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阁中眼线

  昨晚晚宴结束后,从钧安殿回来已是夜色深沉。夏念当时本想堵住慕息泽, 问个清楚, 只是一结束那丹颜便亲昵挽着慕息泽走出,其相濡以沫之态让夏念望而却步。

  这一来,夏念本来心中抱着的那一点点庆幸亦荡然无存。

  只不过她经历了昨日钧安殿那一场惊心动魄, 她倒是看透了自己对于慕息泽的感情, 早已经不是想让他帮自己去浔月山那般纯粹。

  这一点她认清了便不会不敢承认。她也惘然, 那人轻佻的眉眼怎地就时常出现在自己脑海里?

  可是自己并非古代女子, 能轻易接受男子三妻四妾。况且慕息泽如此宠爱那丹颜, 恐怕他昨日之举,只是被父皇逼急了, 顺道应了自己的要求,带自己出来罢了。亦或者真的如自己猜测般, 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些什么?

  倘若真是如此,那么自己必然不能再对这里多作留恋, 要去浔月山, 至少要出宫, 而唯一的希望, 就在慕息泽身上。

  夏念一早醒来便在床上躺了许久, 看着床顶幔帐发呆。也不知道盯着床顶细数了多少朵绣在幔帐上的花, 才觉得应该起床做些准备,要去再见一趟皇上。

  “公主,您醒了?”银葵和夕叶听到床里动静,连忙掀开幔帐, “公主,伶秀姑姑她不知为何一直在您房外跪着,奴婢劝了许久也不愿起身。”

  “什么?这不是昨晚还好好的?”

  “是,只是昨晚伶秀姑姑晚上出去了一趟回来后便一直跪在门外,似乎还哭了。”

  “那快让她进来。”

  伶秀神色憔悴,眼睛红肿,全然没了往日沉稳端庄之态,一见到夏念又扑通跪下啜泣:“奴婢有罪。”

  “伶秀,你有何罪?”夏念心里震颤了一下,但愿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虽然自己也有所猜测,可是总归希望不是她。

  “公主,奴婢来向公主请罪,奴婢是皇后娘娘派着跟在您身边的眼线。”

  果然如此么?

  此前夏念与付易安从光华楼与夏婉争执回来后,付易安提醒过她要注意自己宫里的宫人。她亦仔细注意过,也曾经怀疑过伶秀。她是毓秀阁掌事宫女,毓秀阁内的事情没有比她更清楚了的,而各个宫的掌事宫女,每月又要同皇后宫中的宫人报备,是最有可能接触到皇后的人。

  可是,伶秀明明说过长公主之母毓嫔于她有恩,又怎会做这样的事?

  “伶秀,那你为何今天突然来请罪,你可知我会把你逐出毓秀阁?”

  “公主!”伶秀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奴婢曾受毓嫔娘娘恩惠,本万不该对公主不利。只是皇后娘娘将奴婢亲妹妹留在她宫中,若是奴婢办事不得力,便对妹妹动辄打骂。如今,二公主因觉得昨日丢了脸面,反怪奴婢做事做的不好,一怒之下,将妹妹送进了暴室。”

  “暴室?”

  “公主,暴室乃是做宫中最脏最累的活的地方,每月都有宫女累死。妹妹身体羸弱多病,在那里是九死一生啊!”

  “那你是想让我救她?”

  “公主,皇上最是疼爱您,求公主帮忙说几句话,让奴婢换妹妹出来!”

  夏念叹了口气,想着这伶秀姐妹也是可怜人,而且还是因着自己的缘故受的罪,虽是做了眼线,却也是不得已。

  “罢了,我会去试试,尽力让你妹妹出来到这毓秀阁服侍吧。”

  “多谢公主!公主大恩,伶秀此生不会忘记!”伶秀哭着又在地上重重磕头。

  “行了行了,别把头磕破了,起来吧。伺候我梳洗,等会儿我也正好要去父皇那一趟。”

  “是,公主!”

  算好时间,用完早膳,差不多等过了早朝时间,夏念才出毓秀阁。本该带着伶秀前去,可看她精神倦怠,心不在焉,便留了她在阁中等消息,将夕叶和银葵带着一同去了。

  “长公主,皇上说了,公主来了可以直接进去。”

  夏念才到云梦偏殿门口,门外公公便说了这番话,可见皇上早已料到自己会来。夏念进了门,只见殿中唯有皇上和身边一个随身伺候的宫人,此刻夏旭连正埋头披着折子,神色很是疲累。

  “皇上,这药再不喝就凉了。”

  身旁宫人出言提醒,夏念闻到云梦偏殿内有一股中药味,只是这殿太大,才将药味稀释了。

  “好,”夏旭连抬起头,拿过药的一瞬间才看到静静站在下面的夏念,便又放下药道:“阿念,你过来。”

  夏念点头踱步过去,看到桌上那一碗褐色中药,闻着味道便知道极苦,有点心疼眼前的皇上,她此前竟然一直不知道原来自己的父皇还生着病。

  “父皇,先将药喝了吧。”

  “好,父皇听阿念的。”

  夏念看着皇上将药喝完,才道:“父皇近来身体可还好?”

  “一直便是如此,不过不碍事,”皇上没了昨晚钧安殿上那般威仪之态,如今夏念面前的,又是一个慈眉善目的父亲。

  “女儿不孝,还惹父皇生气。”夏念服软,虽有自己的打算却也是真心觉得愧疚。

  “好了,阿念,”皇上叹了一口气道,“你还年轻,容易一时冲动,又天性单纯,只是你可知道慕息泽可不像是这么容易被你打动的人,他对你能有几分真父皇很是怀疑。”

  “父皇,你怎知他就不会有真心?”

  “慕息泽自五年前从浔月山回到北翟国,北翟国政局大变。仅仅五年时间,竟然就能获得与北翟国恭王同等的地位,此人城府深不可测,野心不小。阿念,你过于简单,不知道这样的人,是难有真心的。”

  “可是……”夏念到嘴边的话被堵住一般,难有真心吗?

  难有,也不是不能有吧?

  “父皇,女儿明白您的良苦用心。可是我却能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在意他,在他身边我愿意,也高兴。可若是父皇真的将我许配给了其他人,纵使那人在父皇看来千般好万般好,可是终归不是他,那女儿也无法安乐。”

  夏旭连看着眼前的女儿,似乎没料到这样的话会从他还看作孩子的夏念口中出来。

  夏念见皇上不答话,便继续道:“父皇,母亲与您情缘深重,真心相爱。女儿知道,父皇还时时怀念与母亲过去的那段时光,就连毓秀阁旁的银杏林,父皇也命人不能动。父皇难道不希望女儿也能嫁与一个自己真心相爱的人吗?”

  夏念说着,竟不自觉眼眶含泪。她自觉可笑,承认了一段感情,却感动了自己。

  “阿念,你真的很知道该怎么说服父皇啊,”皇上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你长大了。可是父皇却不能再将你这般轻易许配给慕息泽。此番你先随慕息泽同去北翟国,就以出使的名义,三个月后无论如何都要回来,若那时你还如此执念,朕便允了你。”

  “出使?我一个人去?”

  “嗯,放心,父皇会同慕息泽说,也会书信于北翟国皇上,北翟国不敢亏待你。”

  “谢父皇,”夏念舒了一口气,又想起伶秀的事,“父皇,此番出宫我想带宫中一名伶秀的宫女一同去,这个宫女我看着很是稳妥。只是前几日这宫女的妹妹伺候皇后娘娘不周被罚去了暴室,伶秀担心她妹妹的很。因此儿臣想着能不能将她妹妹调来我宫中伺候,也好安了伶秀那丫头的心?”

  “这些是小事,阿念看中的宫女,自己去要了便是。”

  “多谢父皇,那女儿先告退了。父皇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嗯,去吧。”

  夏念走出门外,忽而觉得神情气爽,自己终于做到了。总算可以出宫,至于浔月的事情,来日方长倒是可以慢慢同慕息泽商讨。

  她正舒心走着,却忽然看到前面两人正朝自己走来,一人衣冠胜雪,风姿绰约,一人身着紫色锦衣,执扇轻挥,体态随性风流。

  这不是慕息泽和那医圣宁澜,怎么他们也来这云梦殿?

  “参见长公主。”

  两人走近后,那宁澜很是自来熟的上前一步,向夏念行了礼。

  “宁公子不必多礼,”夏念微笑回应这位翩翩有礼的医圣,随即又看向慕息泽,语气却陡然变了:“你来这儿做什么?”

  慕息泽瞥了一眼夏念,轻哼了一声道:“公主这态度转换还真是快,我自然是受你父皇所邀来这里的。”

  “那你快去吧,我先走了。”

  夏念知道父皇要与他说些什么,此刻自己心情已经豁然,也不理会慕息泽那不咸不淡的语气,随即便要走开。

  “慢着。”慕息泽顺手拉住就要擦肩而过的夏念。

  “诶,我说你这人怎么总是动不动就拉拉扯扯?”

  夏念回过身,摆脱了慕息泽的手,皱着眉问他。此刻宁澜和身边的夕叶银葵皆低下头暗暗笑了。只是慕息泽却不理会,眼中划过一分黠慧,一本正经道:“公主应该在这里等着我,你以前可是答应过我亲自带我去看青璃瓦的?”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你若真那么想看青璃瓦,日后你若走了我亲自带你去看便可,反正青璃瓦又不会自己跑掉。

  是了,夏念自己是说过那样的话,这慕息泽记性还真是可以……

  “你——”夏念登时没话说,随即又狡黠一笑:“睿王殿下记性真是好,我倒是忘了你可是能信手在半柱香时间内画地图的人,再看你这一身白衣的,我看能做个信鸽。”

  这话将旁边的宁澜和夕叶,银葵弄得忍不住大笑。而慕息泽,此刻黑了脸,冷冷道:“公主就在这儿等我吧。宁澜,我们走。”

  走远后,宁澜仍是笑着道:“难怪殿下昨日铁了心硬要求娶这长公主,想不到那长公主本事这样大,还能将你堵的说不出话来。”

  “那日察陵宣邀你去见见他妹妹时,倒没见你这么开心。”慕息泽语气森森,宁澜只得住了嘴。

第三十章 阁中眼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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