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证明一下

  每日晨起,夏念坐在梳妆台前, 透着窗格看着前面开的盎然的木槿是很高兴的, 她知道这花朝开暮落,无穷无尽,所以每一天早上看到的木槿都绝不会是昨天看到的那一朵。

  银葵在帮着夏念梳头, 也随着夏念的眼神瞟了瞟窗外, 道:“公主是否也觉得那花和你这簪子上的簪花很像?”

  银葵拿起桌上的白玉簪子, 端详一会儿, 才帮夏念小心翼翼地插上, 又继续道:“公主平时很宝贝这钗子,去南召国的时候唯一戴的便是这一样了。”

  “银葵, 这簪花就是木槿花,那庭前的花。”

  “公主为何这般喜欢此花?”

  夏念对这镜子轻轻抚了抚那白玉簪子, 忽地浅浅一笑道:“因为,这花不渝。”

  “不渝?”银葵歪着头想了想, 纳闷道:“公主不说这是这簪子的名字?”

  夏念点点头, 起了身径直向外室走去。

  伶秀正准备着桌上的早膳, 早膳是伶秀每日从王府膳房去取过来的。

  “公主, 您起了, ”伶秀将其中一份杏花酥轻轻放到夏念面前, 又道:“每日点梅阁的饭食都是膳房额外做的,奴婢想大概也是殿下的意思。这些,都是公主从前最爱吃的。”

  夏念目光扫过了桌上的碗碟一遍,莲叶羹、杏花酥、梅花香饼还有桂花糖糕。自己哪里能吃得下这么多, 每日都是跟伶秀和银葵一起分着才勉勉强强吃完,而自己吃的更是少之又少。

  “公主自从失了味觉以后,这吃的便少了许多,”伶秀看着夏念拿着一块杏花酥随意在口中嚼着,有些心疼,又继续道:“倒是幸好殿下时时陪着公主吃晚膳,不然奴婢们的话公主都不愿听。”

  从前在国师府的时候,不管是伶秀银葵,或是付易安如何劝着,她也只是勉强多吃那么一点。可如今慕息泽若是过来点梅阁同自己一同用膳,便十分见不惯她数米一般的吃法,非要亲自夹了许多菜塞到自己碗里,见她吃完了才罢休。

  夏念默声不作答,倒是银葵砸了咂嘴,不满道:“伶秀姑姑还说呢,您看睿王殿下每次对公主这样冷淡讥讽的样子,哪里还有从前半分温情?我实在是替公主不值,公主每日都……”

  “银葵!”伶秀见夏念刚拿起另一块杏花酥的手顿住了,便喊住了银葵的话头。

  夏念的心凉了凉。

  慕息泽每每坐在他前面时,她只觉得自己已经不认识这个人,除了他的姿容样貌,他哪里都不一样了。从前他只是爱戏谑挑逗自己,而今他是真的冷漠,透过他的眼,都能看到那深深的怨恨。

  伶秀见夏念神情有异,转而言道:“公主,其实……当时国师府的罗大夫说不知该如何治好您的味觉,奴婢想宁澜公子医术了得,公主不妨让宁公子过来看看?”

  “不可以!”夏念摇摇头忙道:“不要告诉宁澜这件事,更不要告诉他。”

  “可是公主……殿下都不知道您没了味觉,您这样受苦,只是让宁公子治治而已,不妨事的。”

  夏念笃定摇头,“不必了,我早已经习惯了。”

  这样的事,慕息泽知道越少越好。

  那毒是为了帮付易安挡剑而中的,他若知道了,只会更加误会自己罢了。现在有口难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哟,吃的这么好,这可不是一个侍妾该有的吃食。”一阵尖锐女声进了点梅阁,这声音,夏念听过许多回,只觉得很躁耳。

  顾沛瑶身边的丫鬟,碧心。

  “你来做什么!”银葵回过身,十分不满地回应道。

  碧心看向银葵,冷“哼”一声,刻薄道:“我是这王府王妃的大丫鬟,你只不过是一个妾室的丫头,也敢这样对我大呼小叫吗?”

  夏念皱眉,只觉得这声音分外刺耳难听,她杨头看向碧心,静静道:“我就是妾室,也该是你这丫鬟的主子。怎么王妃身边的丫鬟连向主子行礼都不会吗?”

  碧心怔了怔,眼里露了恨意,极不情愿地福了福身。她见银葵一脸出了气的样子,顿时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便咬咬牙,扬眉道:“王妃今日吩咐我了,说她觉得存风堂需要清扫,让您亲自去做。毕竟也是王府的人,总不能一直这么在点梅阁娇生惯养着。”

  银葵一听便忍不住,跳出来道:“你这是何意?这些事则能让公主来做?”

  “公主,哪个公主?”碧心勾唇冷笑,又道:“王妃的话我带到了,既然在这府中就要遵守这府中的规矩,王妃是这府中的女主人,还望您不要坏了规矩。”

  碧心说完便走了,只留下在门边愤愤不休的银葵。

  “公主,奴婢去告诉王妃,说您今日身体不适,奴婢代您去打扫。”伶秀上前说道。

  “不必了,她想要为难的就是我,”夏念起身,淡然一笑:“这一个月来,你们还不习惯吗?”

  “公主!”银葵上前埋怨道:“之前她让您磨了好几天的墨,后来又让您抄写了整整十遍经书,现在还让你做这粗活,就是趁睿王殿下不在便找您麻烦。公主我们今日不去了,等殿下来了我们告诉他!”

  “好了,银葵,我们走吧,”夏念打断她的话,又整理了一下着装,暗暗无奈道:“告诉他也一样,她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我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狠心无情的侍妾而已,他何必要帮我……”

  主仆三人到了那存风堂的时候,顾沛瑶正坐在房内等着。

  夏念觉得今日这存风堂很是“不同”,之前按照顾沛瑶的吩咐来这存风堂做事的时候,存风堂内好歹也是宽敞整洁的。虽然没有染霞轩那般华丽,不过内里装饰繁多且名贵,都摆放的整整齐齐,显得这屋子富丽而精致。

  只不过今日,一进门,却是一片乱象。

  器具堆放的凌乱,地上像是好几天没有清扫过一般,甚至于旁边还有许多换下来的衣服放在衣筐里。

  夏念心中暗感不妙,但还是上前微笑行了一礼,问道:“不知王妃今日又有何差遣?”

  刚刚从点梅阁受了气出来的碧心此刻站在顾沛瑶身边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顾沛瑶只是冷冷瞧了夏念一样,便示意碧心说话。

  “王妃说了,要您尽快打扫完这屋子。至于这一筐衣服么,明日王妃便要穿,今天日头好,您可要抓紧着洗了晒了。”

  伶秀扫了一眼那些衣服,这哪里是顾沛瑶的衣物,分明是婢女们的衣物。她上前跪下,恳切道:“王妃,奴婢洗衣服洗惯了,不如让奴婢来洗,也好不耽误王妃明日穿。”

  顾沛瑶冷“哼”一声,只斜眼瞧了瞧伶秀,道:“今日谁也不准帮她。”她又看向夏念,见夏念只是安静站着,面上并无忧惧,心上愈发不满,“我的衣服不准你那些丫鬟碰,否则就剁了她们的手。当然我屋里的东西也一样,你亲自整理,我才放心。”

  夏念心中愤懑,却也无法,只得镇定道了一声“好”便将那衣服抱了去洗。

  银葵和伶秀站在夏念身旁,焦灼万分却也无法偷偷帮忙。顾沛瑶那丫头碧心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她恐怕就想抓住那么一两个把柄好找茬。夏念故意不去看她,也不让这些衣物经伶秀和银葵的手,自顾自洗着。

  中午的日头渐渐亮了许多,也刺眼了许多。夏念将衣服洗完后,吃力抱到那晒的地方,正一件一件晾着的时候,忽然觉得头晕,眼前有些黑,手里的衣服不自觉滑落在地。

  “哎呀!你竟然把王妃最喜欢的衣服丢在了地上!”碧心大呼小叫跑过来,一把将原本就摇摇欲倒的夏念推到在地。

  银葵和伶秀立刻跑到夏念身边,将她扶起。

  “公主,你怎么样?”银葵着急喊道:“哎呀,公主您的手擦伤了。”

  夏念被扶起后,才觉得眼前清晰了一些。手上有痛感传来,一看才发现原来刚刚被碧心推倒的时候,手背擦了地擦破了皮。

  碧心看着那件沾了灰尘的衣服,抬了抬下巴递给夏念又道:“脏了,只能麻烦夫人再去洗一遍了。”

  “你——”银葵上前正要与她争辩,却听到了远处柳管家的声音。

  众人望向右边,柳管家正匆匆过来,径直到了夏念身边,行了一礼道:“到处寻不到姑娘,不想姑娘竟然在这里。殿下刚刚从宫中回来,吩咐我来告诉姑娘,去一趟殿下的书房,殿下说是有事找您。”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去。”夏念用衣服袖子盖了盖手背上的伤,又看向碧心道:“这衣服我现在不得空洗。若是王妃明日急着穿,那碧心你就先洗了吧,总不好耽误殿下的事对吧?”

  碧心眼色十分怨毒,想说什么却无力争辩,只好眼睁睁看着三人离去。

  慕息泽的书房内,此刻正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拿着一个药瓶的慕息泽,而另一个是刚刚被慕息泽叫来的宁澜。

  “宁澜,你来看看这药。”慕息泽神情严肃捏着那药瓶,递给了对面的人。

  宁澜接过药打开只闻了闻,顿时大惊,“竟然有火鸳根…..这是解寒毒的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慕息泽垂眸静默半晌,才道:“是付易安,让人送过来的,说是能解她的寒毒。”他又忽地抬头看向宁澜,语气有些森森,“看来你早就知道火鸳根能解寒毒,为什么当初不说?”

  宁澜被慕息泽盯得心中有些发怵,他盖上药瓶,叹了一口气,“当初并非我不说,是公主不让我说的。火鸳根是曦族的圣物,你要得到火鸳根必然要求霍至陵才行,她怕你受他威胁。”

  慕息泽闻言顿住,许久才动唇问道:“真的……是她不让你说的?”

  宁澜点点头,正欲说话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夏念进来时,见宁澜和慕息泽两人神情肃穆的很,不知发生了何事,心里突然有些惴惴。倒是宁澜从容起身笑道:“既然殿下已经约了佳人,我便先不打扰了。”

  这屋里留下两个人,气氛却变得更加尴尬。

  “你要一直站着吗?”慕息泽看着木木的夏念,幽淡说了一句。

  夏念有些局促,还是上前在刚刚宁澜坐过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今日找我,有何事?”

  慕息泽看着面前垂眸的女子,他的眼里穿杂了疑虑甚至柔情,可在她抬头刹那,他眼里又尽是疏离之意。。

  他拿出一直攥在手里的药瓶,放到了夏念面前。

  “这……”夏念看着熟悉的瓶子,那是自己吃了一年的药,现在确实是自己手中那瓶快要吃完的时候,她吃惊望向慕息泽,问道:“这药是哪里来的?”

  “你的心上人送来的,”慕息泽扬眉注视着夏念,见她紧紧抿唇,笑了笑,“你是感动得连话也说不出了吗?”

  付易安是说过这药是要吃两年的,她没想到他还记得日子,还送了过来,她确实感动。只不过她的失态,更多是因为慕息泽。

  夏念只觉得心中沉闷,拿过桌上药瓶,“如果无事,我便走了。”她正欲起身时,却被慕息泽一把拉过又重重坐了下来,那手上的伤口的疼痛让她轻喊出了声。

  慕息泽才发觉她手背上的擦伤,他皱眉扫了一眼便抬头淡淡道:“你是我的侍妾,你能不能走得听我的吩咐。”

  “那好,你说,还有什么事?”慕息泽每一句轻飘飘的话都如同千斤大石压在她的心头一般,沉重而苦闷。

  “我问你,付易安是如何得到这火鸳根的?”

  “国师他去找了霍至陵要的。”

  “我自然知道是霍至陵给的,我问的是,他付出了什么代价?”慕息泽挑眉一笑,“霍至陵可不是那么大方的人。”

  “他……”夏念忽地想起付易安那日捂着心口受尽折磨的样子,心中不忍,柳眉重蹙,“他被霍至陵种下了蛊虫。”

  慕息泽微微一怔,眯眼思考半晌,看了看夏念复杂迷离的神色,幽幽说道:“我算是明白了。他不是自愿送你回来,霍至陵一定是威胁他让我快速退兵,你见不得他受蛊虫噬心之痛,才回到了我身边,对吧?”

  夏念猛然抬头,诧然看着慕息泽深不见底的眸子,木讷地点头又使劲摇了摇头:“息泽,不,不只是这样的。”

  “好,那你说,是怎样的?”

  “国师为我寻药才中的蛊,我自然不想见他如此。只是,我是真的想见你,我……很想你。”

  慕息泽盯了夏念那紧张的神色许久,忽地冷冷笑了两声,又问道:“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说你一直爱着我,所以想回到我身边?”

  “你以为我在骗你吗?”

  慕息泽盯着夏念无辜而惶然的眼神,漠然笑了笑,缓缓起身,绕过桌边走到她身旁,一把拉起夏念,将她向后抵在墙边。

  “息泽,你做什么!”夏念觉得自己被慕息泽死死按在墙边的肩很痛,正要用手推开他时,双手却被他牢牢钳制住了。

  未及她反应过来,她的唇已经被封住。

  夏念惊恐,一边是被他捏的疼痛的手,一边是他肆意而疯狂的吻。这吻不同于以前,再也没有半分温柔,他的舌头侵略似地撬开自己的唇齿,卷入其中,疾速而霸道。

  夏念一再想推开眼前的人,却被他越来越凶狠的吻阻断。

  她感到口中有血液的味道,嘴唇还是舌头被他急迫蛮横的动作弄破,好痛。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慕息泽停了下来,低头看着眼下挂泪的人,冷然道:“不是说爱我吗,我不过来帮你证明一下。”他渐渐放开夏念的手,摇了摇头,淡淡一笑,“一点回应都没有,看来也没有多爱我。”

  慕息泽说完冷哼一声便回去重新坐着了,像是没有发生任何事一般。

  他回头看了看缩在墙边的夏念,“在他面前,你也这么能哭吗?不是付易安,所以刚刚才这样不情愿吗?”

  夏念觉得心像被撕碎的裂帛一般,疼痛到忘了呼吸。嘴里血液的腥味一直在蔓延,也好在这腥味,让她知道自己是还真实存在着的。

  “殿下——”

  书房外传来柳管家的声音,这房内的凝固气氛才被打破。

  “你回去吧。”慕息泽淡淡下了命令。

  夏念拖着步子走向门边,快要打开门的时候,停了下来,“你不信便不信吧,反正就是那样。”

  “殿下——”

  夏念走后,柳管家进门站了许久,看着慕息泽失神茫然的面色又唤了一声。

  “嗯,何事?”

  “赵新将军在门外等候,说有事与殿下相商。”

  “让他进来吧,”慕息泽吩咐道,随即又喊住了刚要离开的柳管家:“柳叔,她的手怎么伤的?”

  柳管家自然知道慕息泽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回殿下,是王妃身边的丫鬟碧心今天在夏姑娘洗衣服时推了她一下,许是不小心擦伤了。”

  “她为何要洗衣服?”

  柳管家顿了顿,为难道:“是王妃……王妃命令的。”

  “柳叔,你今日往存风堂再送十个丫鬟过去帮王妃洗衣服。至于那个叫碧心的丫鬟,从明天起,我不想在这府里再看见这个人。”

  慕息泽脸色不好看,柳管家忙道了声“是”便退下了。

  伶秀和银葵照着夏念的吩咐,先行回到了点梅阁。两人在阁中焦急等来的却是一个失魂落魄走进来的泪人。

  “公主,你怎么了,殿下他……”银葵拥上去,心疼地帮夏念擦去脸上不断涌出的热泪,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劝慰。

  伶秀上前,亦手足无措,“公主,您怎么了?”

  夏念麻木摇了摇头,将药瓶交给伶秀,喃喃道:“没想到他那么恨我,他再也不会信我了……”药瓶还未在伶秀手中落稳,她便眼前一黑,失了知觉,倒在了后面银葵的怀里。

  军候赵新在慕息泽书房停留了许久,虽然已经感受到今日的睿王有所异样,平时向来神思敏捷,应对如流的他今日愣是走了好几次神。已经快过了酉时,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军饷军需的事情两人也终于讨论完毕。

  赵新正要作别时,忍不住问了一句:“殿下,您今日是否身体不适?”

  “没有。”

  赵新看着慕息泽头也不抬地收起桌上的军事图纸,回想起刚刚他走神倦怠的样子,又继续道:“殿下,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刻,曦族在申州蠢蠢欲动。因此还望殿下保重身体。”

  “我说了我没事,”慕息泽抬头望向眼前的赵新,“赵将军今日也辛苦了,你掌管京城护卫责任重大,先回去休息吧。”

  “是。”

  慕息泽下了逐客令,赵新也不敢再多留。

  门全部合上后,慕息泽重重往后靠去,眼前竟全是夏念那惊慌失措的眼神还有她滚滚而下的泪。

  心口有些闷痛,他犹豫一番终是站起了身向门口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QAQ,慕息泽啊慕息泽~~~

  【明日要请假啦,有一份巨长翻译资料等待着作者菌(╥﹏╥)后天照常更哈!】

第八十九章 证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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