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个练习生

　　莫喻宁最近接了很多骚扰短信和来电。

　　私生装成快递或是外卖，想跟他聊几句，满足自己对偶像私生活的欲望。更有甚者，开口就说自己的莫喻宁的姐姐。

　　莫喻宁夜半被吵醒，困劲儿过去就彻底睡不着了，干脆就着话头跟对方聊：“姐，你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啊？”

　　“你好久没回家了，我跟妈挺想你的，你什么时候回来？”

　　“最近应该不行，通告太多。”

　　“那你能不能出来，跟姐姐见个面？”

　　“不太能，经纪人不让随便出去。”

　　接连被拒绝，对方陡然改变语气，转为威逼：“我看你就是翅膀硬了，嫌弃姐姐上不了台面，给你丢人了！”

　　“姐姐，我告诉你个秘密……”莫喻宁困意来了，揉着眼睛翻了个身，“我独生子女。”

　　对方沉默一会儿，干脆利落地把电话挂了。

　　因为平日工作还需要电话联系，所以莫喻宁不能简单粗暴地用关机解决。被私生骚扰的情况整整持续了一周，白天要赶通告，晚上还不能好好休息。况且，有些短信里的言语十分露骨，半夜看了的确有些瘆人，眼瞧着私生没有收敛的迹象，莫喻宁只能报告给刘力。

　　刘力听了十分气愤：“这群人真是没完没了！夏从熙前几天也碰见了！”他冷着脸开骂：“回头让公关组给你编辑条微博，再买几份通稿，好好谴责这种行为！”

　　莫喻宁点头。

　　“我们现在，只能这样了。”刘力叹气，有些无可奈何：“这些人脸皮跟城墙一样，厚到不行，无论怎么给他们脸色看，现实里还是照跟不误，咱们要是真报警，他们又会卖惨，说明星带头网暴素人。”刘力想到这，头有点大，“说到底，那些贩卖艺人信息的产业链，什么时候才能被端了啊……”

　　抱怨归抱怨，但经纪人这条路毕竟是自己选的，刘力不能在艺人面前表露太多负能量，更何况，今天还有一堆行程要跑，没时间悲秋伤春。

　　第二张专辑《BLACK》暂定于三月底发行，音源已经录好了，最近正在练编舞。成员们平常看起来嘻嘻哈哈的，到了工作的时候却异常认真，经常一练就是一整天。

　　老师怕艺人的身体还没从空窗期苏醒过来，受不了那么大的训练强度，所以，一般午饭后会给他们自由活动的时间。

　　唐律作为“冲浪”担当，一天到晚就跟手机亲，一有时间就刷微博吃瓜，然而这次，一不小心吃瓜吃到了自己家。

　　唐律看着热搜，吓得吱哇乱叫，叫喊声比隔壁声乐课开嗓的声音都大：“哥哥哥！完了完了！出大事了！”他顺手抓住路过的仝佟。

　　仝佟白了唐律一眼，把对方的爪子抖落下去：“我看你就是个麻烦。”

　　说归说，虽然唐律平常也是一惊一乍的，但为了以防万一，仝佟还是把手机接过来，看了一眼对方指给他的那几条热搜。

　　#VMARS新歌音源泄露#

　　#默音源#

　　《默》是VMARS这次回归的主打曲，前几天才刚刚录制完成。他们这次回归，只发售数字专辑，音源一旦泄露，销量降低利益亏损是必然。仝佟比唐律冷静，知道惊慌失措也解决不了问题。于是，这事儿经由仝佟，告知了彭伯灿，最后报给了刘力。

　　后者终究是经纪人，见过的大风大浪比唐律吃的盐还多，前脚报告公司撤热搜发声明，后脚联系自己计算机方面的朋友，看看能不能找到源头。

　　被这事情一闹，大家也彻底没了练舞的兴致，一行人驱车回了宿舍。

　　这期间，刘力一直踱来踱去地接电话，他朋友费了会儿功夫，才查到泄露音源者的ip。

　　“这ip层层加密的，查不到太详细，而且这地址……我不太好开口。”

　　“没事，你说就行。”

　　“ip是你们公司的……”

　　刘力震了一下，没心思听朋友的后话，寒暄几句挂了电话。

　　他本以为这次音源泄露，是对家干的，可万万没想到，内鬼出在公司内部，这就十分难办了。

　　青城文化规模不大，但能接触到音源的，连艺人带工作人员都算上，少说也要几十号人，真的要查，却不知从何下手，又恐殃及无辜，伤了人心。

　　刘力把这件事报告给公司，又皱眉犹豫一会儿，还是把这事儿告诉了彭伯灿。

　　待刘力走后，彭伯灿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将“公司有内鬼”的事情宣布了。

　　此言一出，大家都十分沉默。不是因为惊讶，而是因为不解。

　　出道前，虽然练习生之间经常会竞争，但多数时候大家还是相亲相爱，像圈内这种内部奸细、背后插刀的事，他们没经历过，也从没想过。

　　最后，还是彭伯灿率先开口：“所以说，大家以后在公司，说话做事都小心，以免被有心人拿出去做文章。”

　　众人点头称是。

　　就算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唐律也依旧保持“不八卦会死”的人设，开始左右逢源地猜测内鬼：“你说，内鬼会不会是调音师？毕竟天天都能听到音源。”

　　萧图抿了抿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劝阻唐律：“没凭没据的事，还是不要议论了，影响不好。”

　　“我知道，我知道。”唐律摆摆手，“我也就在家说说，我在外面嘴巴严得很。”

　　“你？拉倒吧。”林乐遥白他一眼，“不过，你说的也不是没可能，再说得夸张一点，内鬼就在我们之中也说不定。”

　　“啊？不会吧。”唐律四下扫了一圈，“我看大家都长得挺善良的，肯定不会是内鬼的。”

　　“坏人还给你写脸上？”林乐遥眼神有意无意往俞兆延那儿瞟，“有人表面人模狗样，背地里就教唆粉丝黑队友。”

　　唐律瞧出来气氛不对，伸手去拉林乐遥，示意他别再说了，结果还是迟了一步。

　　俞兆延一听对方含沙射影的语气就来气，脾气一上来，也不管不顾：“你说谁呢？”

　　“谁搭茬说谁。”林乐遥骂人就从来没输过，“昨晚上就看你窝在楼梯下面打电话，偷偷摸摸的，谁知道你是不是泄露音源去了？”

　　就像真的被林乐遥戳中某些心事似的，俞兆延一时无言以对，憋了半天：“我打电话有自己的原因，反正我不是内鬼，我俞兆延要是泄露音源，出门就被车撞死，立刻被对象分手！”

　　一边是恋人，一边是弟弟，莫喻宁夹在中间很难做，但他听了几句，在意识到他俩根本就是小学生吵架之后，便不准备插手。

　　然而，在猝不及防听到俞兆延的毒誓时，莫喻宁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我本人并不是很想分手啊！！！！！

　　林乐遥气势咄咄逼人，没理也能绕成有理，俞兆延嘴上功夫不如他，恼羞成怒地推他一把。林乐遥一个没站稳，差点栽倒，反应过来之后，也扑上去动手。

　　于是，小学生吵架彻底变成了菜鸡互啄。

　　说是“菜鸡互啄”，但该拦还是得拦，唐律就在林乐遥旁边，一边拼命抱住林乐遥的腰，一边扯着嗓子喊夏从熙：“你愣着干什么！快帮忙拉架啊！”

　　夏从熙已经吓傻了，他不知道两个哥哥为什么开始对骂，为什么莫名其妙又演变成拳脚相加，他只能坐在角落里，不知所措地化身嘤嘤怪：妈妈！我好怕！哥哥们为什么要打架！

　　另一边，俞兆延人高马大，莫喻宁一个人根本抓不住他，哪怕加入了萧图来拉架，二人也只是堪堪能控制住俞兆延，让他不再向前冲。

　　最后，还是同样人高马大的顾钟霖出面，一个侧平举，直接把扭打的二人给分开了。

　　“你们闹够没有！”刘力不在，彭伯灿就相当于半个家长，他鲜少这样发脾气吼人，“事情还没定论，就开始猜忌队友！一言不合就动手！一点团结观念都没有，还出什么道？成什么团？我们现在解散算了！”

　　林乐遥被吼，没再说话，但眼神依旧瞪着俞兆延。后者还在气头上：“我放着好好工作不做，跑到这儿来跟你这种人一起出道，我真他妈是脑子有病！”说完，负气而去。

　　莫喻宁立刻打算跟上去，刚迈开步，又仿佛想起什么，回头看看，犹豫几秒，把同样在气头的林乐遥托付给仝佟，还是跟着俞兆延走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俞兆延虽然脸上伤了道口子，但嘴上依旧没停，“他说我是内鬼，居然说我是内鬼！”

　　对爱豆来说，脸还是非常重要的，万一留下疤痕，总会对颜值有影响，更何况，莫喻宁本人也心疼。

　　莫喻宁一面帮他上药，一面哄他：“行了别气了，他就那样，从我认识他开始就那种个性。”

　　“以前我觉得，队伍里最招人烦的是顾钟霖，但我改主意了。我现在看顾钟霖，比看他顺眼一万倍。”

　　莫喻宁无可奈何地笑笑，他怕俞兆延这样下去，真的会气坏身体，于是开始转移话题：“你刚刚说自己是抛弃工作来出道的，那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呃……”俞兆延哽了一下，试探着开口，“应该算……幕后工作者？”

　　幕后工作者？那应该是导演或者编剧吧。

　　莫喻宁没再多想：“不过说真的，你昨晚上偷偷打电话给谁了？”

　　俞兆延抿嘴，欲言又止。

　　莫喻宁正聚精会神给俞兆延脸上涂药水，意识到对方没开口，就抬头瞥他一眼：“你该不会是给哪个小情人打电话吧？”

　　“怎么可能！啊，疼疼！”俞兆延闻言惊起，被棉签戳到伤口，呲牙咧嘴地捂脸，“是魏猛给我打电话，问咱俩近况，我怕吵醒大家，才躲着打电话。”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反驳林乐遥？”

　　“我不是怕影响不好吗？咱们现在毕竟是青城的艺人，总提原公司不好。”

　　俞兆延说得的确有道理，但莫喻宁总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他没来及想太多，因为俞兆延又开始连声叫痛。

　　莫喻宁一面上药，一面帮他吹风。

　　“我都负伤了，你还不亲我一口吗？”

　　莫喻宁愣一下：“这两者，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没有。”俞兆延一本正经，“就想让你亲我而已。”

　　莫喻宁拿他没辙，把嘴唇贴过去，打算亲他脸颊，没料到对方有些迫不及待，猝不及防地把自己脸颊送上来，莫喻宁没刹住车，撞到了俞兆延的伤口。

　　“啊！！！！！”

　　莫喻宁敢肯定，俞兆延这一声，方圆十里都能听见。

　　“我让你亲我，没让你啃我！”俞兆延欲哭无泪地捂着脸，“我毁容了！我再也不是你全宇宙最帅气的老公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玩太嗨了，学校通知自愿开学，真的好快乐。

　　☆、三十八个练习生

　　刘力给莫喻宁接了《本色物质》，这部网剧是根据去年一篇很红的末世文改编的，同剧组的还有萧图和林乐遥，刘力还要跟进团体这边的行程，不方便两头跑，因此给三人各自配了助理。

　　莫喻宁的小助理是个叫小才的男生，名如其人，看起来就十分有灵气，一副很会来事儿的模样。据小才自己说，他为了实现演员梦，常年摸爬滚打在影视城，但因为最近没接到什么角色，又着急糊口，经由他师傅介绍，才跑来青城文化当助理了。

　　莫喻宁听着，偶尔跟他搭几句腔，他不太想第一天见面就跟人家亮底牌，至少现在不想。

　　是人是鬼，总要多相处一段时间才知道。

　　这部剧分为两个篇章，除了人物设定上沾亲带故，故事主线并不相连。莫喻宁和萧图分别包揽第一篇章的男主和男二，林乐遥则是第二篇章的主角。

　　执导《本色物质》的是周导，以往都是拍文艺片的，从内到外都流淌着一股仙气，出了名的不喜欢跟资本同流合污。莫喻宁看到周导本人时，十分诧异，着实想不通对方究竟是被哪一点吸引，居然开始食起“人间烟火”了。

　　玩笑话撂到一旁，真要说起来，周导也是实打实的严苛，曾经把某影后骂到哭着要解约辞演。莫喻宁想想就觉得寒毛直竖，匆匆躲回化妆间了。

　　虽说才四月，连夏天的影子都还没见，但因为拍摄地在南方，加上末世服装繁琐，需要背在身上的机械道具很多，只拍了几个镜头，演员们就撑不住了。周导罕见的没发脾气，估摸着是他自己也热得受不了，只是惊醒几句，就招呼着散了去乘凉。

　　全剧组的散热设备只有一个大风扇，小才有先见之明，一早就占据了离风扇最近的战略要地，莫喻宁坐在那吹了几分钟，四下看一眼，撇到一旁正扇着小凉扇的女主。

　　跟莫喻宁合作的，是一位名叫梁雪妮的新晋小花，虽说是黑红，不过这两年的确正在势头上，但离着巅峰却总差那一口气，这次会接网剧，想必也是奔着原著的流量来的。莫喻宁从前听了她不少黑料，先入为主觉得这人不可交，但好歹需要共事一段时间，总不能闹得太僵。更何况，剧组女演员就她一个，他在这吹风扇，让女孩子大汗淋漓，终究不太妥当。

　　思绪至此，莫喻宁便喊来小才：“你把风扇往梁雪妮那边推推。”

　　“啊？为什么啊？”小才不解，“我好不容易才抢到的位置，刚刚场务想吹风扇，我都没让他吹。”

　　“好了，知道你辛苦。”莫喻宁安抚他，“但女士优先，快去吧。”

　　小才“哦”了一声，还是不太高兴，摇头晃脑过去推电扇，右脚不小心碰到风力按钮，所以，当风扇面朝梁雪妮时，风力比刚刚大了整整一倍。

　　“啊！！呸呸！”梁雪妮想喊人把风扇关掉，但刚一开口，就吃了满嘴被风吹起来的扬沙。

　　小才吓了一跳，忙不迭要帮梁雪妮挪走风扇，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慌里慌张地摔了一跤，手肘又碰到按钮，风力又大了一档，只看着一片黑色穗状物体，从梁雪妮的头顶飘下来。

　　假…假发片……

　　小才好不容易爬起来把风扇关了，但假发片已经“尘埃落定”了。周围还有一众工作人员，莫喻宁看着地上的假发片，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无视？好像不太道德。

　　道歉？好像会更尴尬。

　　最后，还是梁雪妮先做出反应，脸上青一阵紫一阵。自己头顶脱发的事被全剧组知道了，她又气又急，捞起假发片狠狠往莫喻宁身上砸，抹着眼泪跺着脚走了。

　　莫喻宁看看假发片，又看看小才，幽幽开口：“我应该是第一个把女演员假发片吹下来的男主角。”

　　“哥，你别着急，我明天就送礼物给人家道歉！”小才语毕，就忙着去数剧组人数。

　　“你数人数干什么？”

　　“我明天给大家买奶茶。”小才怕莫喻宁听不明白，又解释，“要是只给梁雪妮送，影响不好，给大家一起送就不会被误会了。”

　　莫喻宁点头：“这事儿交给你了，回头给你报销。”

　　“好嘞！”小才数完人数，顺手拿了莫喻宁的铅笔和剧本记下来，“172个……”

　　晚上，周导说要请大家吃自助，以慰劳一天的辛苦，小才回房间放剧本和杂物，莫喻宁就站在酒店门口等他。

　　萧图出来的也晚，二人在门口碰面：“你怎么还没过去？”

　　“我等小才呢。”

　　“嗯。”

　　萧图本人十分安静，莫喻宁也不是那种话多的人，所以他俩经常是三句半就把天聊死了。

　　“对了。”萧图为了避免尴尬，很贴心地开始找话题，“你今天跟梁雪妮怎么了？她好像一直在跟其他人议论你。”

　　“啊……这个，一言难尽……”今天下午萧图不在场，莫喻宁也不好把假发片的事说给他听，斟酌了半天用词，“反正就是，我把她给气哭了。”

　　“啊？”萧图微微睁大眼睛，“没事，我相信一定不是你的错。”

　　莫喻宁失笑：“这么护犊子？”

　　“你是我队友，不护你护谁？”萧图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