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马车“卡兹卡兹”地碾过昨夜没化的积雪,马车外的鞭炮声依旧不绝于耳,热闹不歇,儿童的大人的欢笑声交织,随处可听闻的“新年好”带着喜气洋洋的美好希望。

  可这一切,都只是反衬得马车里的气氛诡异而安静。

  简妍半垂着头,手里捏着那封从老太爷手离拿到的引荐信,指尖用力得发白。

  嘴唇已经被她咬破,铁锈味渗入口齿间,刺激着味蕾,也让她脑子分外的冷静。

  今日的状况,她当然可以怒骂,可惜撒泼,可以质问,可是,不说她性子做不出这样失态的事,她的理智也告诉她,即便她那样做了,也丝毫无济于事。

  她知道,她太弱小,即便那样不顾一切地将真相问询出来又如何?老太爷老夫人当年能冷血地送儿子去死,她如今一个孤女,有能耐他们如何?

  所以,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非但没有继续深究,反而迅速抽身离开。只有先保全自身,未来才有机会报仇雪恨。

  何况,他们那些害了人的愧疚心,不也值得利用利用?

  就好比这封引荐信。

  脑子里理智得可怕,可她手上却更加毫无所察般加大了力气,纸张被捏得变形,她细瘦的手指更加苍白,仿佛随时要掐断自己的手指似的。

  “简妍!”邵启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捏住她的手腕,迫使她放开折磨自己手指的手。

  简妍的手腕很瘦,腕骨细得仿佛轻轻一折便能掰断,温度也是冰凉,邵启手中不敢用太大力气,却也不敢松开,就那样握着她的手腕,想用自己温暖的掌渡给她一丝温暖。

  即便简妍没有哭喊,没有流泪,邵启也知道,她现在必定很疼,疼爱自己的人,可能是促使父母死亡的帮凶,偏偏,他们还是自己的祖父母,特别是从小抚育、教导,待她极好的祖母,她连祖母处处利用她让她背上克夫名声都尚且没有彻底的放弃那祖孙之情,可如今,更重的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小时候祖母的好变成了一根毒刺,狠狠地扎进了她鲜血淋漓的心脏。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一场谋杀过后的愧疚营造的虚幻!即便简妍再怎么理智,再怎么告诉自己如何才是正确的选择,可一抽一抽地疼着的心脏让她恨不能亲自举着刀冲到老夫人面前质问“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如此对她,让她进退两难、举步维艰,倒不如趁她还小,要了她的命。凭什么呢?凭什么死的就是她的父母?她的父亲又没做错,凭什么让他来承担别人的罪责,只因为,那可笑的一句,“简程不是老夫人亲子”?

  简妍垂着头,嘴里的血腥味已经要满溢出来,可她不能哭,也不会哭,她不会为仇人留下一滴泪!

  马车里的每一刹的流逝都漫长地好似没有边际,往日里明明走不到半个时辰的路,却如何也走不到尽头。

  邵启张张嘴,又闭住,最终只是更加努力的想用身上的体温温暖她,哪怕一点。其实邵启很难受,他看到简妍这样,恨不得为她做所有能让她开心的事。

  但,就是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她。

  被手腕上的力度惊醒了似的,简妍掀了掀唇,声音沙哑而缓慢:“阿启,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外面的声音其实很嘈杂,而简妍的声音格外地轻,但神奇的是,邵启听到了,或者说,他早都料到简妍会这样问他。

  他低下头,看着那纤细脆弱的手腕,“准备晚点和你说来着。”其实事情已经查清了,年前。可他犹犹豫豫几日,终究没有开口。

  为什么呢?不就是怕看到简妍现在这副样子吗?可他现在后悔了,与其让她突如其来的面对真相,倒不如早早说了,或许事情还没有今日这般糟糕。

  果然,简妍道,“阿启,你该早点告诉我的。”她很累,她知道邵启查出这件事的困难和不易,甚至蹊跷,可她现在只觉得浑身无力,什么也不想问,脑子里来来回回充斥着书房的对话,避无可避,永不停歇。

  “姑娘,我们到了。”车外的红芍,一路沉默着走了回来,出声时,她的声音竟也带着沙哑。

  也是,她自幼跟着简妍,她的难过,红芍自是知晓,也有几分的感同身受。

  简妍下了车,站在门外,门边没来得及清扫的雪映衬着她的单薄,明明红艳而喜气的红裙,此时却只衬得她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红芍要去扶她,却被她轻轻侧身避开,空灵的声音伴着新年的热闹响起,“阿启,当年的事,你与我说说罢。”

  “嗯。”

  邵启沉默着跟过去,解下身上的披风,搭在了她瘦削的肩上,他说,“放心,终有一日,我会成为你的依靠,让你光明正大地站在简府门前。”

  话落,简妍身形几不可察的一滞,不可否认,这句话让简妍从方才起就被戳了个大窟窿,冷风一直往里灌的心脏被一股暖流缓缓抚慰,像春天里的柔风,在抚平着冬日里饱受酷寒的柔弱小草,那般温柔,又那般坚定而可靠。

  简妍终于抬起了眸子,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比她高出太多的少年的脸,稚气未退,然霸气先成,那股子坚毅,让人不得不去信服他的话。

  两世为人,得遇邵启,必是她三生有幸。

  邵启调查简妍父母的事,其实已经有差不多一月余近两月,他先是尝试在京城各个酒楼里查探一些消息,但那些消息大都半真不假,不过也确实有点收获,那就是知晓当年的案件与户部侍郎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后来在去玉棉村前,他让跟着他的那几人拿到了大理寺简程一案的卷宗,又经过对冯叔温礼那边的问询和平日里对大老爷三老爷谈话时偶尔的漏洞,大致明白了这些事与简家这两位也脱不开关系。

  又联想到老三曾因为养外室而被三夫人日日埋怨,顺着这条线索,终于查探到老三确实在简程出事的那段时日养了个青楼外室,并且当时还欠了不少债务,而老大当时科举失意,随后不久却捐了个官做,巨额的钱财对于当时的简府来说不算小数,可老大拿出来时,面不改色。

  很容易能联想到,老大老三都参与了其中。

  可如果是完全的陷害,但支取军饷的方印和指印都是简程的,这很令人困惑。

  线索中断,直到温礼告诉简妍,事发前,老大老三请了简程出去喝酒,他忽的联想到有段时日他父亲浑浑噩噩的状态,灵光一闪,怀疑简程当日被下了药。

  但这些猜测都没有依据,邵启又不想告诉简妍他在查的这些事,只好要来了药铺,幸运的是,里面从业的老大夫在太医院供过职,也曾对此案有了解,听闻后,经过多日研究,果真发现了一种能致人神思昏迷的药物,辅以催眠秘术,便让简程亲手写下了那纸罪状,盖下那要人命的方印。

  加上工部侍郎的推动,和朝廷中对简程不满的朝臣的推波助澜,简程以最快的速度被定罪。

  在牢中的简程起先是死活不认罪的,可就在老夫人去了一趟后,简程一人就将所有罪责担了下来。随后,便是处斩了。

  至于老夫人说了什么。简妍有理由怀疑,是一些拿她和她母亲性命或者更重要的什么事来威胁,来逼迫他认下所有罪责。

  而老太爷,当时正面临升职,为了自己的前途,也为了所谓家宅安宁,在朝堂上先认罪,再撇清关系,如此,简程就被逼死在了刑场。

  以这样屈辱的罪名!

  “这便是我查到的所有事了,”邵启说,“不是故意瞒你,里面还有不少猜测的事,何况,证据也不够充足。”

  “我知道。”简妍放下最后一页卷宗,良久没有说话。

  “阿启,你说,民告官,有几成胜算?”

  邵启瞳孔微缩,但他也知道,简妍若真的下了决定,他肯定阻止不了,因而他斟酌了词句,轻声道,“当下圣上对此管控严格,且代价不小,官又有人脉权力在手,所告,最多两成胜算。”

  “两成吗?”简妍低低地重复。

  邵启紧张地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生怕她说出“两成,也要告”的话。”

  好在,简妍说的是,“两成,那便算了。”

  很快,她却又说了个似乎与话题丝毫不相干的话,她问,“昔日秦始皇能成就千古一帝,离不开吕不韦此商,越王勾践卧薪尝胆能成,离不开范蠡计然之才,阿启,你说,商之于官,影响何如?”

  最后一句问出,邵启当然明白了简妍的意思,他慎而重之,“自古虽有重农抑商之国策,然商之事,如贯穿国土的江河湖海,不可缺少,不可根除。”

  “是吧。”简妍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笑容,“商虽是末学,但我也要让这些所谓官员好好看看,迟早一日,我要以商比官。”

  “啪”地一声响,她手中卷宗被重重摔在桌面,“届时,我会,一点一点查清这些真相,公诸于众!”

  作者有话要说:

  简妍:我要做天下第一商!

  邵启心疼脸:我当大将军养着你不就好了。

  简妍:哦,那你什么时候能当上?

  邵还没上战场启:……感谢在2020-03-02 23:18:19~2020-03-07 22:46: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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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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