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梁泽楷番外
一下飞机, 梁泽楷便认出了不小心撞到他身上的女人, 好像是叫什么乔的, 他在陈瑶的手机里看过, 当时陈瑶说这是大瀚女朋友，也是她最最喜欢的太太。
他问她为什么是太太。
陈瑶老古董一样看他，说这是对她的爱称。
他还是不大明白，但也懒得细究。只是素来听说他那个不沾亲的大侄子流连花丛，女朋友换衣服似的, 如今忽然定了性, 不觉多看几眼。
细眉细眼, 文文气气的, 长得还算清秀, 但着实也算不上美若天仙, 倒不知是有什么独到之处把那花花公子迷得颠三倒四。
后来听说这姑娘讹了他大嫂六百万, 转头又哄得他大侄子跟她结婚，却又在婚礼上当众甩掉他大侄子。
他下巴都要惊掉。
暗想,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看起来柔柔弱弱，倒是把一群人精耍了个团团转。
没想到, 不过月余, 他就在抵达伦敦的飞机上见到真人。
她个子娇小, 还不到他肩膀，一张小脸才巴掌大，声音也软软的。
撞了他忙不迭地说“对不起”。
梁泽楷摆摆手说没事, 她才终于松一口气，对他又笑着说了句抱歉后离开。
倒是挺有礼貌的。
候机大厅里，他站在角落边等行李边看手机。
忽然听到一道娇柔的熟悉嗓音，说的还是中文，在满是白皮肤黄头发的人群中格外显眼。
他凝目望去，果然还是她，正扶着一个黄面孔的白发老太太和服务人员比手画脚地说着什么。
细心听了会儿，原是老太太在机场和老伴失散又迷了路。
他听着她那磕磕巴巴的英语，说一会儿还要再翻翻词典，不觉好笑。
自己还自顾不暇倒还有心思帮别人。
当真是个妙人。
再次见到她是在伦敦的一家咖啡店。
咖啡店离总公司不远，一日开完会后他去买咖啡，结果竟看见她就坐在门外的太阳伞下看书，她看得认真，也没注意到他。
不知怎么，他心中微动，便坐下来，隔着透明玻璃看她。
她看书时习惯眯着眼，看到动情时便轻咬住右手拇指关节。一会子笑，一会子慨叹，一会子又哭了。
一连几日，他都在玻璃窗内看着她，她每日下午都来，一坐就是一下午。
他看着她，初始是好奇，最后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了，就觉得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有这么个人在，倒不寂寞。
待到第七日，他出门，正好与她撞个正着。
咖啡泼到身上的那一刻，不知怎么，他心里竟生出点奇异的期待来。
令人失望的是，她不记得他了，但幸运的是，他们不再是陌生人。
递给她名片时，他心里有些紧张，以致会议过程中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破天荒地头一次中途离场，把事情都交给助理。
看到她还在原处，他心突地猛跳，生起一个诡异的念头。
如果她成为他女朋友……
从理智上讲，这个想法着实不好，原本他母亲在陈家便地位尴尬，再来这么一出，不用想都知道该如何鸡飞狗跳。况且，她对陈瀚文旧情难忘。
但这念头一旦生起，便跟春草一样，肆意蓬生，挡都挡不住。
后来他又想，感情这事，你情我愿，即便陈瀚文和她好过，也不见得我就不能和她好。只要她愿意，就没谁能拦得。陈家他们开不开心，与我何干。
他自小就在陈家长大，母亲作为陈老爷子的续弦，表面风光，内里不知多少苦楚，那原配的儿子不生事，但老婆梁宝琳却不是个善茬，生怕他将来要抢陈家家业，明里暗里挤兑他们无数，母亲虽爱他，但怕老爷子膈应，表面上总不多露关切。
原本他还想，等他大学毕业一定带母亲出去生活，再不受陈家白眼。然而陈瑶出生了，看着母亲将她视若宝珠的样子，他心里还是生出些失落。
陈家家大业大，终归与他毫无半点关系。
大学一毕业，他就搬出陈家大宅。
却没想到，多年之后，他竟又与陈家产生出这种微妙的联系。
主意一打定，他就对乔桥表明了心意。
许是时机太妙，她竟是没拒绝。
两人从国外约会到国内，又顺理成章地在一起。只是相处越久，他便越感到害怕，怕她发现他和陈瀚文的关系，怕她发现他的隐瞒。
后来有一回回陈家，梁泽楷看到陈瑶捧着本小说痛哭流涕地读。
他好奇问了一句，便听小丫头说“大瀚好可怜啊，你说小乔这么喜欢他，都等了他八年怎么这会儿就不愿跟他在一起了”。
他不动声色地听她絮絮说着，然后知道她看的书是乔桥以前写的，写的是她和陈瀚文的故事。
他去书店买了一本，花了一天时间看完，看完后他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极了言情小说里那种男女主产生误会后负责安慰女主然后令女主幡然醒悟把她送回男主身边的男二号。
结局已定，或早或晚。
一周后，他就把乔桥带到了陈家人面前。
他看到她惊讶的痛苦的神色，听到她说“以后别再见面了”。
明明是预想之中，可还是感到失落，比他发了烧，母亲却只关心陈瑶昨晚是不是多吃了一颗糖时还难过。
他亲手把她送回男主角面前，送她快乐美满的人生。
他是这么以为的。
再见乔桥，是半个多月后。
明明还不到二十天，梁泽楷却觉得跟过了二十年似的。
她瘦了很多，宽大的病服松松垮垮，头发干枯蓬松，眼睛红肿，嘴唇都干燥得起了皮。
他以为她过得很好，结果……
他感到委屈，又有愤怒。
倘若那人不能待她好，那他便来带走她。
什么痴情命定的男二号。
不过都是弱者给自己逃避时寻找的借口。
好像每一次，他出现的节点都分外奇妙。
他做好了万里长征的准备，却不想人倒轻轻松松答应了跟他走，于是顺势出击，直接就求了婚。
然后一晃眼就是七八年。
他们有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一个像他，一个像她。
真真恍如一梦。
那天，他下班回到家，见她神色有些异样。
梁怀安趁他去厨房做饭，偷偷趴在他耳边说，“爸爸，今天有个叔叔来找妈妈。明明那么老了，妈妈却说要我叫他哥哥。真的好奇怪。”
他心里咯噔一下，然后心乱如麻。
夜里熄灯后，他辗转反侧，总有些睡不着。
他不该疑心，可总放不下心，这么多年，他把她抢来，却总不知她心里究竟爱他几分。
“今天……”她忽然说话。
“嗯。”他伸手握住她的，触手有些凉，又塞进睡衣口袋。
“他来了。”她长叹口气，语气怅惘。
“你后悔了么？”他问。
“你想哪里去了。”乔桥说，“我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一转眼怀安都有九岁了。”
想起什么，她笑了一下，“还记得他刚生下来时，你把他抱我面前，我觉得实在是太丑了，还哭了好几天。”
梁泽楷也笑起来。
“没想到竟是像你。”乔桥又笑起来。
梁泽楷知她是在揶揄自己，也不以为意，跟着笑了会儿，才缓缓道，“我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
“嗯？”
“在伦敦时，我不是第一次见你。”他心里有些忐忑。
“嗯，我知道。”乔桥转身看着他，窗外月光如水，映在她眼睛里，亮亮的，“结婚前，陈瑶说她给你看过我的照片。”
“……你不怪我么？”
“怎么会，”她抚着他的脸颊，眼神温柔，“在咖啡店见你第一面时，我心里就在想，这男人也真会长，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都是我喜欢的，要是做我男朋友该多好。”
梁泽楷被她逗笑，笑了一会儿，说，“不过那也不是你第一次见我。”
“嗯？”
“十天前，我们下同一班飞机，你刚好撞在我怀里，当时我想，这女人可真会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