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烈火焚之

  百姓们在虞星野那半真半假的威胁下暂时悻悻地离开皇宫。

  祁云初一动不动地躺在岸边,抬眸望着蔚蓝的天空,白云携着微风羞涩地靠近艳阳,博得一丝光彩后欢喜地围绕在其身旁。

  “师弟。”

  一只白皙精瘦的手臂横在眼前,阻隔住白云的那点光彩,唤回了祁云初那几欲攀上云端的神智。

  祁云初收回目光,静静地对上一双黑眸,眸中的心疼像是汲取了整片苍穹上云彩的光芒,和煦却又不失张扬。

  祁云初转过头,瞥了眼随着湖水肆意飞舞的白发,嗤嗤一笑:“真好,不用再染了。”

  虞星野弯下腰将祁云初扶了起来,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锦缎把他浸了水的发丝给小心翼翼地包裹好,柔声道:“跟我回灵虚观吧,那里可没人敢乱来,把太后一同带去。”

  “母后。”祁云初呆滞的目光突然有些光亮,目光越过人群搜寻着太后的身影,最后定在被宫女搀扶着走过来的太后身上。他眼眶一热,嘴边漾开一抹笑,“好啊。”

  如今天狼国守在皇城外,城内的百姓想逃也逃不了,也有半夜逃跑的,结果一出去就成了砧板上牛羊肉,任人宰割。

  仅剩的三百禁卫军里一半守着城门,一半守着祁云初与皇宫。城破是迟早的事,大家心知肚明,却还是渴望会有奇迹出现。

  “师弟!”

  虞星野突然从窗户外探出一个脑袋,把坐在书桌前想事的祁云初吓了一跳。手中的毛笔趁机脱离束缚,欢畅地在桌面上滚落一圈后掉入怀里,开出一朵略为潦草的墨梅。

  “师兄。”祁云初回过神,把毛笔从怀里拿出放回笔架上,揉了揉眉心,轻唤一声。

  虞星野手搭在窗棂上,纵身一跃,翻窗而入,拉过一边的椅子挨着祁云初坐下,凑到他耳边,故作神秘地说道:“我要送你一个宝贝。”

  “什么宝贝?”祁云初眉梢的愁云淡了几分,好奇地看着虞星野,目光随着他晃动的手来回移动着。

  “你猜一猜。”

  “金子?”

  “俗气!”

  “那我猜不出来。”祁云初摇头失笑。

  虞星野长长叹了口气,佯装不悦道:“你这个人真的是太无趣了。”

  “诺,是这个!”虞星野摊开掌心,一截红绳软趴趴地躺在他掌心里。

  “这个是会变大变小变漂亮吗?”祁云初定睛一看,有些好笑地戳了戳红绳。

  “这个倒不会。”虞星野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那它有什么神秘的?”祁云初眨了眨眼,无辜地看着虞星野。

  “它能保平安、能辟邪!”虞星野摸了摸鼻子,郑重其事地说道,“我老家那边的风俗,以前见阿娘戴过。”

  说着,虞星野拿起红绳,低下头认真地将其系在祁云初右手无名指上,一边系一边说道:“希望师弟一辈子能够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师兄。”祁云初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哽咽道,“你还是早些离开这里吧。”

  “胡说什么呢!”虞星野手一顿,抬眸斜了眼祁云初,继续干着手中的活,“你都在这里,我还去哪。”

  “可师兄本就不是临渊的子民,离开无可厚非。 ”祁云初低声呢喃,“等到佳古莱失去耐心之后,这里便会彻底覆灭,师兄又何必白白搭上性命,你。”

  “那你跟我一起走吗?”虞星野打断他的话,“你要是跟我一起走我就走。”

  “我不能走,我得守在这里,还有那么多百姓在那,能护住一个是一个。”

  “那我也不走,我是临渊的大将军,我得守着你。”

  “你不是。”祁云初收回手,摩挲着指节处的红绳,“我没有封你做大将军。”

  “我自己封自己就行了。”虞星野笑了笑,撑头看着祁云初,“好歹也是国主师兄,这点胆魄还是有的。”

  花园凉亭内,太后褪去一身华服,素衣罗裙,俨然如同一个普通妇人,愁眉苦脸地望着对面闭眼不语,老僧入定般的胡哈哈。

  “国师。”太后捧着手中的热茶,隔着氤氲水汽望着胡哈哈,惴惴不安道,“临渊这事,是不是真的与我儿有关?”

  胡哈哈睁开眼,端起手边的茶轻啜一口,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道:“太后觉得呢?”

  太后一顿,手里的茶盏都要端不住,滚烫的茶水溅到手背,留下一串红痕,可她却仿佛感受不到,浑然不觉,拧眉猜测道:“难不成真的是……”

  “那哀家……哀家不就成为罪人了?”太后眼眶一红,双唇剧烈颤抖,放下茶盏,把脸埋在掌心间,低声抽泣着,“若真如此,哀家……哀家死一万次也难辞其咎。”

  “太后不必自责。”胡哈哈捋了捋胡须,气定神闲地说道。

  “道长这话什么意思?”太后倏地抬起头看着胡哈哈,顾不上其他,紧紧抓着他的衣袖,眸里迸发出异样的光芒,疯狂而又炙热,“是还有救吗?”

  “还是真如那些人所言,要将……要将吾儿烧死?”

  “太后信那些?”

  “哀家不想信,可是哀家不得不信。早年国师也曾说过他生来不祥,妖邪覆体,需借香火之气化解。可十多年过去了,临渊却是落得这番田地,是不是说明他体内的妖邪并给化解?是不是真的……烧死我儿,临渊……临渊就有救了?”

  一声重物落地发出的沉闷声响打乱了太后话里的无助与狠决。

  祁云初面无表情地对上太后那仓皇失措的目光,指了指脚边散落一地的参片,淡淡道:“本打算给母后送参汤的,现在没了。”

  “云儿。”太后扶着石桌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迈开步子想走上前,似是想到什么,又收回脚步,怯怯地看着祁云初。

  “国主。”胡哈哈一如既往恭恭敬敬地行礼。

  “生来不祥?妖邪覆体?烧了我,临渊就真的就能得救了吗?”祁云初嘴里溢出一声轻笑,似嘲讽,似心酸,又似绝望。

  “或……或许。”太后攥紧手中的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结结巴巴地应道。

  “母后,为什么不骗骗我呢。”祁云初闭了闭眼,隐在袖中的手暗暗攥紧,毅然转身离去。随风翻飞的衣袍宛若一把长刀将他仅有的支撑全部割却。

  祁云初被五花大绑捆在石柱上,脚下踩着层层柴火,火苗恣意地舔舐着他的衣摆。几次小心翼翼试探之后最终又攀上他的肩头,浓厚的焦味萦绕在鼻尖,亲昵地与他倾诉着人间种种不值。

  祁云初迷迷糊糊睁开眼,透过跳跃的火光与台下的人群相望。

  淳朴的百姓一扫之前和蔼、纯善,眼里闪烁着莹莹绿光,嘴边噙着嗜血的笑容。化身为一匹匹恶狼,挥舞着手中的利爪,以来庆祝捉得猎物的喜悦。

  他的母后,却是亲手把他送到了狼窝。

  “总算是要烧死他了!”

  “这个妖怪害了我们这么久,早该死了!”

  “他还假惺惺的带兵出征,保不准那些人不是战死的,而是被他给害死的!”

  “我三个哥哥全没了!他却能安稳的活着,这里面肯定有鬼!”

  ……

  一人手里举着一炬火把,森白的牙齿在火光描摹下泛着凛凛寒意,连带着火光都变了颜色。

  层层烟雾化作棉絮,将祁云初牢牢围困其中。

  祁云初感觉到脚底的温度越来越高,手背被火苗舔了一下,灼热的痛感让他无法选择忽视。

  祁云初不甘心地咬着牙,被反捆在石柱上的手暗暗运力,试图挣断手腕间那粗粝的绳子。

  腰间的白螭似是感觉到主人的愤怒,两只眼珠一片猩红,像是吸食过鲜血的凶兽,暗光流转、慑人心神。

  白螭嗡鸣出鞘,寒光掠影,簌簌刀风硬生生将烈火劈成两半,火苗宛如给束缚住,跟个仆人似的乖巧地候在一旁,腾出一条道来。

  火势渐渐减弱,最后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未燃尽的柴火不甘不愿地吐露出最后的白烟。

  祁云初总算是从石柱上走了下来,披散在脑后的银丝夹杂着乌黑的灰烬漫天飞舞,被火苗吞噬成破破烂烂的衣衫却衬得他多了些异样的风采。

  “妖怪!果然是妖怪!”有人率先回过神,连忙往后退去,不断挥舞着手中的火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怕什么!我们人多,一人一把火都能烧死他!”

  “就是就是,大家一起来,今天就要烧死这个妖怪!”

  原本打了退堂鼓的人们瞬间吃了定心丸般齐齐停下脚步,握紧手里的火把,奋力朝祁云初身上丢去。

  可丢出去的火把全在靠近祁云初时熄灭,跟头死猪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火烧不到祁云初,可是那些实打实的木头却是能砸伤他。

  额头、脸颊、膝盖以及那被火灼烧得血肉模糊的两只手无一幸免。有的划破皮肤,有的砸到骨头,发出沉闷的声响,钻心是疼痛让他不适地弯下腰。

  “啊!杀人了!他杀人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殷红的血迹晕染在脚下的石板上,异常惹眼。

  人群开始混乱起来,大伙急急忙忙地往回走,有的行动慢了一拍的被人推倒在地,几次三番想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也无果,最后再也没能起来。

  祁云初艰难地挪着步子,颤抖地伸出手想要去扶起那个人。明明四五步的距离却怎么也走不到头,像是走在云端之上,松软无力。眼皮愈发沉重,迷迷糊糊间好似看见了胡哈哈站在眼前对他微笑招手。

  “国……国师。”祁云初双唇无声翕动着,摇摇欲坠之际,一只有力的手臂将他从松软的云端给拉了回来,可这人说出的话却是让他立马坠入无间地狱。

  “你为什么要滥杀无辜?”

第124章 烈火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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