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个练习生

　　直到最后，莫喻宁想说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雨过天晴之后，俞兆延有些不省人事，脑袋搭在莫喻宁肩膀上，不知道是真睡还是装睡。总之，最后还是莫喻宁把他拖回宿舍的，小白则摇着尾巴，跟在二人后面用狗语加油打气。

　　莫喻宁本想等他醒了，再找个机会继续二人的谈话。料不到对方一觉到天明，第二天一早，就又穿衣服跑路了。接下来几天，俞兆延都对莫喻宁避而不见。偶尔在团体练习时碰面，也都低头不语。

　　就连脑袋缺根筋的唐律，都嗅到些不寻常的气息，忍不住凑过来问：“你俩怎么了？我看俞兆延躲你，就跟躲瘟神一样。”

　　莫喻宁麻木地看了俞兆延一眼，后者似乎感受到了如芒在背，和他对视一眼，又匆忙挪走纠缠的视线。

　　莫喻宁心里有点憋屈：明明是他自己先表白，现在却怂了，这算什么事啊？

　　他越想越气，决定以牙还牙，也晾晾俞兆延。

　　事实上，是因为他还有其他事要做。

　　夏从熙扶着门框喘大气：“仝...仝老师要过来了！”

　　莫喻宁给了他一个“OK”的手势：“你赶快把气喘匀了，不然待会该唱不稳了。”

　　仝佟是夏从熙是被喊来的，说是有些动作做不好，需要自己帮忙。但实际上，仝佟一眼就能看出来夏从熙在说谎，只不过没戳穿他。再联想到今天是自己生日，不用想都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

　　但仝佟还是很期待就是了，因为没有人会不喜欢惊喜。

　　他在练习室门口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去了。迎面坐着莫喻宁、夏从熙和跟他并不太熟的孟羽。

　　“为了感谢仝老师几个月一来对我们的指导，我们特邀制作人孟羽先生前来助阵，为仝老师准备了一场汇报演出，请听歌曲《直到那一刻》。”夏从熙难得没掉链子，说话不磕巴，把之前写好的词背下来，然后跟另外两个人对了个眼神。

　　“我们不会疲惫的，继续奔跑没关系的。

　　就算是阴霾角落，也会显露快乐。”

　　仝佟一愣，总觉得这曲子耳熟。

　　“I'm better than yestergay 总会到达。

　　Not afraid 不要停下 跟着光芒走吧。”

　　虽然节奏被改动，甚至还填了词，但这就是之前送给莫喻宁的那首歌，他绝对不会听错。

　　一首歌的时间，不断很长，但足以让仝佟回溯他练习的时光。

　　心中有些发酸，但更多的还是被感动勾起的心绪万千：“你，居然给它填了词，还编曲唱出来了。”

　　莫喻宁一笑：“这功劳是我们三个的，尤其是孟羽，要是没他，我跟夏从熙两个人做，恐怕就赶不上你生日了。”

　　其实，莫喻宁拜托孟羽将这首歌完整做出来，是有私心的。他和仝佟有些同命相怜，所以在拿到成曲的一瞬间，才写下了“I'm better than yesterday.”这句歌词。

　　我们都会好的。

　　总有一天会耀眼夺目。

　　*

　　出道夜前一天，莫喻宁忽然想起来，上次看到小白的碗空了，应该是大家最近都忙着训练，没顾得上喂它。

　　他拿了自己存的火腿肠，走到半路遇到了唐律，后者慌张地往回跑，看见莫喻宁手里的火腿，抓着他肩膀拼命摇晃：“哥！你千万不能去喂小白！”

　　“怎么了？”

　　“俞兆延在那！就像被附身了一样给小白念咒！太吓人了！”

　　“啊？？？”莫喻宁不太信鬼神之说，安慰他：“没事，我去看看，你先回去吧。”

　　唐律一脸痛心地在后面挥手：“哥！早点回来！”

　　莫喻宁到的时候，俞兆延果然在那。他没有再向前，抱着手臂，在写字楼的阴影里站定。

　　“这些本来是想和他一起吃的，现在没机会了，就给你吧。”俞兆延扯开包装袋，在小白的碗里又放了一块面包，“他最近不理我，应该是生气了吧……我也知道不应该躲着他，可我就是觉得怕。”俞兆延捏了捏小白的颈子：“我怕他不喜欢我，我怕被拒绝。”

　　小白虽然很聪明，但毕竟听不懂人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零食。

　　“我都这么惨了，你就只知道吃，白眼狼！”虽然嘴上埋怨，但还是把零食放进碗里，眼睫低垂，语气低沉，“我不想让他感觉到困扰，更不想影响他比赛。”

　　“傻子。”莫喻宁倚在墙壁上，心中暗道，“你这样避而远之，已经让我更困扰了。”

　　至于后话，莫喻宁没有再听下去。虽然是个大好机会，可他并没有露面。他能预料到，如果刚刚突然出现，去和俞兆延谈，对方肯定会更怂。

　　莫喻宁若有所思：既然你避着我，害怕听到我的回应，那我就用你避不开的方式来回应你。

　　*

　　热烈的氛围漫过天际，掌声躁动而经久。

　　8月9日，是《Ninety Nine》的成团夜，也将是胜出九人的出道日。

　　现场来宾很多，不仅有粉丝和练习生们的老板、亲人，还有许多被淘汰的练习生们，他们也“回家”了。

　　团体舞台首先上演。

　　《UNDER COVER》这首歌融合了许多音乐元素，舞蹈也有很多互动部分，需要很强的团队配合，好在队员们培养出了默契，超常发挥，冲击力很强，赢得一众欢呼。

　　《SHE BAD》组同样发挥稳定，真假音转换稳定，加之歌曲洗脑，让人记忆犹新。

　　路锦作为主持人，身着礼服，盛装出席：“我们即将开启现场投票，请各位梦想领航人，将你们宝贵的一票，投给你pick的练习生！”

　　十秒后投票结束，舞台迎来了练习生们的个人展示。

　　继彭伯灿的两段高音，和夏从熙的嗓音杀人之后，终于轮到莫喻宁上场。

　　他是最后一个。

　　莫喻宁是个不太容易紧张的人。无论好事还是坏事，都能处变不惊。小学时，班主任就夸他冷静，说他的稳重程度，不像是这个年龄的孩子能有的。

　　但在这一瞬间，他居然紧张起来，握着麦克风的手，有些发汗。

　　也不能怪他。

　　在公演前一晚换了曲目，任谁都会紧张。

　　脑子里还回想着着工作人员的劝告：“你真的要换么？这风险很大。”

　　莫喻宁原本听取了音乐老师的建议，再结合自己的想法，选择了《平凡之路》：音域合适，歌词应景。

　　在许多个深夜，他都会切到这首歌，总觉得歌词写得很像自己，但又不像。

　　那句“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他并不苟同。

　　因为少年恣意，所以不甘平凡。

　　平凡并不是唯一的答案，现在，他的人生已经有了更多的答案。

　　前奏的钢琴声仿佛贴着他的心脏，右手缓缓上举，麦克风停在嘴边，在最后的空拍处轻呼一口气。

　　“我可以跟在你身后，像影子追着光梦游。

　　我可以等在这路口，不管你会不会经过。”

　　俞兆延一惊：他其实偷偷向孟羽问过，莫喻宁公演选曲是《平凡之路》，为什么突然改了，不怕出差错么？

　　俞兆延在背后捏着拳头，替莫喻宁胆战心惊，但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被歌声吸引，甚至把自己带入歌词。

　　“你看我，多么渺小一个我，因为你有梦可做。

　　也许你不会为我停留，那就让我站在你的背后。”

　　普通人唱的是歌，而歌手唱的是故事，一笔一句都浇筑着歌手的感情，并将它吟唱给大家的灵魂听。

　　“我可以跟在你身后，像影子追着光梦游。”

　　我会一直陪你，无论你身在何处。

　　“我可以等在这路口，不管你会不会经过。”

　　我会一直等你，直到你敢来见我。

　　“有的爱像大雨滂沱，却依然，相信彩虹。”

　　我在用尽全力说爱你，你听到了吗？

　　台下粉丝惊艳始终，欢呼雷动。莫喻宁微微鞠了一躬，在转身的一瞬间，无言地望了俞兆延一眼。对方这次没有闪躲，二人的视线纠缠了很久。

　　我爱你，所以我会一直陪着你，等着你。

　　我爱你，所以我希望你能听到我的声音。

　　“虽然只是短短四个月的时间，但这些经历，是你未来四年，甚至四十年中都不会再有的。”路锦顿了顿，“马上，我们就要迎来最后的顺位发表，也代表着哪些人可以成团出道，哪些人将遗憾落败。”

　　众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紧张。

　　“首先，我们有请A班导师谢宇淇，为我们揭晓第八名出道成员。”路锦把装着排名的信封交到谢宇淇手里。

　　后者今天也穿了正装，君子如玉：“这位练习生年纪有点点大。他是节目里的拼命三郎，为了呈现最完美的舞台，用尽全力练习。同时，他也是很多练习生的小老师，将自己所有的技巧不加掩藏地教给大家。”

　　谢宇淇停顿一下，视线在练习生之中扫了一圈，笑道：“得票数7511658票，《Ninety Nine》第八名出道成员——个人练习生仝佟！”

　　莫喻宁为他高兴，回过头想拥抱他，却发现对方有些激动，泣不成声。

　　某种意义上说，仝佟的出道之路比莫喻宁要更加艰难。公司的出道计划被一遍遍搁置，曾经一起练习的队友一波波离开，一个人没滋没味地默默努力七年。

　　七年，人生没有多少个七年。

　　仝佟声音有些发颤：“我曾经非常怀疑，我这七年的努力是否值得，是你们给了我答案，让我明白了我这七年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他深深鞠了一躬，“我一定会继续努力，不辜负这个机会，不辜负大家。”

　　接下来的五六七名被依次公布，分别是萧图、唐律和顾钟霖。

　　萧图情绪波动比较大，毕竟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很多年，这个出道名额来之不易且意味非凡。

　　唐律和顾钟霖则依然保持个人风格，一个疯到底，一个冷到底。

　　路锦：“下面有请B班导师许菲菲，公布第四名出道成员。”

　　许菲菲娇俏依旧，因为经常跳舞，身形玉立：“他性格直爽，想什么说什么，是《Ninety Nine》的怼怼小王子。虽然脾气有些直，但为人热情，也是《Ninety Nine》的交际花。得票数11658432票，星际娱乐俞兆延！”

　　俞兆延本人有些愣，随即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将身旁的人紧紧抱住。

　　莫喻宁恍惚间想起了初评级的时候，也是被他这样抱着。那时候，他觉得俞兆延缠人，虽然现在也是。俞兆延的怀抱足够温暖，融化了因为排名而紧张到发冷的身体，也让他感受到对方脉络中汹涌的爱意。

　　舞台是躁动的，二人的世界里却是静谧的。这一抱持续了很久很久，莫喻宁和当时一样，轻拍他的背。

　　俞兆延眼睫微垂，顺从地放开他，去讲出道感言：“其实，我之所以来参加节目，是为了某个愿望，一个我曾经以为再也无法实现的愿望。但是，你们帮我实现了。现在，我也要学着用自己的力量，继续去追逐下一个愿望。”

　　路锦将信封交给陈宸：“接下来，要发布的是前三甲中的第三名。”

　　陈宸一向不屑于卖关子，但毕竟是练习生们重要的日子，该走的形式还是要走：“他天赋与勤奋兼备，是《Ninety Nine》的努力型天才选手。如果梦抛弃了我，那我就继续追梦。得票数15684357票，第三名莫喻宁！”

　　其他的练习生都围过来，有人搂住他的脖子，有人一边摇晃他的肩膀，一边告诉他：“你出道了！第三名！”

　　莫喻宁第一次不讨厌这些肢体接触，因为它代表着胜利和喜悦。

　　他望着已经站在出道位的俞兆延，后者和他对视。

　　莫喻宁在麦克风前站定，张了张嘴：“其实昨天晚上，我写了一张出道感言的草稿，但是今天忘记带了。”他如往常一般笑了笑，模糊看到侯易和大家的身影，眼睛突然有些发酸，“我曾经梦到过很多次，自己站在舞台上，向台下的你们挥手，为你们唱歌。但是现在，我再也不用做梦了，因为我就站在这里。”莫喻宁又想到什么，深吸一口气：“谢谢你，一直喜欢我，现在换我来喜欢你了。”

　　最后一句话，他在第一次公演后也说过，但这一次，他改变了人称，把“你们”改成了“你”，这句话不光是说给粉丝，更是说给俞兆延。

　　现在，他终于能体会到俞兆延的心情，人在表白过后，真的会变怂。莫喻宁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懂，因为他不敢和俞兆延对视，心脏跳动得很急。后面的排名发布他也没有精力去听，待回过神时，已经是第一名的彭伯灿在发表感言了。

　　“有人说过，从巅峰到低谷很难，从低谷到巅峰更难。但最难的，是从巅峰到低谷再到巅峰，现在，最难的事已经被我们做到了。”彭伯灿甚至带了点哭腔，解约后他就很少像小孩子一样掉眼泪了，因为要面对的苦难实在太多，而眼泪却不足以将它们全部覆盖，“很多人都在说，Symbol是因为没了利益，才变得四分五裂，但实际上，我们是为了更好的守护这个名字，才甘愿分散。虽然，付哥回去结婚生子，文哥去做生意养家，但无论如何，我们都是Symbol，这是唯一不变的。”镜头扫过被提及的两名Symbol成员，他们得知了队友进入决赛，自费买票入场。彭伯灿看向岳钦，顿了顿：“我很开心能够站在这个位置上，同样也有些遗憾，因为Symbol没能一起出道。但我会更加努力，让你们看到一个更好的彭伯灿。哥哥们！等我回家！”

　　最后的排名，在彭伯灿激烈的感情中画上句号。

　　大家都平复好心情，等待着团名的发布。

　　路锦站到九名练习生面前，语气坚定：“每一个团体都有属于自己的名字，而在《Ninety Nine》，这个名字是由梦想领航人决定的。”

　　节目组一周前就开始向粉丝征集团名，并且进行投票。此刻，荧幕上极速滚动着所有备选团名。

　　众人屏息，等待着那个冥冥中被选择的名字。

　　最终，荧幕定格，上面赫然写着几个英文字母——VMARS

　　“V代表着胜利，同时取we的谐音，代表着你们是一个整体。”路锦环视着每一个人，“MARS则是火星之意，希望你们可以走上更大的舞台，亲自创造属于自己的星球，开创男团的新世界。”

　　成团出道夜，在粉丝高呼VMARS中落幕。就像路锦说的，四个月很短，但又比他们任何一段经历都独特。

　　而对莫喻宁来说，这四个月则是独特中的独特。

　　在正式的庆功宴之前，进入决赛的十九个人有一个小小的庆功宴。说是庆功，其实就是个聚会，为了把这四个月的吃喝玩乐都补回来。

　　聚会到一半，零食就吃完了，莫喻宁自告奋勇出去买，俞兆延这次也跟了出去。

　　还是那条通向便利店的石砖路，与之前相比并没有什么改变。但二人心里都知晓，变了的东西，其实有很多。

　　俞兆延终于拿出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率先开口：“我能不能认为那首《追光者》是唱给我的？”

　　“自信一点，把'能不能'去了，那就是唱给你的。”

　　“那最后那句话……”

　　“也是说给你的。”

　　俞兆延惊喜一瞬，随即又暗淡下来：“可是我们之间，没有过去。”

　　二人寻了长椅坐下，头顶上的路灯环绕着小飞虫，昭告着夏天的归来，也暗示着莫喻宁，他和俞兆延已经一同走过了两个季节。

　　“就像你说的，我们之间没有过去，可是我们之间，还有未来。”莫喻宁笑着看他，眼底也带着肯定之色，“把手伸出来。”

　　俞兆延疑惑，但依言照做，摊开了手掌。

　　和莫喻宁第一次看到的相同：俞兆延的手指修长，不算宽厚的手掌，却处处散发着有力的气息，依然想让人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付给他。

　　莫喻宁把自己的手放上去，然后缓缓将手指合拢，轻轻牵住了对方的手，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去牵俞兆延的手。

　　俞兆延愣了一下，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热，恍惚间听到莫喻宁说话，语气郑重。

　　“我把我自己交给你了，金贵又易碎，你可要保管好。”莫喻宁顿了顿，似乎在暗下决心，最终咬着嘴唇道，“现在，换我来喜欢你了。”

　　这瞬间，俞兆延希望这条石板路可以变得长一点，再长一点。

　　长到他可以听见莫喻宁对他说一千遍——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直到那一刻》原曲是《? ?? ???? (Ballad Unit)》PENTAGON（韩文又出不来）

　　《UNDER COVER》A.C.E

　　《SHE BAD》MYTEEN

　　《追光者》原唱岑宁儿 我听的是诺言Jason的翻唱

　　最终排名（前九名出道）：

　　1.彭伯灿

　　2.林乐遥

　　3.莫喻宁

　　4.俞兆延

　　5.萧图

　　6.唐律

　　7.顾钟霖

　　8.仝佟

　　9.夏从熙

　　10.岳钦

　　14.周云起

　　文里也很多人排名没有详写，但还是出道了的。

　　之所以这么晚更新，是因为我一直在打磨这篇，从篇幅应该也能看出来。

　　因为我觉得是成团出道夜，私心想写得郑重完美一点，但事实证明，我写作水平还有待提高。

　　到这里选秀部分就结束了，但没有全篇完结，接下来会写出道后的剧情（也是他俩没羞没臊谈恋爱的剧情）

　　我预计会在四月底全篇完结，然后五月中旬开《来访者》

　　谢谢大家，晚安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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