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疯了？这个结果沈未雨始料未及。
在沈未雨的印象中，二夫人一直是一个巧舌如簧又生性好强的人，并且很会隐忍，沈含月的死的确会给她带来不小的打击，但沈未雨也只认为她会选择隐忍不发然后寻机暗算，若说直接这么疯了，沈未雨真的不敢相信。
“这事是真的么？”
知夏摇头，“奴婢也没去看过，夫人想去看看被奴婢拦住了，不过老爷倒是去过，出来后就让人无事不许去通幽院。奴婢听通幽院附近的下人们说，二夫人现在每天抱着个枕头叫二小姐的名字，还无缘无故的大笑，怕是疯的不轻。”
沈未雨若有所思，决定还是改天亲自去看看为妙，当下还是先去看娘亲最重要。
“好了，先不说了，先去看娘亲要紧。”
到了沉香阁，三夫人的婢女瑕儿来找沈思思，说是三夫人的咳嗽又犯了，沈思思担心母亲，便先告辞回去了。
沈未雨让唤秋和周管家先将自己的东西送回去，自己和知夏一起进了屋子。
沉香院柳氏的屋子里，柳氏躺在床上，上半身靠在床头，沈老夫人和沈丞相也都坐在一旁，正陪着柳氏说话解闷。
沈未雨进门，先乖巧行了一礼，“见过祖母，父亲，娘亲，清儿回来了。”
“是清儿，清儿可算回来了。”沈老夫人慌忙将沈未雨扶起，搂进了怀里。
当时沈未雨接到旨意进宫，为怕老夫人因舍不得而伤心，走的时候没有告诉老夫人，老夫人知道之后又是生气又是思念，还食不下咽了好几天，这下一见到沈未雨，老夫人眼眶都红了。
沈未雨靠在老夫人怀里，撒娇道：“祖母，清儿可想你了，每天都想。”
“那你进宫了还不告诉祖母，害的祖母担心了这么多天。”沈老夫人嗔怪的点了点她的头。
沈丞相也笑着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沈未雨抬头看了看沈老夫人，沈丞相和柳氏，三人虽是真的开心，但是眼角都多多少少有了些青黑色，特别是沈丞相，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沈未雨从沈老夫人怀里起身，敛去笑意，缓缓跪在了三人面前。
“是清儿不好，没能保护好二妹妹……”
“清儿，你这是做什么？”沈老夫人和沈丞相见状，连忙上去拉她，柳氏也挣扎着要下床，被沈未雨轻声止住。
“祖母，父亲，娘亲，请你们听清儿说完。”
沈老夫人和沈丞相慢慢收回了手，柳氏也止住了动作。她们的确也想知道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都安静下来听沈未雨说。
沈未雨慢慢将那天晚上的事情经过稍作改变的说了出来，说完，语带哽咽道：“清儿知道之前生辰宴的事二妹妹就记恨上了我，但我实在没想到她会那样陷害于我，当时皇上贵妃和太子殿下都在，清儿也吓得不轻，又在气头上，没能及时替二妹妹求情，是清儿的错。”
一番话说完，几人的心中都是大为震动。
沈老夫人原先还因为沈含月的死心痛不已，没想到这背后竟还有这一层原因，对沈未雨的心疼瞬间盖过了心痛，忙将沈未雨从地上扶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清儿啊，委屈你了，这不是你的错，是含月她自己动了歪心思才落得如此下场，清儿不必自责。”
沈丞相也走过来拍了拍沈未雨的肩膀，“母亲说得对，含月的性子是被惯坏了，这件事怪不得你。”
沈未雨哽咽着点了点头。
“清儿，过来，到娘这里来。”柳氏对着沈未雨招了招手。
沈未雨走到床边，柳氏双手捧住了沈未雨的脸，心疼道：“我的清儿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天，好像都瘦了，如今回来就好，其他的事都不要再想了，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弟弟或妹妹吗？等再过七个月，娘亲肚子里的这个就出来了，一定和清儿一样漂亮。”
柳氏虽没有明说，但字字句句都心疼安慰到了极致，沈未雨钻进柳氏怀里软绵绵的蹭了蹭，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晚上，沈老夫人，沈丞相和沈未雨一起留在沉香阁里吃了饭，一家人很是其乐融融。
饭后，等沈老夫人和沈丞相都走了，沈未雨才关上门，问起柳氏关于二夫人的问题。
柳氏的确不太清楚，她有孕在身，不敢往那边去，沈丞相也不愿多提。
沈未雨见状也不再多问，反复叮嘱道：“娘亲以后的饮食起居一定要格外小心，先找人尝一下再吃。还有安胎药，以后我每天都会来和知夏姐姐亲自煎药，不要假手他人。”
“这样会不会有些过了？”柳氏觉得似乎有些小题大做。
沈未雨认真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为上。”
将一些细节的事都吩咐给知夏后，沈未雨才带着唤秋回了听雨阁。
这么多天过去了，她的院子还是和之前一样一点都没变，甚至花开的比原来更好了，唯一有些不同的是听雨阁旁边多了一个新的小院，已经差不多完工了，虽然比听雨阁小一些，但是同样清雅。
“三妹妹的院子修的差不多了啊，再过几天就可以住过来了。”
唤秋点头，“是啊，等三小姐住过来可就热闹了。”
沈未雨走进听雨阁，发现沈思思和潇儿竟然也在。
“大姐姐，你回来啦？”沈思思见她回来，小跑着来迎她。
“你怎么来了？三姨娘身体如何了？”
沈思思抬头道：“娘亲喝了药好多了，现在已经睡下了。她说今日大姐姐刚回来，让我来陪大姐姐解闷呢。”
“说什么陪我解闷，我看是思思好奇宫里的事，想让大姐姐讲给你听吧？”沈未雨刮了一下沈思思的鼻头，这小妮子，有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了。
沈思思被说中心事，怕沈未雨生气小声辩解道：“其实也不全是这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思思想和大姐姐一起睡。”
说完还难为情的低下了头。
沈未雨揉了揉她日渐圆润的脸，好笑的牵起了她的手将她带进了屋子。
第二日，吃过早饭，沈未雨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亲自去通幽院瞧瞧。
如今的通幽院早已不复往日的热闹，以往府里的丫鬟总是变着法儿的想去通幽院服侍二夫人，有事没事都喜欢在通幽院周围晃，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热闹的气息，就连院子里的人在别的丫头面前都觉得高人一等。可如今，沈未雨看着眼前荒凉萧索的庭院冷笑了一声，果真是风水轮流转。
二夫人虽然被禁足，但毕竟身份还在那儿，院子里打扫得还算干净，就是空荡荡的没有人声，安静的有些阴森。
服侍二夫人的人如今只剩了她的贴身丫鬟碧莲一个，沈未雨进院子时，碧莲正在屋檐下用一个小火炉煎药，见到沈未雨过来，慌忙放下了手里的扇子走到了沈未雨面前下跪行礼。
“见过大小姐。”
“二夫人今日状况如何？可好些了？”
碧莲往屋子里看了一眼，为难道：“回大小姐，二夫人如今……情况不大好。”
透过窗户，沈未雨隐隐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微微晃动。
沈未雨朝碧莲摆了摆手，“行了，你先下去吧，我进去瞧瞧。”
碧莲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默默的退了出去。
沈未雨一个人走进了屋子。
此时是上午，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刚好刚好落到坐在床边的二夫人身上。二夫人身上只穿了白色中衣，头发披散在肩上，双目空洞无神的看着怀里抱着的红色的枕头，嘴里低低念叨着什么。
沈未雨走近了，才听清楚二夫人嘴里念叨的是沈含月的名字。
“二夫人……”沈未雨低声唤道。
二夫人仿若没听见般继续着手里的动作，沈未雨又唤了几声，她才慢慢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头朝沈未雨望过来。
二夫人眼神接触到沈未雨的一瞬间，空洞的双目猛然恢复神采，几乎是跳起来抱住了沈未雨，“含月，你回来了？你没有死？娘就知道你一定没有死，她们都在骗我……”
沈未雨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拼命挣扎，“二夫人，放开我，我不是沈含月。”
可二夫人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沈未雨用尽了力气也没法挣脱。直到屋外的唤秋和碧莲听到动静冲了进来才将二夫人从沈未雨身上扒了下来。
沈未雨被二夫人箍的生疼，脱身后立马退的老远，喘着气看着被碧莲抱住的二夫人。
二夫人还大睁着眼睛看着沈未雨，声嘶力竭的喊着沈含月的名字，手脚拼命想要挣脱开来。
沈未雨莫名觉得鼻子有些酸，脚步踉跄的跑出了门，二夫人的声音还响在耳边，沈未雨脚步不停，直到那声音彻底听不见了才停了下来。
“小姐，你没事吧？”唤秋抚着沈未雨的后背担忧道。
沈未雨摇摇头，用力眨了眨眼睛，驱走眼中的热意。
沈未雨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纵然知道自己不过是以牙还牙，可在看到二夫人把她当做沈含月时眼中的狂喜神色时，还是忍不住心酸。
“看二夫人那样子，估计是真的疯了。”唤秋小声咕哝。
沈未雨回头看了一眼通幽院的方向，罢了，看这样子也不似作假，若真是真的，那这样也好，以前的恩怨都一笔勾销吧。
通幽院内，沈未雨走后，碧莲安抚好二夫人的情绪，走到廊下继续之前未煎好的药。
屋内，二夫人坐在床边，看着沈未雨消失的院门，眼神又空洞变为清明，嘴角缓缓露出一个残忍又阴毒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