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搬家

  方琸坐在医院楼下大厅的长椅上,有些百无聊赖地望着远处一个扎着两根羊角辫的小女孩发呆。

  那女孩大概三四岁年纪,怀里抱着的棒棒糖有小半张脸那么大,因此小胳膊很是费劲地抬着。

  她在原地站了片刻,不一会儿就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蹦蹦跳跳地往前跑,像颗小炮弹似地撞上了前面高大的青年。

  棒棒糖“啪”地掉到地上,小女孩嘴巴一瘪,眼看就要哭起来。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一旁的青年忽然从眼前的单子上移开了目光,长臂一捞,稳稳地捡起那糖送到她怀里。

  这时小女孩的家长也几步赶过来了,看姿态似乎是在和青年道谢,小女孩藕节似的手臂一伸,轻轻地扯了扯青年的裤脚,努力地仰着头甜甜一笑,看嘴型是在说:“谢谢哥哥。”

  方琸唇角无声地弯了弯,随即转开了目光。

  姜槐在前台办完出院手续,回过头来找方琸的时候就见到他正眉眼带笑地打量着自己。

  姜槐挑眉,“看什么呢?”

  方琸弯眸,“看你见义勇为。”

  他略带几分调侃的说:“原来你这么会哄小孩子。”

  方琸正抬眼看他,双眸月牙似地弯着,两枚梨涡像是盛了蜜,甜得不行。

  姜槐只看了一眼就飞速转回目光,心里不由漏了几拍。

  方琸见他难得沉默起来,有几分疑惑道:“怎么啦?”

  姜槐站在原地干咳两声,索性将手里的几张单子一并塞进兜里,上前粗声粗气道:“走了。”

  今天姜乐和毕扬都要上课,元元要照看店里,自然没空过来,唯一有空的苏淼在知道姜槐今天也会来之后,也打消了念头。

  故而,出院时只有他们简简单单的两个人。

  两人先去了方琸家收拾东西。

  车开到小区楼下,方琸刚要下车,被姜槐按住了。

  “你在车里呆着,我拿着钥匙上去就行。”

  方琸一想也是,自己拄着拐子连上楼都困难,上去也是添乱,于是改成了隔着视频给姜槐进行远程指导。

  日用品那边都备齐了,这次主要是过来收拾打包些衣服。

  姜槐肩上夹着手机,低头在衣柜里翻找,“哪套?什么颜色的?”

  “在柜子最底下有一套睡衣,黄色的。”隔着屏幕看不大清楚,画面摇摇晃晃,方琸努力凭着印象道。

  “这个吗?”

  话音刚落,姜槐将镜头拉近了一点,对准了衣柜底层那格抽屉。

  方琸看定,脸色登时一变,答道:“不是!”

  但是已经晚了,话语还没落下,姜槐已经伸手拉开了柜子,从里面利索拎出一块黄色布料,顺势抖了几抖。

  方琸就这么隔着屏幕,盯着姜槐手里拎着的自己不久前刚穿过的那条嫩黄色内|裤,呼吸一窒,头顶上差点冒烟了。

  “……不是那个。”

  “哦。”姜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还没够,他饶有兴致地仔细打量了几眼内|裤上的图案,认真夸道:“还挺可爱。”

  “……”方琸手一抖,一不小心错手将视频切断了。

  等到手忙脚乱地重新接通,姜槐总算安分了一点,手里正稳稳当当地拿着他先前苦找无果的那套睡衣,当着方琸的面娴熟地塞进了手提箱。

  方琸忍不住有点怀疑这人早就看见了睡衣,只是在变着法地逗自己,奈何没有证据。

  这之后又鸡飞狗跳地折腾了半个钟头,总算搞定。

  姜槐起身,“应该就是这些了吧,还有什么吗?”

  方琸迟疑了一会道:“可以把阳台的花抱一盆走吗?”

  姜槐拉开阳台的门,“哪一盆?”

  方琸看着屏幕上挨挨挤挤的花草,沉默下来。

  其实他每一盆都想带走。

  方琸从小就性格沉闷,同龄人都在上树掏鸟、下课疯跑的时候,他的所有心事全都说给了那一院子的花草听。除了上课和写作业,他的童年几乎都泡在院子里。

  等到爷爷去世,他鼓足了全部勇气孤身一人来到这座城市,心里只有一个甚至连见面都不知道有没有可能的人。在住进这座小区的第一个月便陆陆续续把阳台填满了,方琸照顾这些不会说话的小生命时比自己还要上心,分开难免不舍。

  但把这一阳台的花草都搬过去太不现实,毕竟只是在那边住几天,而且方琸的房子在四楼,上下没有电梯,搬上搬下可谓是一个大工程,因此他只是想带走一盆就够了。

  方琸最后选了一盆最轻的,窗台边巴掌大的一瓶子多肉,目光恋恋不舍地收回来。

  姜槐依言照做,没多说什么。

  姜槐收完东西准备下楼了,于是暂时切了电话,方琸目光在不经意落到车窗外时顿了顿。

  小区道路两旁的树上挂着火红的灯笼,像一串串沉甸甸的枣子,树下落着没扫干净的鞭炮碎屑,这小区年纪大了,门口的一排铺子多是经年老店,热热闹闹地挂着花炮和对联,摆着年货,照看店铺的老太太慢悠悠地晃着腿等着顾客上门。

  一年到了尾声,大街小巷的年味儿已经很浓了。

  方琸的目光像被这一幕烫着似的,极其狼狈地收了回来。

  姜槐刚下楼,将东西扔进后备箱,绕过来进了车,将手里的那小盆子多肉递给了方琸。

  方琸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落到多肉肥厚可爱的叶片上,心里漏了的那个口子慢慢慢慢地合上了一点。

  -

  晚饭吃得很简单。

  将方琸的东西归置好便花了不少时间,看着没什么分量的两个箱子,抖开来竟然也能让人晕头转脑地忙活好一阵,更别说算上姜槐的笨手笨脚,效率简直呈负增长。

  等到完成收工,连只用坐着动动嘴皮子的方琸都出了不少汗。

  出去吃肯定来不及了,最后只能由姜槐下厨,吃了个简单的蛋炒饭。

  姜槐将碗碟一并放进洗碗机,走到方琸身边道:“我等会有事要出门,趁现在有空,帮你把澡洗了吧。”

  方琸闻言有一瞬的僵硬,安静地摸到遥控,把正在播着的电视关了。

  说是洗澡,其实就是帮他把打了石膏的腿安置好,浴缸里放上热水,就可以功成身退了。除了脱|衣服这个环节比较羞人,整个过程都非常正直且友好。

  况且往往为了不让方琸整个人从头红到尾,蜷成虾米,还会贴心地为他留一条底|裤。

  整个交流过程十分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只是今天多了项洗头而已。

  他后脑上的疤还没脱落,自己洗容易捉瞎,姜槐怕他自己一不小心把还没长好的伤口又给弄破了,坚决不肯让他自己洗头。

  方琸坐在浴缸里,微微低着头。水里都是绵密的泡沫,他就盯着那一圈一圈的泡沫发呆。

  怕他腿上的石膏溅到水,姜槐特意找了张高一点的凳子让他垫着。

  姜槐就站在他身后,将头发打湿后挤了一手泡沫,贴着头皮仔仔细细地搓着。

  方琸发质软,发丝又细,姜槐只是这样安静地瞅着他,都能感到自己心里塌下来一小块,酸酸涨涨地往外冒着气。

  “好了吗?”方琸轻声问。

  姜槐克制着将目光从方琸那两翼微微张合的肩胛骨上移开,深吸了口气,迅速地将他头上的泡沫冲洗干净后道:“好了,我先出去了。”

  洗完头,方琸换上了一身睡衣,姜槐让他在床上坐着,自己出了门去找吹风筒来给他吹头发。

  方琸有些无奈,“我自己来就好了。”

  姜槐拗不过他,只能将吹风筒递过去,全程在旁边盯着,唯恐他错手磕到了后脑上的伤。

  姜槐的过度紧张简直让他哭笑不得,他自觉自己没有娇弱到那种地步,只好委婉地提醒道:“你不是要出门吗?”

  姜槐这才挪动了一下脚步,出门前叮嘱着,“吹完头最多在房间里再看一会电视,早点睡。”

  方琸点头,总算将人打发出去了。

  方琸吹完头,坐在沙发上看了两集动物世界,看得整个人忍不住打哈欠了还没见姜槐回来。

  虽说脚上打着石膏做不了太激烈的动作,但拄着拐在屋子里走动还是不成问题的,除了速度慢一点,其余的方琸都适应得很好。

  方琸搁下遥控器,将壁装电视的声音关小了点,下意识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晚上十点了。

  他小小打了个哈欠,窝在房间的沙发上忍不住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听见外间有响动,方琸有些迟钝地睁开眼,将靠在沙发边的拐扶起来,以龟速向外间走去。

  打开房门时,正好见到姜槐从自己房前经过。

  “你……”

  方琸瞧着姜槐身上脏污的白衬衫忍不住皱了皱眉,“你干什么去了?”

  姜槐的西装外套挽在臂肘,里边的衬衫脏得不能看,裤子上也是蹭了大团大团的灰,整个人简直前所未有的狼狈。

  眼神却亮着,比年少叛逆时还要张扬得意,像藏了漫天遍野的星星,让方琸这一眼望进去就出不来了。

  姜槐往旁边让了一下,方琸早有预感似地抬头,看见了他身后客厅处一盆盆摆着的花草。

  一盆挨着一盆,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客厅。

  于是终于明白过来他这一晚上干嘛去了。

  方琸喉咙一哽,彻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忍了又忍,眼里仍是多了点红意,心里酸酸涨涨得厉害,涩声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到时候搬回那边又要花很多时间。”

  姜槐低头,用全身上下唯一干净的额头碰了碰方琸的,低声道:“人都住进来了,你还想回哪儿去?”

  “再说了,”他倏尔笑了笑,“只要你愿意,就不算麻烦。”

  “我乐意疼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后知后觉”,你品,你细品。

  PS:发现我果然不该立下准时更新这个flag。QAQ

第24章 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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