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终章(首发晋江!)

  赤羽火凤将一众燕然台弟子一起载了回去,十七八岁的少年聚在一起,就跟点着的爆竹似的噼里啪啦的吵个不停,连带着耳畔呼啸的凉风都跟着闹腾起来。

  叶文清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一侧,任由封敛臣如何动作都不曾有片刻改变。

  封敛臣觑着叶文清的神情,不动声色地将身子往他旁边挪了挪,借着宽大的衣袖,几次伸出的手又给缩了回来。

  当他再次鼓起勇气想要去抓叶文清手的时候,叶文清突然转过头,吓得他一个激灵,身子往旁边一栽,差点掉了下去。

  “你小子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叶文清抓着封敛臣的手臂将他拽了回来,斜了他一眼,嗤笑道。

  “我……”封敛臣因为叶文清终于肯主动跟自己说话从而心生欢喜,可瞥见叶文清眸中那尚未完全褪去的寒冰,一时间又有些犹豫,抿了抿唇,低声道,“师兄,我不后悔。”

  “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属于他的记忆全部浮现在我脑海里,包括他做的决定。无论是这个我,还是另外一个我,我们做的决定都会是一样的,并且选择毫不犹豫的尊重对方。师兄说我自私也罢,说我冷血也罢,我都不会有任何怨怼。”

  “你说了这么多,我哪里敢说你。”叶文清摇头轻叹,话里的无奈与遗憾都赠与清风,送往五湖四海。

  “那师兄能不能多理理我?”封敛臣殷切地对上叶文清的目光,话语里蕴含着渴求与小心,像是讨要着主人垂怜却又不肯过多要求的宠物,“师兄若是不能释怀,那就今日同我说一句话,明日同我说两句。以此类推,每一天多说一句。”

  “你当我是火.药桶不成?后劲那么大?”叶文清哭笑不得,长长吁了口气,身子微微前倾,把脸埋在封敛臣颈窝间,“师弟,谢谢你。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谢谢你。”

  “不要。”封敛臣眼里涌起那如蒙大赦的喜悦,他伸出手紧紧抱住叶文清,眼圈泛湿,微微哽咽道,“师兄永远都不需要同我说谢谢,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师兄在我身边,便是对我莫大的恩赐了。”

  空中偶尔飘过的云彩追随着那远去的美景,却是将那巍峨高山、潺潺流水以及那碧瓦飞甍、层楼叠榭给相邀而来。

  那是燕然台。

  是修真界人人翘首以望、引以为豪的仙门魁首。

  如今却已经物是人非。

  当叶文清落地之后,文玉恰好也从外面赶回来,一时之间,两拨人马打了个照面。

  陆言一个箭步上前,上上下下将叶文清打量个遍,确认无恙后,立马一个熊扑,激动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叶文清被陆言这一撞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刚好退到封敛臣怀里,不由得抬手在陆言脑袋上拍了拍,道:“你小子投怀送抱也不知道挑个好机会,当着我男人面这样,你不怕他把你削了?”

  “不怕!”陆言十分硬气地回道,空出一只胳膊顺道把封敛臣也给抱,露出傻兮兮的笑,“两个一起抱就没事了。”

  叶文清可懒得跟这傻子耗下去,毫不客气地按着他脑袋将人推开,掸了掸袖子,对文玉拱手道:“弟子不辱使命,将师弟们安然无恙地给带了回来。”

  “做得不错。”文玉捋了捋胡须,欣慰道。

  叶文清眼尖的瞥见文玉手中握着的卷轴,眸里掠过一丝暗色,抬眸便见文玉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文先生,说好的一百桌筵席摆了没有呀?”叶文清故意抬高语调,神气十足地说道,“今日我们燕然台这么多英雄凯旋,怎么说也得庆祝庆祝,喝个痛快对不对?”

  满腔喜悦久久未得平息的少年们再度活跃起来,高声附和着。

  “对!庆祝庆祝!”

  “文清师兄说的不错!”

  “想要庆祝行啊。”文玉满口答应,还不待大伙高兴一二,就见他皮笑肉不笑道,“之后每人给我抄十遍门训。”

  空气有一瞬间凝滞,就连叶文清都呆住了。

  去年文先生心血来潮把门训重新修了一遍,足足有三万字之多。这抄个十遍,不是得要三十万字了?

  “叶文清带头,罚抄双倍。”文玉继续补充道。

  “怎么样?还要不要庆祝?要不要喝个痛快了?”

  “要!”叶文清咬咬牙,豁出去了,为了让大家高兴一下,牺牲一下自己也无所谓,“二十遍就二十遍!”反正有封敛臣可以帮忙。

  沉寂的气氛再度活跃起来。

  “好!要抄一起抄!”

  “对对对!反正文清师兄抄的还比我们多!”

  ……

  叶文清瞅着这群幸灾乐祸的小兔崽子,不由得一阵失笑。

  平日里燕然台管得严,别说喝酒了,就是这么一众弟子聚在一起吃个饭都不行,今日也算是破例了。

  叶文清抿了口酒便放下酒杯,素来最喜欢的霜林醉突然少了些味儿,酒里都泛着苦意,越喝越难喝,越喝越苦。

  他目光在大殿内逡巡一片,那些个年岁小的弟子东倒西歪的,喝着喝着就哭了起来,哭完了又在那放声大笑,就跟圈里头撒娇的母猪似的。

  其中最会撒娇的母猪当属那头姓陆的了。

  只见陆言干脆抱着酒坛,踉踉跄跄地走到大殿中央,对着文玉身边那处空荡荡的座位拱手作揖,随后又盘腿坐下,仰起头把酒往嘴里猛灌。就跟那在烈日下劳作了一天的水牛见了河一样,咕咚咕咚喝个不停。

  “阿爹,你去哪里了?喝酒都不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啊?”陆言放下酒坛,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着,“阿爹,言言想吃饺子了,言言想去放烟花,还想给阿爹买酒去。”

  “一定是爷爷骂了阿爹,阿爹生气故意躲起来了。爷爷,能不能带言言去找阿爹啊?言言才三岁,不能没有爹的,没爹的小孩会被人欺负的。被人欺负了言言又打不赢,言言只会哭。”陆言兀自嚷嚷一遍后,又把目光转向一边的文玉,颇为不满地撅了撅嘴,却又无比希冀地看着他。

  “不是说让你盯着他点吗?”文玉面色微沉,不悦地扫向坐在陆言身边的弟子,“你不知道他喝多酒发起疯来的样子吗?你是想当他大爷还是祖宗?”

  坐在陆言身边的弟子也喝多了酒,脑子不大灵光,耳朵也不大好使,听了个迷迷糊糊。只看见文玉嘴巴一张一阖的,乖巧地点点头:“是……是……祖宗。”

  “……”

  得了,又是一个。

  没得到文玉回应的陆言委屈得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哭,那可谓是魔音绕梁啊。

  文玉气得干脆别过头,看着殿内一群酒鬼,对于之前的松口颇为后悔,怎么就一下心软了呢?

  思来想去,文玉把这个罪名扣在叶文清头上,觑了眼靠在封敛臣怀里魂不守舍吃着东西的叶文清,脸色又沉了几分,冲他吼道:“你没长骨头是不是?给我坐直了!”

  “啊?”叶文清回过神,猝不及防对上文玉那双隐约有火苗窜动的眸子,愣了一下,然后立马撑着地面坐直来,端着手边的酒杯,恭敬地朝着文玉,“弟子敬先生一杯。”

  “……”

  文玉一时气结,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瞪着叶文清。

  叶文清也不觉得尴尬,径直饮尽杯中酒,偏过头看了眼封敛臣,狡黠地冲他眨了眨眼。

  师尊一走,文先生心里头也不好受,可一大把年纪了,又不能像个孩童般发泄出来,只能憋在心里头故作坚强。叶文清也只能试着转移一下他的注意,让他好受一点。

  封敛臣无奈失笑,夺下叶文清手中的酒杯,朝哭得缩成一团的陆言努了努嘴,低声道:“我可不想当师兄的爹。”

  “我酒量比这小子好多了。”叶文清讥笑道,顺手挠了挠封敛臣掌心,“再说了,你要是当我爹,咱俩可就不能在一块儿了。”

  不知不觉亥时已到,殿内弟子三三两两走了干净。

  陆言哭累了就抱着酒坛坐在门槛上呆呆地望着天,任凭怎么说也不肯回去休息,坚信他爹会给他放烟花。

  叶文清倒没怎么喝酒,文玉就更不用说了,他是个滴酒不沾的人,就这么抱着小可爱守着一众弟子。

  “可尽兴了?”文玉挠了挠小可爱毛茸茸的脑袋,抬眸看着叶文清。

  “文先生呢?”叶文清笑着反问。

  “残月到底是让人心生遗憾。”文玉沉默片刻,长长叹了口气,“满月遥遥无期。”

  叶文清回过头看了眼靠在门框上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陆言,往前走了一步,压低嗓音道:“掌律斋下了何等法令?”

  文玉错愕地看着叶文清,眸底染上些许阴霾。宛若被暴风雨洗礼过后乱成一团的秧苗,葱郁被淤泥淹个干净。

  “撤除燕然台仙门魁首之尊,三十年内不许参与仙尊之选,三年内不得招收新弟子。至于尊主。”文玉艰涩道,眼尾却又挂着几分释怀,一边说着一边把袖子里藏着的卷轴递给叶文清,“既已受天罚,不再追究。”

  这便代表着自此三十年内,燕然台的辉煌将不复存在。至于三十年后,又得另说了。

  “至于你,无端伤害修士,就是那个被你割了舌头的那一位,受戒鞭二十。还有封敛臣,一年前的事虽已大白,但他在开阳山那次驱使走尸使得他人有机可乘致使其他仙友无辜遇难,受戒鞭五十。现下他既已脱离燕然台,日后也断不能再入。后日你们二人便随我一同去掌律斋领罚。”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我都认了,打就打吧。”叶文清低头扫了眼卷轴上的内容,重新递回给文玉,莞尔一笑,“最起码燕然台还在。对了,那萧关宗的陈宗主呢?”

  文玉顿了一下,轻叹一声:“金丹被毁,永世不得离开萧关宗,不得与外人接触。”

  “都是他主动提出,金丹也是他自己毁掉的。”

  叶文清只觉寒冬的风霜呼啸而过,将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冻住,徒留刺骨冰凉。

  他从小便知晓师尊与陈宗主交好,却也只知道二人交好。如今看来,他还是不知道的。对于那位痴迷医术,外表看起来跟文弱书生一样遇见师尊总是笑眯眯的陈献一无所知。

  “有烟花!有烟花!阿爹回来了!爷爷你看!是阿爹回来了!他没有不要言言!言言是有爹的孩子!”

  原本早已睡过去的陆言突然又醒了,激动地站了起来,指着天幕上炸开的那一朵朵璀璨的焰火,想要抓着文玉他们来一同欣赏,可跑了一步又收了脚,摇头道:“不行,一个也不能错过。”

  “走吧,先生,弟子扶您看烟花去。”叶文清收敛杂绪,乖巧地侧过身,搀扶着文玉的手臂。

  文玉瞄了眼叶文清身边空荡荡位置,眼里晕开些许笑意,面上却又不显,佯装训斥道:“让封敛臣那小子少放些,别扰了大家休息。”

  “好,哄完陆言这小子就可以。”叶文清一边应道一边扶着文玉往外走去。

  五颜六色的焰火将漆黑的天幕给衬得愈发娇艳,比那浓妆艳抹的姑娘要美上几分。惹得人红了脸,却又不肯移开眼。

  三年后

  骄阳慷慨地把瑶光峰那漫山遍野的桃树给晒得通红,累累果实将桃枝压得连连弯腰。

  清风送来阵阵果香。

  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坐在树下的石头上,双手托腮看着前面舞剑的陆言。

  行云流水的动作,气吞山河的架势,身边围绕的清风都跟着凶狠起啦,发出簌簌的响声。

  “哇!宗主好棒!”男孩配合地鼓起掌来,白皙的掌心都给拍红了。

  陆言收回流丹,擦了擦额间的汗珠,朝男孩微微一笑。素色长衫衬得身姿愈发挺拔,腰间束着月白色腰带,腰带上系着一串桃枝形的玉佩。随着他脚下的动作,玉佩发出清脆的响声。

  三年光阴过去,陆言模样并未改变,但周身的气质与以前已经截然不同。越发成熟、稳重,脸上时常噙着和煦的笑容,熟悉得让人时常会生出一种错觉。

  三年前,本来文玉都准备好让叶文清接管燕然台的,谁知这小子表面答应,背地里却留下一封信趁夜悄悄溜走了。信上那行“夫唱夫随”气得往文玉差点拿剑追着他砍。

  最后,这宗主之位便落到了陆言身上。

  “小豆子,下次换过一句话说吧 。”陆言轻轻捏了捏小豆子的鼻子,“你这话都说了大半个月了。”

  “可宗主这剑也舞了大半个月了,也没有变呀。”小豆子微微撅着嘴反驳,亮晶晶的眸子看着陆言。

  陆言话一噎,无奈失笑,挠了挠他那松软的头发,指了指一边的竹篮,道:“去吧,摘。”

  话音陡然被南边天幕上炸开的一道紫色焰火给打断了。

  陆言身子一僵,眸子里骤然间涌起两掬清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却又带着些许苍凉、苦涩,眼尾泛起的薄粉悄无声息地唤起微微颤抖的鼻翼。

  “今日便摘五个吧。”陆言眨了眨眼睛,沉默良久方才开口,“算上师祖的一个,你吃两个。”

  “好!是文清师伯他们要回来了吗?”小豆子眼里迸发出两束精光,嘴巴咧得老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师祖一个,我两个,那剩下的是不是就是师伯他们的?”

  “你就这么喜欢你文清师伯?”陆言微微诧异,“你明明就只见过他一次,他还把你惹哭了。”

  小豆子咽了咽口水,嘿嘿一笑,凑到陆言耳边小声说道:“但是那时敛臣师叔给我了二十两银子,说是替文清师伯道歉的。”

  陆言一听,哭笑不得,一下子明白过来这小子心里的小算盘,憋笑道:“那行,你去摘吧,多摘几个也行。”

  “好耶!”

  小豆子快乐得跟只蜜蜂似的在桃林间徘徊,不时哼着小曲儿。

  直到夜幕降临,小豆子守在门口等了大半天也没能见着文清师伯,委屈巴巴地看着陆言:“宗主,他们不是说好申时到的吗?这都酉时了,怎么还没来?”

  “他们今天在山下镇上有事给耽误了,说是明天才能到。”陆言安抚地摸了摸小豆子脑袋,柔声道,“不用等了,你去跟文先生的小可爱玩吧。”

  “那好吧。”小豆子失落地低下头,依依不舍地看了眼门外期盼着会有奇迹发生,可到底是没有。

  被事情给耽误的叶文清正一脸复杂地从月老庙快步走了出来,快速地窜到街上,就跟避瘟神似的。

  可偏偏还有比瘟神更可怕的。

  他就随便一看,就看见了摆摊的道士,正是以前他跟陆言在萧关宗那月老庙碰见的那位说他不需要拜月老的那个老道。

  记忆犹新啊!

  老道看见叶文清时有片刻讶然,看了眼月老庙,眉心微蹙,张了张嘴,好似想说些什么。

  叶文清大步走过去,率先在老道之前开口,正好封敛臣从月老庙里走了出来。他得意地指了指封敛臣,啧了一声:“看见了吧?我男人!你看,我都没打光棍了,月老还是个光棍,我就说拜他没用吧?你也别多想,我就是来跟他炫耀一下的。”

  “你也别在这门口摆摊了,赚不了什么钱,不然你也不会从萧关宗跑到这里来。”

  老道:“……”

  这人谁呀?

  不待老道回话,叶文清转过身,抓着封敛臣赶紧离开,嘴里嘀咕道:“果然月老庙进不得。”

  “可我听见师兄明明跟月老许了愿呀。”封敛臣眉眼轻弯,任由叶文清将他拉走。

  “那我不跟着你学的么?我怕月老只听见你的声音,误以为你求他给你牵红线。谁家正经的两口子来拜月老的。”

  “那师兄许了什么愿?”

  “你还许了愿?不是说就挂个红线么?”

  “许了三个。”

  “三个?挺贪心的哈!说来听听。”

  “一愿天下清平,百姓安宁;二愿师兄常康无恙;三愿师兄与我,交颈颉颃,年年岁岁携手相将。好了,该换师兄了。”

  “……我才没许。”

  “师兄骗我。”

  “那你猜吧,猜对了就告诉你。”

  “师兄如今是嫌我烦了么?都不愿敷衍我了……”

  “……撒娇没用,自己猜。”

  ……

  河风走街串巷,携来人间的盎然春意,调皮地吹拂起二人的衣角,缱绻缠绵,难舍难分,久久未见落下。

  一如萦绕在二人间的情丝,经久不息,不消反长。

  【正文完】

第140章 终章(首发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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