的这么近了吗？步云行心里有些不自在，他之前那么说，是觉得魏晋对谁都很热情，他怕魏晋没分寸，可是现在疏离了自己，他又不舒服了。
那是他养大的小孩，不大点的时候就抱着一起睡。
步云行想找个时间跟魏晋聊聊。
但是正好黄狐狸生孩子了，都跑去看它。
魏晋跪在地上看着那不大点的小狐狸，毛还没长齐，瘦瘦的，爪子看起来有些恐怖，心想，果然无论哪种生物，刚出生的时候都是丑丑的。
黄狐狸在生下它的时候就咽气了，步尧月给它埋了起来，然后就开始跟魏晋一起发愁要怎么喂小狐狸。
“得有个人给它舔毛吧？”魏晋深思。
“舔毛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它吃什么？羊奶吗？”步尧月也皱着眉。
“我觉得……”李袁担说道：“可以让外门的女弟子来试试。”
蹲在地上的两人齐齐点头，“那就这么说了，小袁，你去找个女弟子来。”
李袁担愣了，他只是练完剑恰好走过来看了眼而已，但是看看自己师兄和三师叔的神情，还是点头应了，“那我去找个师姐。”
“小袁真不错。”步尧月夸赞道，他如今在宗门中名声很大，且据说别的派门也听说过他，皆因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真正天才，不过年少，就已经是筑基后期，这也只有百年前修仙鼎盛时期才有的，步尧月摸了摸下巴，若没有出什么差池，几年后步云行飞升，他便是下一任的宗主。
魏晋不甚高兴的撇了撇嘴，“三师叔，你也夸夸我啊。”
“夸你什么？剑你不好好练，就往我这儿跑。”
魏晋似是想到什么，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恹恹的躺到草地上，“知道了，我回去再练。”
步尧月不知道魏晋这几天几乎躲着步云行，见他这幅模样，以为是有什么心事，戳了戳他的脸，“小十五，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跟三师叔说说？”
“是觉得自己在这山上最废物？”他猜测道：“还是看小袁越来越厉害，而你还在原地？”
魏晋：“……”可，真谢谢您喔，插了这么多刀。
魏晋伸手接住飘下来的一片叶子，捏在手心里，“三师叔，你从前，有喜欢过别人吗？”
步尧月愣了下，“你喜欢上谁了？”这宗门里唯二的两个小孩，虽说他们一直叫着小孩，但其实都已经身量长大了，都是极为俊秀的少年，尤其是十五，十分精致，长得跟女娃娃一样。
但是……是不是有点早了？才十四岁。
步云行到现在都没有喜欢上谁呢。
魏晋把叶子丢掉，“我就是问问，你跟三师叔之前，还有喜欢过别人吗？”
步尧月仔细想了想，“没有。”他笑了一下，有些不敢看魏晋，“大抵，我从很早前就喜欢他了，只是前阵子才想明白。”
魏晋若有所思，他坐了起来，“我知道了，三师叔我回去练剑了啊。”
“嗯？”步尧月懵了，这怎么问两句就说知道了，然后就走了，什么意思？
他喊道：“小十五，你喜欢上谁了跟三师叔说啊，三师叔帮你。”
魏晋飞快的跑走了，希望以后某天他知道他要喜欢的人是步云行不会锤死他。
拱了他的大白菜师兄，魏晋被这个形容逗笑了，自己笑了半天。
晚上还是磨磨蹭蹭的去了步云行的房间，他状似事情都想通了心情又恢复到了从前，冲步云行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眼睛跟葡萄一样漂亮，“师父，我先睡啦，明天还要去看小狐狸。”
步云行看他又笑了就放心了，揉了揉他的发顶，“睡吧，为师明日同你一起去看小狐狸。”
但是他还是觉出了一点不同，魏晋以往晚上跟他睡觉都像八爪鱼一样搂着他，可今晚没有，只是安静的扯着他的衣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步云行熄灭了烛火，借着窗外的月光细细的看魏晋，想像小时一样低头亲一亲他，终是没有那样做，躺下身也睡了。
接下来的日子魏晋就是纯往步尧月那儿跑，跟小狐狸玩，因为他已经许久没有什么娱乐了，所以这只小狐狸极大满足了他。
还跟它玩捉迷藏，让它踩在自己头上，带它去小溪里玩……
步尧月忍无可忍，一把抱起小狐狸，“不许玩了，这小狐狸是在我这儿出生的，你该去哪儿去哪儿去。”
魏晋眼巴巴的看着他，“三师叔……”
“干吗？”步尧月扬起下巴，一副就是欺负你怎么了。
“我记得我手里好像有一个关于你的秘密，不能告诉师父，至少现在是不行。”
步尧月瞪眼，“你威胁我？”他怀里的小狐狸突然嗷了一声从他怀里跳出来扑到魏晋身上。
魏晋得意一笑，抱着狐狸摸了摸它的耳朵，“你看就算不威胁你，小狐狸它也不跟你走。”
步尧月不爽，“你就跟它娘一样。”
“二十一，叫爹爹。”魏晋飞快低下头对狐狸道。
“你跟它取名叫二十一？”步尧月嫌弃的翻了个白眼，“我绝对不叫它二十一。”
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狐狸的后背，步尧月神色逐渐正经起来，“十五，你最近为什么一直往我这里跑？”
怎么说他也是活了两百多年的，就算再不靠谱了点，有些东西他还是能一下子找到问题关键的。
“你不是平日最黏你师父吗？最近是怎么了？”他眯起眼，直直的看魏晋。
魏晋举起狐狸蹬了蹬他的脸，“我在跟二十一玩，没别的事，你们怎么都这么问我？”
他弯起眼笑了，“我最喜欢的人就是师父，怎么会跟他生气？”
步尧月没再说这个话题，他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只是不敢确定到底是谁，是李袁担，还是……
后面那个过于震惊，他一时不敢细想。
待到了下山的日子，魏晋和李袁担一人背着一个小包袱，钱袋都是鼓鼓的，李袁担瞧着有些无奈，“师父，我们是下山去历练，你给我们这么多钱做什么？”
步云行温笑了下，“你师兄喜欢买些小东西。”
意思就是不是给你的，你就是给他拿着而已。
李袁担默了下，点头，回头把自己攒下来的银子也放进了钱袋，在他心里，师兄也是要宠着的。
毕竟那么弱小精致。
这边抱着狐狸很依依不舍的魏晋可不清楚他们二人给他的定位就是爱花钱还脆弱，他挠了挠狐狸的下巴，“二十一，我下山一趟，很快就回来，说不定回来就可以给你汇聚灵气玩了，你在山上乖乖的。”
狐狸呜了一声，情绪十分低落，魏晋叹口气，抱起它走向步云行。
“师父，你照看好二十一啊，它很黏人的，你不跟它玩它就会伤心的哭。”
步云行接过狐狸，“有什么你们应付不了的事就吹笛，我会在三息之内赶到。”
魏晋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眼神还看着狐狸，步尧月却注意到他看的其实是抱着狐狸的那双手。
心里咯噔了一下。
接着，猜测被证实。
步云行俯身扶魏晋的头发时，魏晋小心的抱住了他，轻声道：“师父，你也照顾好自己啊。”
“好。”
不过是下山历个练，最多三个月，却愣是做出了要分别许久的氛围，等魏晋和李袁担的身影已经看不清切，步云行还站在原地没有动。
步尧月脑袋生疼，他揉了揉太阳穴，走到步云行身边，“师兄啊，你是不是太宠他俩了啊。”
“十五没有灵力。”
果然，担心的也是魏晋。步尧月有心提醒步云行，可也不知道从何提醒，只叹道：“总之你别太过了。”
步云行疑惑，“什么过了？那是我的弟子。”
“那也要注意分寸，他已经长大了，用不着你操心。”
“尧月。”步云行叫他。
“这件事可能我和临风都有责任……但……”步尧月皱紧了眉，“还是来日你自己明白的好，要如何处置，你也先想好了。”
魏晋和李袁担一起下山后天已经黑了，两人就先进了家客栈睡觉了。
李袁担其实哪里都能睡，但魏晋不行。
“师兄，我们要一间上等房就可以了，我打坐，你睡吧。”
魏晋心中羞耻，让一个快金丹的人叫自己这个毫无修为的人师兄，咳了咳，“好，就按你说的，还有出门在外就不用叫我师兄了，叫我十五吧。”
李袁担勾唇笑了一下，“十五。”
“你笑了啊？难得难得，我就见你笑过几次。”李袁担并不高冷，但他就是不怎么笑，魏晋调侃了一句就拿着钥匙先上楼了。
李袁担留在原地跟掌柜的说送些饭菜上去，自始至终他唇角一直浅浅的勾着，似是心情真的很好。
低头又念了几句十五，抬脚也上了楼。
他还不会控制自身的灵气，是以一身灵气的走着，过路的人都要多看他一眼，再看他面目俊朗，身姿卓然，不免又多看几眼。
“这是哪个门派的弟子？瞧着面生，是头次出来行走江湖？”一个青年人跟他搭话。
李袁担停下脚步跟他点了点头，“在下师从昳丽山。”他没有说师父是谁，存了几分警惕。
“哟，昳丽山啊，小兄弟不错，那这镇上是有救了。”青年人说着叹了口气，他给李袁担倒了杯茶水示意他坐。
“我也是外地来的，有点小身手，平时会接一些除妖驱鬼的活儿维持维持生计，前些日子听闻这里闹鬼，正巧离这儿近，就过来看看，但这鬼不是我能除的。”
李袁担拧了拧眉，坐了下去，却是没有碰那茶水，“是怎么回事？”
“具体我也不清楚，我都没往那儿去，不瞒你说，我光老远看见那盘在半空的黑气就知道我过去了就是送死。”青年人笑了笑，“不过我看小兄弟修为不错，想必对那鬼有些办法。”
“我就跟你说说，省得你到时看见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过了今晚明儿就走了，这里的老百姓就交给你了。”青年人喝尽了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江湖险恶，咱们遇见了也是缘分，就说到这儿了，有缘再见。”
李袁担想了一会儿，也起身离开了。
这便是江湖了，原来如此。
下了山，离了那片保护自己的地方，便都是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