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魏晋喃喃，“你让我去死吗？”

　　他怔怔的，看着地上的碎陶瓷，心里仿佛被掏了一大块出去，又疼又空。

　　喜蛋看他这模样，也难受的不行，“宿主呜呜呜……”

　　“你别太伤心。”

　　魏晋扶着桌椅坐下，脑子里乱糟糟的，连日来的美好，就像镜花水月，现在丢下去一颗小石子，所有东西就都扭曲破碎了。

　　他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了，坐在椅子上，没了骨头和生气一样。

　　云线小心的走进来收拾东西，魏晋喊住了她，“不用收拾，先出去。”

　　这声音好像三四天没喝水了一样，云线一怔，忙退了出去，方才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

　　魏晋一动不动的呆坐着，要按照剧情……按照剧情，上战场，死在那些蛮人手里，然后代长清再殉情吗？

　　不行，不要，他绝不要这样，可谢无画怎么办？他在这个世界循环了七次，七百多年……

　　他那天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可为一个人，放弃回现实世界，他想了多久，心里有多喜欢钟愈，才能做到这种地步，钟愈还没有两人的记忆，一切都是谢无画在承受。

　　魏晋默然，沉重的手指都抬不起来。

　　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才好？

　　前不久，他还说他们好像在度蜜月一样，那么美好，他们还一起在御花园里散步，踩在满地的落花上，走红毯一样……

　　他们还在热恋，未来会热恋很久很久，为什么突然说不行。

　　他眨了下眼，眼泪顿时从眼眶滑出来，顺着下巴，滴在明黄色的衣领上，晕开一圈暗色的花。

　　喜蛋看的快掉线，啊啊，魏晋这样子可怎么办啊！都是哪个杀千刀的写的剧情！！

　　魏晋是真的悲伤难受到了极点，以至于连自己哭了都没发现。

　　“皇上，该往琼林宴了。”袁公公在门外提醒道。

　　“朕身体不适，别来打扰朕。”

　　袁公公立刻听出魏晋的不对劲，小声吩咐云线去请皇后娘娘，自己则去安排人叫谢无画，皇上不去，只能让七殿下顶一下了。

　　魏晋依旧呆坐着，眼泪已经不流了，只是眼神暗的吓人，那里面的光都被抽走了一般，只剩一个空壳子。不知过了多久，他闭上眼，抬手擦了擦眼角，赶在代长清进来前先开口道：“退下。”

　　代长清脚步顿了下，“皇上？”

　　魏晋把所有想法都按进箱子里，先打起精神笑了笑，只是听着代长清的声音，差点绷不住又哽咽出来。

　　“朕没事，只是有些乏了，你先回去吧。”

　　代长清不知道魏晋发生了什么情况，不敢冒然进去，抿了抿唇，站在门口不进去也不走了。

　　魏晋没注意到他没走，起身找了个软塌斜靠着，睁着眼瞪房梁，在脑海里问喜蛋，“什么时候？”

　　喜蛋支吾，小声道：“八月份的时候。”

　　魏晋阖上眼，无力的呼吸都是累的，半晌，他又问道：“结局是怎么样的？”

　　喜蛋把原剧情翻了出来，直接放给魏晋看，他完全不敢念。

　　原剧情里结局的最后，魏晋和代长清产生了一点误会，所以魏晋出征之前都没怎么说话，谁知道这一别扭，就是生离死别，再也见不到面，魏晋给代长清留了圣旨，要他做万人之上的位置，可后来的事魏晋也知道，代长清没有做皇上，而是让沈白玉做了，自己处理好事情后，随着他去死了。

　　魏晋一字一句看着原书里关于他死后代长清一瞬间变得苍老的描写，写最后代长清梦见他们在一起时的某个场景。

　　代长清那时在屋里写字，远远听见外面传来一道声音，懒懒散散，噙着笑意，直进入人心房里去，“朕来看看，朕的皇后啊。”

　　……

　　魏晋浑浑噩噩睡了过去，这一觉睡的很久，他感觉有人进来，给他盖了件衣服，隔了一会儿，那人又把他抱起来，像嫌他这么睡不舒服，一路把他抱回了寝殿。

　　寝殿的床宽大，魏晋刚一沾上，缓缓蜷缩了起来，下一秒，整个人被抱住，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他的脊背，魏晋僵硬的四肢逐渐放松下来，睡熟了。

　　他已经有了答案。

　　所以更加痛苦。

　　魏晋其实很理智，他听到不能破坏剧情后，就立刻把情况罗列了出来。

　　谢无画和钟愈能在这个世界无限循环下去，而他不行，就算坚持不遵照结局，硬要跟代长清在一起这一辈子，也只是一辈子而已，可谢无画和钟愈是能一直一直在一起，两相对比，显然是谢无画的划算。

　　他不能那么自私。

　　谢无画还帮了他那么多……

　　这一觉像昏睡一般，魏晋一直睡到第二天清晨，醒来时代长清还在跟太医说话。

　　太医：“娘娘，皇上脉象平稳，并无异象，想来是近日太过劳心劳力，身体承受不住，昏睡了过去，并无大碍，皇上尚且年轻，娘娘督促皇上多做些运动的好。”

　　代长清紧皱着眉，点了点头，“好，你退下吧。”

　　太医躬身退下去了。

　　魏晋眼皮动了动，并没有睁开眼。

　　他想起来原书里的剧情，疏远代长清吗？这样至少他不会在自己死后殉情，或者找个人，每日宠着，让代长清以为他移情别恋了……

　　有很多办法，可以让代长清对自己心凉，哪怕他死了，代长清也能好好的。

　　魏晋咬住舌尖，忽然眼泪又出来了，他睁开眼，在代长清还没反应过来时扑上去抱住了他，颤声道：“长清，我梦见我母妃死时的样子。”

　　“我好害怕。”

　　他找了个借口，抱着代长清哭的昏天暗地，去他妈的疏远代长清，他就这么四个月的时间了，还要跟代长清保持距离吗？他就剩这么点时间可以跟他在一起，以后再也见到他了，还想这些干什么？

　　魏晋哭着哭着，抱着代长清的脖颈凑上去吻他，小猫舔食一般，起先一下一下慢慢的亲着，后来他好像突然受了什么刺激，用力吻了上去，撕扯着代长清的衣服，喉间发出类似咆哮的呜咽声。

　　“长清，长清……”魏晋叫着代长清的名字，像没头苍蝇一样胡乱的亲吻咬他。

　　代长清闷哼了声，魏晋这一口咬的有些重，他扶住魏晋的后脑勺，温声道：“怎么了？别怕，我在这儿。”

　　魏晋停了动作，抬起通红的眼看他，声音都变调了，“你一直在吗？”

　　代长清耐心的安抚他，低下头亲他，“嗯，一直在。”

　　“即使我不在了你也会在吗？一个人也能活的好好的吗？”魏晋擦了下眼睛，勉强扯起唇角，要笑不笑的模样，“就像……就像我母妃走了，我也活的好好的这样？”

　　代长清拧了拧眉，“你怎么了？”

　　魏晋摇头，紧紧抱住代长清，“没什么，我就是太害怕了，那个梦太吓人了。”

　　他那样用力，好像要把两个人融在一起。

　　代长清当然察觉他的不对劲，可已经盘问过所有昨日跟在魏晋身边的宫女和太监，什么异样都没有，魏晋是突然成这样的。

　　自那日后魏晋缠代长清缠的分外厉害，就是在公共场合，魏晋也是拖着代长清的手，代长清同人说话，他就支着下巴直直的看他，代长清批奏折时，他就在后面靠着他的背。

　　宫人暗地里传代长清给魏晋吃了什么药，把魏晋给迷成这样了，代长清自己也怀疑。

　　他无奈的拦住魏晋又要亲他的动作，“皇上。”

　　每日一有空就要亲他，跟他做，魏晋的身体受不住。

　　魏晋舔了舔唇，像不知道他在无奈什么一样，引诱道：“不想要吗？”

　　“那朕走了？”

　　代长清又握住他的手腕，亲了亲他的眼角，“出宫玩怎么样？”

　　魏晋干脆摇头，“不去。”

　　代长清定定的看着他，“皇上，沉迷美色，不理朝政，是昏君的作为。”

　　“这同家暴内人是一样不耻的。”

　　魏晋点头，“所以呢？”

　　不等代长清接话，他自己答了，“所以长清是不行了，没关系，朕可以在上面。”

　　代长清眯眼，虽说知道魏晋就是在激他，但男人听不得不行这两个字，他抱起魏晋放到桌案上，“疼吗？”

　　魏晋自己利落的扯掉腰带，“不疼。”

　　这话是实话，这些天他缠着代长清做的多，可代长清却一次比一次温柔，好像他是个玻璃娃娃，用一点力就会碎。

　　室内一片旖旎，喘息声连绵不绝，魏晋就像化身成了彻头彻尾的妖精，一点儿也不遮掩忍耐，给出的反应自然又让人热血沸腾。

　　到最后的时候，代长清忍不住用了力，咬了下他的肩膀，“以后不许这样了。”

　　魏晋根本不怕，反正代长清不理他，他也有法子缠他。

　　他就像海绵，在离水前拼命汲取水分，能留在身体里一点是一点。

　　……

　　四月下旬，谢无画启程回封地，魏晋在宫门口送他，赏赐了许多东西，其中有两大箱上好的润.滑.剂。

　　谢无画啧了声，“两箱哪够我用？小看我了啊。”

　　魏晋失笑，“戏过了啊。”

　　两人笑了一会儿，说起正事来，“沈家那两个你自己照看吧，我收留了那么久，仁至义尽，我要回去跟钟愈过二人世界了。”

　　魏晋诶了声，“不行，你带他们走，我后宫里连个女人都没，他们在里面住着是什么意思？”

　　谢无画不说他都忘了这两姐弟的存在了，沈白玉得送走，送的远远的。

　　谢无画：“……”妈的。

　　“那我府里也没人啊，住着他们两个孩子，也很不方便的。”

　　“那不一样。”魏晋道：“你名声已经没了，所以这时候把他们送不送走都没关系。”

　　谢无画一脸木然，接受了这个说法，“也行，跟我回封地就回吧。”

　　他看了眼外面的红墙，忽然道：“红墙配白雪，可惜今年没看见。”

　　皇宫里冬天最漂亮的景，就是白雪落下，红墙前一颗掉光了树叶的大树，随便一拍都是壁纸，可惜今年冬天没下雪，谢无画也没来几次皇宫。

　　魏晋注视着他的侧脸，捻了捻手指，低应一声，“今年能看见的。”

　　“你跟钟愈好好过，腻一辈子吧。”

　　谢无画笑着点了点头，拍拍他，“你也是啊。”

　　等谢无画的马车已经不见踪影，太阳也落下山，魏晋还立在原地，看着那一块红墙，垂下眼转身回去了。

　　有些事一旦确定了时间，就会觉得日子过得飞快，眨眼就是一天，又接一次吻就是一个月。

　　边疆传来消息，蛮夷来犯，几次叫阵，魏晋手指颤抖的拿不住笔，他让大将军带兵平乱，竭力镇压。

　　晚上一整晚睡不着，死死的抓着代长清的手，恐慌的浑身发冷汗。

　　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八月来了。

　　魏晋这几个月迅速消瘦，脸色也很不好，御驾亲征前一天，魏晋躲开代长清，自己一个人在御书房里，把信和诏书都准备好，他整整写了一个下午，写了很多张纸，最后又全部烧掉，只留下一张。

　　都写好后，他一眼不敢再看这两样东西，叫袁公公进来，把东西放到暗格里，沙哑着嗓子叮嘱他，“朕此次出宫，为以防万一，留了一份诏书，就在这暗格里。”

　　袁公公震惊的抬起头，“皇上！”

　　出征前，最避讳的就是这些了，他还是皇上，怎么能说这种话！

　　魏晋扯了扯唇角，调笑了句，“嗯，朕还是头一次见袁公公露出震惊的表情……”

　　“无碍，朕只是以防万一，这份诏书只有你知道，朕信任你。”

　　“若前线传来消息，你就把诏书拿出来，当着众朝臣的面宣读。”

　　袁公公跪到地上，领旨。

　　他有一种很不好，又很强烈的感觉，魏晋这几个月的反常，还有这份诏书，袁公公心脏狂跳，只敢祈祷不是他想的那样。

　　皇上乃真命天子，福气滔天，大魏国如今渐渐国泰民安，皇上皇后又恩爱和睦，若……

　　袁公公不敢想。

　　次日一早，魏晋看了眼还在昏睡中的代长清，穿上盔甲走了。

　　昨晚做的凶，他腰现在都有点直不起来，但幸好，蒙汗药是让代长清吃了，他一点也不敢在走之前面对代长清。

　　因为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了。

　　魏晋快步走回去又俯身亲了亲代长清，亲一口不够，还想要更深入，魏晋感觉双唇间有些咸，他睁开眼，发现眼睛一片模糊，都是泪水。

　　喜蛋小心提醒他，“宿主，该走了……”

　　呜呜呜，他根本不敢说话。

　　魏晋停了一会儿，直起身走了，这一回他没有再回身，一路像后面追了猛兽一样，飞快骑上马，率领军队出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