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阮廷在网吧里一连待了两天两夜,把要还温峋的钱挣得差不多了,期间还有公司的HR联系他愿意给他无面试通道直接入职的offer。

  黎明前的曙光已经亮了。

  小网吧里环境密闭,通风不良好,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阮廷待不住了。他这两天只喝水没吃东西,在电脑屏幕前像个赶工的程序员。

  脑子里晕晕沉沉,隐隐发痛,四周是昏暗的墙壁,污浊的空气,戴着耳机打游戏的少年脚前是一地的烟头。

  阮廷感到眼前发黑,四肢酸软,他关了机站起身,把身上的衣服理好仍觉得冷,寒意从脊背后方一层一层漫上来,像一只看不见的手在他后背摸索。

  阮廷出了网吧,下意识往温峋家走。

  头重脚轻的滋味莫过于此,进了温峋家后,阮廷一头栽倒在沙发上,他浑身没有力气,像一滩软泥,只想找个地方好好躺着。喉咙间有细微的痛意,一说话仿佛有小火要喷出来,一吞咽如遇针扎。

  阮廷觉得自己感冒了,他伸手要去摸额头,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阮廷把手机放在耳边,听见了亲切又熟悉的声音。

  “最近怎么没给奶奶打电话啊?”

  阮廷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给他打电话的是从小比较疼爱他的奶奶,可惜奶奶身体不好,常年住在医院里,经常自身都难保,更谈不上给他关爱了。

  阮廷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接电话,压着嗓子说:“奶奶,我最近比较忙,改天亲自去看你。”

  “你最近忙?呵呵,别以为我老太婆不知道,听说你和你爹闹了矛盾之后就玩消失,我说你俩是不是吃饱了撑的,闲的没事干飙戏?我刚把你爹骂了一顿,现在来骂你,他就是看你不顺眼想多练练你,说的大多都是气话,要我说呢,要真想锻炼你,直接把公司给你得了,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多了少了都算你的。”

  阮廷唇角微微勾了起来,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血色,声音也多了一丝欢脱:“所以家产是我的,对吧。”

  “我看你是钻钱罐子里去了。”老人的声音带了些哭笑不得的语气,“你最近在哪儿住呢?吃的好吗?喝的好吗?我儿子呢,让你不准花他的钱,但是你的房子是可以住的,班也可以照常上,你跑没影儿了干嘛呀。”

  “这样啊。”阮廷眨了眨眼,他没摸自己的额头也知道自己发烧了,大脑现在烧的糊里糊涂,眼前一片幻影,他有些搞不清状况地问:“意思是我可以回家住了?”

  “当然可以,还有你,什么时候来看看奶奶?”

  阮廷用手背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过几天,等你生日的时候。”

  “还以为你这个小兔崽子忘了,没忘就好,没忘就好啊,那你保重身体,奶奶等你。”

  挂了电话,城边别墅群的一家大别墅的露天阳台上,一位老太太戴着墨镜坐在轮椅上喝着花茶,她身上披着绣有金丝的深蓝色丝绸披风,把老太太整个包了起来,沙发和轮椅朝着的方向是远方郁郁葱葱的群山,浑圆的落日把天空和群山交界处染成橙色,一旁的小桌上摆着新鲜的插花和三层高的茶点支架,包在玻璃容器里的香氛和烛火像花草一样遍布在地板四周,橘黄的小灯沿着屋檐挂满一圈,晚风轻拂,如星星般翩翩起舞。

  戴着大珍珠钻戒的手拿起淡雅的青花瓷茶杯,老太太对身边的小护工说:“我这个孙子呀,他妈妈走得早,他爸呢只懂挣钱,一个人从小长到大没怎么享受过亲人的关爱,后来在国外待了几年,人呢,有点矫情,有点事儿精,坏毛病养了一堆,但本质上心地不错,没有人好好带着长大,可惜了。”

  一旁的小护工随即顺着老太太的话说:“还能记得您的生日已经很不错了,到时候我们多准备一些东西。”

  老太太笑了起来:“哦,让他那个明星女朋友也一起来,我还没见过呢,她在电视里的模样还不错,不知道真人怎么样,我给他多发条消息。”

  老太太给孙子发了消息,阮廷却没看到,他已经因为疲累过度和身体不舒服而昏睡过去了。

  夜幕低垂,温峋回来的时候,阮廷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左手紧紧抓着毯子,嘴里喃喃喊着的话不知是说自己觉得冷还是热。

  温峋起初没理阮廷,这家伙两天没见人影了,谁知道他跑到哪里鬼混去了,钱倒是总是按时还,他做好饭后去沙发旁踹了阮廷两脚。

  “喂,起来吃饭。”

  阮廷双脸冒上红晕,他被人从火烧火燎的睡梦中踹醒,微微睁开眼睛看了温峋一眼,咳嗽了几声说:“不吃了,我睡会儿。”

  他的气息很微弱,温峋又碰了碰他:“你是不是生病了?”

  阮廷似乎又进了睡梦里,没再回温峋的话了。

  温峋弯下腰,摸了摸阮廷的额头,“发烧了。”他转身去卧室里翻箱倒柜,没找出一粒发烧药。

  白里泛黄的墙上,老钟的秒针一下又一下走着,不知是因为生锈还是别的原因,声音异常清晰,仿佛时间都随着它变慢了,在自己家没找到药,温峋叉着腰给大熊打了个电话,让他送退烧药过来。

  大熊以为是温峋病了,来得异常积极,看见半死不活的阮廷后,问:“两天没见,这巧克力精他……他怎么了?”

  “发烧了。”温峋从大熊手里接过药,直接用嘴撕开了包装,坐在沙发上把阮廷上半身架了起来。

  阮廷烧得迷迷糊糊,极其不接受这个难受的姿势,他刚翻过了身又被温峋提了过来,于是栽在了温峋怀里,双手自然环上温峋的腰。

  温峋掰正他的下巴,掰开他的嘴,把药一股脑扔了进去,然后拿白水往里顺。

  阮廷抗拒地全吐了出来,水顺着下巴流到脖子里,脑袋不停在温峋怀里蹭,以此来擦干自己脸上的水渍,大熊皱起了眉头,他都看不下去了,捂住眼睛偏过了头。

  如果有人这么对他,他一定往对方脸上来两拳!

  温峋脸上的表情当然也不好,他再次掰开阮廷的嘴,把药扔进嘴里,倒了点温水后,手覆在他脸上,粗暴地捂住了阮廷的嘴。

  阮廷三番五次想往外吐,温峋抱着他强迫他吞咽 ,阮廷几次挣扎终于把药咽了下去。温峋长舒一口气,扒开阮廷抱他的手,让这家伙重新睡好,才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没事了,你回去吧。”温峋疲惫地靠在沙发的另一边,拿起水杯饮了半杯水。

  大熊点了点头,用敬佩的眼神回敬温峋,临走前告诉他:“你拿冷毛巾在他额头上敷一下,这种连手上划道口子都要死要活想去医院的娇贵身躯,光吃药怕是不太行。”

  大熊走后,温峋听取了大熊的建议,给阮廷敷了凉的湿毛巾,自己吃了饭收拾好之后上了床,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到夜里一点,上了个厕所后又鬼使神差地走到客厅,摸了摸阮廷的额头。

  他难以接受却不得不接受的事实是他不再是一个人生活了,阮廷已成为他生活中时常出现且让他心烦意乱的生物。

  他给阮湿敷的毛巾掉到了地上,阮廷的额头滚烫,温度比他第一次摸的时候高多了!

  艹,大熊给的药究竟有用没用,该不会过期了吧,这只笨熊办事他总是不能安心,几个小时过去了,阮廷的体温不仅没降,状况反而恶化了。温峋心里隐隐不安,他拿出体温计给阮廷测体温,阮廷大概烧糊涂了,嘴里哼哼唧唧,但也并非完全任人摆布。温峋就差没直接把这人的衣服给扒了,他艰难地给阮廷测完体温,当场傻眼了。

  阮廷的体温超过了四十度,相当危险的度数了。

  他的一只手紧紧抓着温峋的手腕,热度随着掌心烧的接触处的皮肤似要发焦,他嘴里不断念叨,温峋俯下身,听见他说:“不要走,陪着我。”

  这几个字一遍一遍地重复,声音很低,气息很弱,温峋知道他已经快没了正常的意识,这些话不是说给他听的,只是本能的情感发泄,凭他对阮廷的了解,阮廷如果还正常,此刻应该大喊:快送我去医院!别想用两颗药打发我!

  此时万籁俱寂,夜阑人静,悠悠长夜只过了一小半,温峋站在客厅里,任阮廷攥着他的手腕拉了一会儿后,用力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温峋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这种程度的发烧他经历过,都是自己吃了药扛过去,他经历过不止一次了,也曾发着烧去过工厂,送过货物,大熊劝他去医院,哪怕去社区医院,都被他拒绝了。

  他没有一次害怕过,但这次,他在黑暗中听见了自己心里不安的声音。

  温峋用被子蒙上自己的脑袋,一分钟后,又把被子掀开,打开衣柜拿了一件大衣,自己穿好衣服后又给阮廷穿了件自己的外套。

  晚上近两点,华灯尽灭,温峋抱着阮廷出了门,走向他最害怕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阮总:下次请温柔的喂药,好吗(p≧w≦q)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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