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摊牌
“可惜不能养雪豆,以后上晚自习,就没空遛狗了。”季意搬着书,不无遗憾地说。
沈刻整理搬家纸箱,不多,都是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家电家具新房子里都有。他说:“星期天还是可以回去看看的。”
“嗯。”
季苒与廖句一起过来,手里拎着水果蔬菜,“恭喜啊你们!”
这话听着怪怪的,有点像恭贺新婚?季意不由得红了耳尖,呛季苒:“别急着开心,以后我们大家要互相监督,共同进步,努力学习,其他事一概放一边,不许早恋!”
“……”季苒翻白眼,“知道了邱老师。”
果蔬放厨房,廖句自觉准备晚饭。季苒溜溜达达转悠了各个房间,“跟我家格局一样欸,沈刻你住哪间?”
沈刻还没说话,季意就化身为喷火龙:“你问沈刻房间干什么?你想跟他睡?没门!”
季苒:“……”
沈刻:“……”
二人同时想:他这是吃醋了?……这醋吃得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廖句当真烧得一手好菜,色香味俱全。季意不由得想起一句老话,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多好的孩子啊。季意感叹,转而又想:但你依然不能跟我家苒苒早恋。
吃完饭,送走季苒与廖句,季意先去洗了澡,穿着皮卡丘睡衣蜷腿坐在沙发上,组织语言打腹稿。
他要跟沈刻摊牌。
摊牌不是告白。
沈刻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有些湿,几缕搭在眉眼间,侧脸线条一笔挥就,灯光一照,再漫无目的一瞥,当真又散漫又清贵,晃人眼睛。
真的好俊一小伙子,谁看了都喜欢。
季意恍惚须臾,招招手:“过来。”
沈刻趿拉着凉拖走过去,宽松T恤大裤衩,两条腿长得没边儿。因为角度关系,季意无可避免地与沈刻某个不能说的部位平视,看了两三秒,强行扭过头,眼珠子做起运动,大约怕自己得针眼。
直到沈刻坐身边,清淡的沐浴露香钻入鼻腔,季意才摆正脸色,将腹稿翻出来:“我想问你件事,你老实回答我。”
沈刻抓过一只抱枕揉捏着玩,姿态放松:“你说。”
季意却是顿了足足几秒,才重新开口:“你是不是在跟季苒谈恋爱?”
揉捏抱枕的手指一松,沈刻第一次脑子有点转不过弯:“……什么?”
季意认真且严肃地重复问题:“你是不是在跟季苒谈恋爱?”
“???”
季意紧张地看着沈刻。
沈刻缓慢眨动眼睛,蓦地笑出声:“怎么可能?!我跟季苒是朋友!”
季意不相信:“我看见你们接吻了。”
“……什么时候?你看错了吧?”
“在古镇。”
“古镇?”沈刻认真回想,但没发生的事怎么回想都没用,“不可能,你肯定看错了。”
“就我们在酒楼吃饭,我中暑那天。”
这么一提醒,沈刻将那日情形回想了个大概,到底是哪个节点出错,让季意产生误会?
停止揉捏抱枕,沈刻哭笑不得地揉了揉自己隐隐一跳的太阳穴,“那天,我我是帮季苒吹眼睛。”
“……吹眼睛?”季意愕然。
“他那天哭了。”
“哭了?”季意一惊一乍,“为什么?谁欺负他了?”
“没人欺负他。”沈刻说,“他知道了廖句欠高利贷的事,哭了一会儿,眼睫毛进了眼睛,我就帮他把眼睫毛弄出来……”
说着,沈刻狠狠锤了下抱枕,“所以,你就是为这个跟我生气、闹别扭、不理我,还对我‘哼’?”
季意:“……”
沈刻把抱枕丢季意身上,往后一靠,抹了把脸:“我他妈真冤枉……”
季意呆愣片刻,爬到沈刻身边,语气小心翼翼的:“你真没跟季苒谈恋爱?”
沈刻放下手掌,仰侧着脸望季意,这样的角度,颜值居然没崩,下颌线条利落得像工笔画一笔描绘,鼻梁之高、睫毛之翘,挠人心痒。
季意忽然想亲亲沈刻鼻尖。他忍住了。
沈刻抬手屈指,“嘣”的一声弹了下季意脑门。
“啊!”季意捂住脑门,却不敢叫委屈,只眼睛一眨一眨的。
欺负完人家,沈刻自己又心疼,又后悔:“……我什么心思,你还看不出来?”
季意一脸懵,真看不出来,他又不是沈刻肚里的蛔虫。
沈刻叹气:“我……”
“等等,我打个电话给季苒!”季意说。
“……喂,邱鹿?”
季意挺直腰杆,故作严肃:“你们的事,沈刻都跟我说了。”
“什么事?”季苒疑惑。
“你们在谈恋爱的事。”
季苒:“……”
沈刻:“……”
季苒:“有毛病吧你?我什么时候跟沈刻谈恋爱了?”
季意:“别挣扎了,你们已经暴露了。”
季苒直接挂了电话,沈刻的手机响起来。沈刻接通,季苒说:“邱鹿又发什么疯?管管他吧。”
沈刻摩挲手指,语气淡然:“确实该管管了。”
然后,季意就被沈刻按着打了一顿屁股。
季意懵了。
沈刻收手,居高临下望着他:“知道错了?”
季意趴在沙发上,生无可恋,脸热得能煮鸡蛋。
沈刻俯身揪他耳朵,“说话。”
季意细弱地哼唧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羞愤难当地吼:“我是你长辈!”
沈刻抚着季意头发一下一下给他顺毛:“但事实是,我比你大一岁。”
季意欲哭无泪,心尖却透出一丝颤栗的欢喜,原来沈刻与季苒没有谈恋爱,那……
季意羞耻地把脸埋进抱枕里。
……
兴许今晚是个黄道吉日,季意跟沈刻摊了牌,季苒心灵感应,也想跟廖句摊牌。
季苒捏着一张银行卡坐沙发上,等廖句洗完澡出来,对他说:“廖句,我有话跟你说。”
廖句过去坐下,洗耳恭听的姿态。
季苒抬起眼皮,又耷拉下来,几次欲言又止后,终于鼓起勇气:“廖句,你别去夜总会打工了,好不好?”
廖句微愕:“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就……”季苒组织措辞,身体向廖句靠近一点点,“不想你那么辛苦。”
说时语气软软,眼瞳水润,真诚得像剥了皮的橙子,又酸又甜,让人想咬一口。
廖句喉结上下一滚,顿了顿说:“抱歉,这恐怕不行。”
季苒急了,摸出银行卡一股脑塞廖句手里,说:“我借你。”
廖句低头看着银行卡,“……什么意思?”
季苒不想伤廖句的自尊心,但一急就拙嘴笨舌:“你没钱的话,我借你,里面有一百万,随你怎么用。”
廖句蹙眉,抿紧了唇,脸色冷得可怕。
季苒心里一咯噔,完了,还是伤到廖句了。
两两对望好一阵,季苒拉住廖句的手,喃喃着说:“我只是想帮你,我都知道了。”
廖句垂目看着季苒俊秀温柔的眉眼,他当然知道季苒无意伤害自己,叹息着问:“你知道什么了?”
“就……高利贷……”
廖句没了话。
季苒嗓音干涩,心口像是堵了块石头,又沉又难受:“廖句,我想帮你。你不要去打工了,钱我借你,等你大学毕业工作了,再还我。我们高三了,要好好学习,为将来做打算,不能顾此失彼,对不对?”
廖句捏着银行卡,那么小的一张卡片,却让他觉得有千斤重,他不愿收下,但他更不愿看季苒为自己担心难过。
“你希望,我好好学习?”廖句问。
“嗯。”季苒点头。
“你希望,我跟你考上同一所大学?”
“嗯……?不是,你考你自己喜欢的大学就好。”
“可我想跟你考同一所大学。”廖句轻笑。
季苒一怔。
廖句又说:“季苒,我想跟你在一起。”
这是近乎表白的话了。
奈何说者有意,听者缺根筋。季苒说:“那我们就考同一所大学。”
“……”廖句无奈一笑,揽过季苒肩膀抱住他,在他耳畔低喃,“谢谢你,季苒。”
季苒有些耳热,却还问:“你这是答应了?”
“……嗯。”
第二天,廖句请了半天假,去还高利贷,然后辞去夜总会的工作,成为一名普通的高三学生。
欠别人的,他惴惴不安;欠季苒的,他却心中回甘,因为他打算用一辈子来还。
……
住在同一小区,四人开始了一起上下学的日子。季意恍恍惚惚像做梦一样,他跟季苒好像真成了同学朋友,聊天、吃饭、刷题。
这个体验是新奇的,但他并不满足于此,他是季苒的叔叔,他想跟季苒相认。
可是总不能突然跳出来说:“我就是你叔!”
要不什么时候再玩一次“鬼上身”?
“……烦啊。”季意往后一仰,倒在沙发上。
沈刻刚洗完澡,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睨他:“怎么了?”
季意噘嘴:“我想跟季苒相认。”
沈刻动作一顿,“想好了?”
“早就开始想了。”季意说,“唉,要是上次不装鬼上身,直接相认就好了。”
沈刻不置可否。
“你说我该怎么对他讲?”
沈刻也叹息:“我以为时间长了,季苒自己就会发现端倪——你们还真是亲叔侄。”
季意坐直了,“你什么意思?歧视我家苒苒智商?他学习成绩可比你好。”
看来在季意这里,爱情跑不过亲情。
沈刻也是无语,从冰箱里取出一罐雪碧,“嗤”的一声拉开拉环,仰脖子喝了一大口,喉结上下滑动,性感得很,季意眼睛都直了。
眼角余光捕捉到季意的视线,沈刻不由得轻笑:“这跟智商没关系。”
季意扭过脸去,“哼。”
沈刻把易拉罐贴季意脸上,季意被冰得“嘶”了声:“干嘛呀。”
“喝吗?”不知是不是喝过冷饮的关系,沈刻嗓音低而通透,情人间的蜜语似的。
季意被冰过的脸颊唰地燃烧起来,嘴上说:“要喝我自己去拿,我才不喝你喝过的。”
“这样啊。”沈刻语气不无遗憾,仰头喝光雪碧,然后看着季意。
柔和的白炽灯下,沈刻嘴唇殷红水润,像是等着被人亲吻,季意移开眼睛不敢再看。他想到自己的初吻就是在沈刻唇上没了的,沈刻也是,就怀揣兔子跳个不停。
气氛安静下来,安静地生发着暧昧情愫。
沈刻坐下来,问他:“不是要喝水?”
季意口干舌燥,偏要说谎:“不渴,不喝了。”
“那,睡觉?”
“嗯,睡觉吧。”季意说着找拖鞋,拖鞋也不怎的,被踢到沈刻那边,他说,“让让。”
沈刻不让。
“那你把拖鞋拿过来。”
沈刻也不拿。
季意抬眼,眼珠子玻璃球似的晶莹透亮,漆黑温润,眼睫毛上下扇动,企图遮住眼底的不自然:“干嘛呀?”
沈刻看着他:“你说我想干嘛?”
季意想:该不会是想干我吧?……啊好污!
季意去推沈刻,“你让让。”
沈刻反手擒住季意手腕,触感太细腻了,让沈刻怀疑自己用点力就会把季意手腕捏断,他放松了力道,眼神却灼灼滚烫:“季意。”
季意被那眼神烫得心头一震,酥麻感从指尖的神经末梢一路传到头皮,他慌了:“我要穿拖鞋!”
越慌越乱,季意伸脚勾拖鞋,拖鞋没勾到,人一下子趴沈刻身上,沈刻轻轻松松一推,季意就软绵绵地倒在了沙发上,沈刻倾身压上去。
彼此眼神勾缠,呼吸交融,是个再危险不过的姿势。
季意的脑子像是浆糊做的,登时什么都不能思考,近在眼前的脸他挪不开眼睛。
固然,那是一张英俊的少年脸,但同时初具男人的轮廓,深邃、沉静、稳重,可以想象得到,只要再过两三年,这张脸会让更多的人为之倾倒。
季意此时却已经为之倾倒。
他感到羞耻、迷茫,但克制不住自己的心与呼吸,皆紊乱无序。
怎么就……这么喜欢呢?
沈刻低下脑袋,越靠越近,两张脸,四片唇,鼻尖相触——
即将亲到的刹那,季意猛地推开沈刻,拖鞋都没穿,落荒而逃,卧室门“砰”的关上。
沈刻尚且单膝跪在沙发上,表情怔怔的。须臾,他叹了口气,整个人松懈下来,目光没个着落,手指虚虚握着。
过了一阵,他走去敲门:“……季意?”
季意不敢回应,整个鹌鹑似的躲在被子里。
门外安静片刻,沈刻没再敲门,只说:“那你早点睡。”
随后季意除了自己的心跳,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他根本无法“早点睡”,直到凌晨两三点困得不行,才迷迷糊糊眯了会儿。
第二天早上与沈刻双双起迟,两对熊猫眼互望,场面与其说尴尬,不如说滑稽。
彼此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季苒拎着早餐火急火燎催他们:“快迟到了,你们快点!”
路上又问:“你们怎么回事?昨晚打架了?”
季意:“……”
沈刻:“……”
倒是想“打架”呢——夫妻那种。
可是不能啊。
季意意识到自己又污了,顿时恼羞成怒,把火撒到倒霉侄子身上:“车上吃什么包子,味道到处都是,影响公共环境。”
季苒:“……”一大早吃火|药了??
廖句把杯装豆浆插好吸管给季苒,小声说:“别理他,欲求不满吧。”
沈刻问季意:“你想吃什么?”
季意跟沈刻坐一块,看窗外风景,就是不敢看沈刻,故作淡然:“食堂随便吃点就行。”
结果四人早读还是迟到了,季苒灰溜溜去了重点班,廖句回教室,季意沈刻干脆放飞自我,直接去了食堂。
好家伙,宋渠郁言也逃了早读课,在食堂吃早饭。
宋渠问沈刻:“你那剧什么时候播放?玉兔迫不及待想看看我骑摩托车的英俊身影。”
郁言是个诚实的孩子:“我没有这么说过。”
季意就说:“呵呵,是你自己想看吧。”
宋渠蔫坏一人,打架没吃过亏,口头上也不肯吃亏,似笑非笑:“比起我这个小小的替身,我更想看某人穿小裙子。”
季意:“……”啊啊啊黑历史!!
沈刻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在十一月份左右开播。”
宋渠打个响指,“到时我一定在校广播站喊喇叭,通知全校同学捧场观看,千万不要错过这部好剧。”
季意恨得想掀桌:“那我就把你‘顶’了郁言的事也喊喇叭!”
宋渠一愣,郁言也是一愣。宋渠问:“这事你都跟他说了?”
郁言看季意,表情受伤:“你要喊喇叭?”
季意其实也就嘴上说说,哪能真的昭告天下,但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说:“宋渠不喊喇叭,我就不喊喇叭了嘛。”
郁言就对宋渠说:“你不许喊喇叭,你喊喇叭我就不做你男朋友了。”
宋渠:“……!!!”
宋渠震惊:“什么、什么男朋友?”
郁言:“我不就是你男朋友嘛。”
“什么时候?”
“就你‘顶’了我之后嘛。”
“那我怎么不知道???”
“我知道就行了嘛。”
“…………”
这一天,宋渠与郁言终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郁言结束“一个人恋爱”,正式踏入早恋行列。季意与沈刻猝不及防吃了一嘴狗粮。
早恋的果实看上去那么甜美芬芳,季意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真的能忍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