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真欢喜

  今日无风无雨, 天气格外闷热。

  孟濯缨虽然畏寒, 但也出了一身细汗, 轻薄的软纱不甚自在的熨帖在身上。她忙转过屏风,挑挑拣拣拿了一件最薄的披帛出来, 万分嫌弃的披在肩上。

  怎能不嫌弃?这个天气,便是泡在水缸里,才舒爽呢。

  谢无咎忙道:“你别穿了,不不,我是说,你别出来了,我隔着屏风,和你说几句话就好。”

  孟濯缨忙把披帛给扔了, 再多披一下,都生怕把自己给热死了。

  谢无咎叫她坐过来一点,伸出长长的手, 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她打扇。

  孟濯缨稍稍心静:“你热不热?你自己扇吧!”

  谢无咎道:“我又不热。给你扇扇。”

  孟濯缨不信:“这天气半点风丝儿也没有, 怎么会不热?”

  谢无咎道:“我们习武之人, 耐热耐寒都比寻常人厉害些。”

  孟濯缨这才信了,心安理得的由着他伺候:“我不是说, 若没有我的暗号, 叫你别来?你又不是什么小孩子,怎么这样冒失?”

  谢无咎没出声, 慢悠悠的给她打扇。

  孟濯缨又道:“你上次来,想必也发觉了, 我这里暗中藏了不少人。”她略作迟疑,还是没有将实情吐露,“你放心,我已有万全之策。过几日,风平浪静时,你再来……”

  谢无咎:“我想你了。”

  孟濯缨一肚子的犹豫不决和吞吞吐吐,都被他猝不及防的一句“我想你”给噎回了肚子里。

  “你……你说,说些什么呀?我和你说正经事呢!”

  “我这就是最正经的一桩事。”

  谢无咎道:“我曾以为,身为男子,既然不甘平凡,势必要做出一番事业,才算不枉此生。可如今我认得了你,雄心壮志也算不得什么。建功立业又如何,不得你一笑,都是空空泛泛。”

  尤其,他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了。

  谢无咎微微侧了身子,突然从屏风后,露出眼睛,大胆且光明正大的看她。

  孟濯缨坐在高脚凳上,两只脚慢慢荡来荡去,夜雪初融一般的眼睛专注的把他回望。

  谢无咎道:“若得你一眼真情,给我一个皇帝来,我也不换。”

  孟濯缨面色微红,突然反应过来,一把将拎在手里的披帛甩在他头上。

  “还不转过去!无赖!”

  她这披帛料子轻薄,谢无咎团在手里,不过小小的一团。

  “你这是送我的定情信物?”

  孟濯缨又气又羞:“你如今越来越不要脸了!”

  “脸皮子薄,又不会说话,是讨不到小姑娘喜欢的。”谢无咎贫了一句,心知不能逗的太过,急忙适可而止。

  “聂叔的事已经尘埃落定,流放三年,已经算轻的了。”

  孟濯缨点点头:“多谢你。”

  “不止是我,这也是各方努力的结果。聂叔当年在朝为官,也有不少同期,如今都已经身居高位,何况,圣心也欲如此。这些老狐狸,都是揣摩上意的老手,自然乐的求情,给天子卖个好。”

  谢无咎突然问:“我之前听你说过,聂叔的儿子是叫聂缜?那聂叔的妻子呢?是否……白氏?”

  孟濯缨应是:“是聂叔告诉你的?难道,当年事还别有内情?”

  不是聂玉告诉他。而是,他想起来了。

  谢无咎默然片刻:“我是知道了些别的情况,但此时此刻,恐怕不太好讲。”

  聂玉虽然说过,不后悔放走了阿云,但他的妻子,的确死在这场纷乱之中。此时他心神俱瘁,再让他知道,他的妻儿是被李照允蓄意谋杀,他的心只会更悔更痛。

  他会痛恨自己,一心想着所谓的正义,却忽略了身边人的异状,没有及时看透李照允的烂肝烂肺。

  更会痛恨自己,竟然一味消沉,没有回头细查,让妻儿枉送性命,让李照允逍遥了这么多年。

  “师傅还有半月才会出城……”孟濯缨沉吟片刻,“若是顺利的话,过几日我会去大理寺看望师傅。到时,我们再细说不迟。”

  孟濯缨说完,便催促谢无咎离开,再三叮嘱他小心行迹,也不要再来了。

  她在担心什么,或者筹谋什么,谢无咎心知肚明,面上却依旧平淡如水,听从她一切嘱咐,预备出门。到了后窗口——这后窗只留了不到一条手臂的大小,对于谢无咎这样的身量来说,显得有些狭窄。

  因此,便是矫健如谢无咎,也要先做些准备活动。

  现在,他就刚把脑袋和一只手伸出手,打算先挤出去这半边,再分批次把另外半边给拉出来。

  他卡在窗子口的功夫,突然就往回缩,脑袋在窗子上撞的砰一下。他轻轻掩上窗户,小声道:

  “有人来了。”

  孟濯缨紧张问:“是夜间值守的人?你稍等等,他们都是男子,如无要紧事,不会进我内院……”

  “进来了。”谢无咎道。

  孟濯缨:“……嗯?……全部吗?”

  谢无咎:“全部进来了。”

  谢无咎仔细的听辨外面的动静,小声给孟濯缨解说:“听动静,他们还是在暗中动作,但是圈子越围越小。我觉得,是来了什么大人物。他们不能掉以轻心,所以要就近保护。”

  “你说,究竟是什么大人物?”谢无咎明知故问,同时在心里想:这么晚了,夜黑风高,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孤男寡女!那位难道经常这么晚出来见她吗?

  身为一国之君,要不要脸的?

  孟濯缨根本没搭理他的碎碎念,转头朝衣柜一瞥,推着谢无咎过去:“你快进去!”

  谢无咎抵着衣柜的门,拼死反抗:“这怎么可能!我不进去。”

  “来人了!你想被抓个正着吗?”

  谢无咎冷笑一声:“来的正好,我正要问问他,深更半夜,来见我的心上人做什么?”

  孟濯缨被他的胡搅蛮缠气坏了,拍着他的脑袋,强行按进了衣柜里:“你既然知道是他,又胡说什么?”

  谢无咎抓着她的手:“小孟……”

  话没说完,外面传来叩击声,片刻,李瑾已经进来了。

  孟濯缨随手拿了件披风裹着,立在屏风后面。

  烛火惺忪,少女的影子温柔的像是一株青竹,也与竹一样挺拔、倔强。

  “陛下,夜深了,您还未歇息?莫不是朝中有什么烦心事?”

  李瑾来见她,是突然之想。这个时辰了,进一少女闺中,实在不得半点礼数。

  可他一进门,就听护卫上报,有人闯了进来。

  是庆安候余侯爷,不许他们动手。

  护卫不敢伤了余侯爷,只得让人传讯回去,正觉两难之际,李瑾自己来了。

  李瑾一听,便猜到是谢无咎。

  他心头有一把烈火在烧,可一见到她的身影,又冷静下来。

  从头至尾,他还从来没对她表露过丝毫。她甚至不懂,他那隐晦而别样的心思。

  他已经把人拘在这里,她要见谁,他管不着。

  李瑾道:“倒没有什么烦心事。聂玉我已轻判,流放三年,想着,来告知你一声。”

  孟濯缨:“谢陛下。”

  李瑾微微往前进了一步,若无其事的问:“你还没歇息?”眼睛却借着昏暗的烛火,四下寻找谢无咎的身影。

  护卫都说,里头的人进去了一盏茶功夫,还没出来。自然,就还在她房中。

  她胆子倒是大,自己的名声也不当一回事。

  孟濯缨道:“天气闷热,睡的不好,听见动静就起来了。”

  李瑾也不拆穿她,命人送茶上来。二人隔着屏风,慢慢的饮茶。

  孟濯缨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同时劝道:“陛下,天色晚了,还是少喝浓茶。不如,我给您泡些枸杞蜜枣?”

  李瑾还在找谢无咎藏在哪里,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等甜滋滋的茶喝进嘴里,才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

  太甜了!

  孟濯缨没有束发,外面披了件外裳,轻声问:“太甜了吗?”

  李瑾一口茶含在嘴里,分三次活吞了:“还好,还好。不算太甜。”

  简直甜死了!

  李瑾如吃苦药一般,把甜茶喝完,突道:“雪融,当初你在大理寺,与谢无咎交情甚深。你出事之后,他十分自责,连公主都敢怨怪。如今啊,我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皇姐,见了他都得绕道走。”

  孟濯缨一听他提起谢无咎,眼睛便是一亮。她极力掩饰自己的欢喜,可神色可以遮掩一二,那明亮的眼神,却难以黯淡下去。

  终究,她在他面前,是不屑作假的。

  李瑾心酸之后,总算有些许欣慰。

  她没有认真掩饰自己的心思,至少说明,在她看来,自己对于她还是安全的。不必要她费尽心思的对付、欺瞒。

  孟濯缨道:“谢大人虽然年长,却还是小孩子脾性,陛下可要好好敲打敲打他。怎敢对公主不敬呢?”

  李瑾笑着说,自然要教训教训他。又问:“你既无事,是否要告知谢无咎?”

  孟濯缨:“不急一时。”

  李瑾一心三用,一则与她说话言谈,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但几句话下来,方才的热烈愤怒已经全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极其难得的放松与自在。

  二则用余光打量她的样子,灯下看美人,自是千姿百媚,惹人着迷又生垂怜。

  三嘛,他目光定在后面的衣柜上。

  谢无咎那么大个儿,跑不出去,要藏身这屋子里,也就这衣柜能容得下他。

  李瑾看着衣柜,微微眯了眯眼。

第140章 真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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