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第二日，沈未雨思量许久，还是决定好好查查。

　　她将自己平时常吃的东西，自己贴身衣物饰品什么的，都打包了一些，让唤秋亲自暗中送去相府给柳氏。

　　唤秋虽奇怪，但也没问，二话不说就照做了。

　　柳氏估计也是心急了，上午送过去，下午就有了回音，而且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柳氏的贴身丫鬟知夏。

　　看到知夏的那一刻，沈未雨的心蓦地一沉，从昨天就有的那股不安越来越浓。

　　知夏走上前，凑近沈未雨的耳朵，低声道：“小姐，夫人私下里找人仔细看过了，其他的都没问题，只有那块芙蓉糕里，查出了一些能避免女子怀孕的药物。”

　　沈未雨瞳孔一缩，看到知夏来她就知道她和娘亲猜对了，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芙蓉糕出了问题。

　　那芙蓉糕她每天都会吃一点，不止是因为好吃，更是因为做芙蓉糕的人是从小照顾秦深到大的老嬷嬷做的，又跟随秦深来了府里，待沈未雨更是好，说是亲人也不为过，最信任的人反过来害她这件事，让她如何接受？

　　知夏继续道：“而且据那人说，这药选的颇为奇怪，只能维持几天，也不会造成永久性伤害，而且除了避免怀孕之外，不会有任何坏处，甚至还能强身健体，所以……”

　　所以下药的人不像是要害她的人，反而更像是亲近之人，只是不想她有孩子而已，在结合做芙蓉糕的人，沈未雨猛的睁大眼，不可置信的后退了一步。

　　知夏与唤秋忙上前扶住了沈未雨，“小姐，你没事吧？”

　　沈未雨定了定神，勉强站稳了，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道：“无事，娘亲怎么说？”

　　“夫人也很震惊，说让小姐你自己处理。”

　　沈未雨点点头，“我知道了，辛苦姑姑跑这一趟，唤秋，你送送知夏姑姑，然后把宋嬷嬷叫来，我有话问她。”

　　“是。”

　　唤秋带着宋嬷嬷到的时候，沈未雨已经平静了不少，正安静的坐在桌边，神色晦暗不明。

　　“老奴见过太子妃娘娘。”宋嬷嬷跪下行礼道。

　　“唤秋，你出去吧，把门带上。”沈未雨语气淡淡。

　　唤秋依言照做。

　　宋嬷嬷看着身后缓缓关上的门，以及平时温柔带笑的模样大不相同的沈未雨，脸色也有些变了。

　　“不知太子妃娘娘找老奴来所为何事？”

　　沈未雨也不拐弯抹角，为了印证自己心里的猜想，开门见山道：“我问你，那芙蓉糕里的东西是你下的吗？”

　　宋嬷嬷身体明显一抖，抬头看了一眼沈未雨阴沉的脸色，许是猜到她已经知道了，沉默许久，才慢慢开了口：“是……”

　　“别骗我，当我是傻子吗？”沈未雨厉声打断。

　　宋嬷嬷低着头，不说话了。

　　沈未雨深深呼吸，声音颤抖道：“是……太子殿下吗？”

　　宋嬷嬷终于有了反应，猛的将头磕在地上，“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他是有苦衷的，您要相信太子殿下……”

　　“好了，不要再说了！”

　　沈未雨叫人进来将想要解释的宋嬷嬷带了下去，她现在谁的话都不想听。

　　沈未雨轻轻闭眼，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她当然相信秦深，所以，她要秦深亲口跟她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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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深今日许是公务有些多，回府时，已近中午。

　　府里静悄悄的，全不像往日热闹的样子。

　　以往这个时候，沈未雨该是一边侍弄着院里的花草，一边等他回来，而今日院里只有两个小丫鬟站在那里，主屋大门紧闭，唤秋静静的守在门外。

　　秦深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抬步走到了主屋门前。

　　“太子妃这是怎么了？”

　　唤秋微微福身：“回太子殿下，太子妃她……太子您还是自己进去看看吧。”

　　唤秋也多少察觉了一些，很是心疼自家小姐，对太子的印象大打折扣，心中不忿却不敢表露，语气带了些不易察觉的不满。

　　秦深没有再问，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沈未雨静静的坐在桌边，看着桌上的芙蓉糕出神，听到动静，目光冰冷的朝着秦深看过去，泛红的眼睛很明显是哭过。

　　秦深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了什么，原本微扬的嘴角压了下去，神色难得的有些慌乱。

　　他快步走到了沈未雨面前，刚想开口，却被沈未雨抢了先。

　　“殿下，我不想再吃芙蓉糕了。”沈未雨语气平淡，隐隐带着一丝哽咽，称呼也变了。

　　听得秦深的心里一阵抽疼。

　　秦深彻底慌了，反手关上门，伸手将沈未雨一把抱进了怀里，“清儿，你听我说，我不是不想让你怀上孩子，是因为……”

　　沈未雨从秦深怀里挣脱出来，冷冷道：“因为什么？”

　　“因为……我不敢。”

　　沈未雨眸光微动，不错目地看着他，等着他往下说。

　　“清儿，你知不知道我的母后是因为什么离世的？”

　　沈未雨当然知道，“是难产。”

　　黎朝的先皇后，不知怎么了忽然早产，而且是难产，最终落得一尸两命，直接撒手人寰。

　　秦深似乎被勾起了让他痛苦的往事，“母后生产时，我偷偷跑了过去，从头到尾我都看到了。”

　　满屋子的血腥味，母后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以及那满床的红色，在幼小的他心里留下了浓重的阴影。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子生产是一件这么恐怖的事情，离鬼门关这么近。他也从来没想到他上一秒还沉浸在即将有弟弟妹妹的喜悦中，下一秒就被迫接受最疼爱他的母后离世的噩耗。

　　秦深将沈未雨打横抱起，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低沉的嗓音幽幽地将往事一一道来。

　　秦深从未和人说过他有怎样一个童年。

　　身为黎朝的太子，从记事起，便开始接受各种课业安排，从早到晚，毫无间歇，太傅们不会管他是不是累了困了，只会关心他今天背了多少书，会了多少字。

　　那时的圣帝远也不像现在这样宠他，更不会对他和颜悦色，有的只是严厉的教导和偶尔的训斥。只有母后，会关心他的衣食住行，回派人送各种好吃的给他，会在他不解和抱怨时温柔的抚摸他的头，给他安慰。

　　他以前从不觉得当太子有什么好，可渐渐地他知道了太子这个身份，也是母后地位的一个保障，接受了这一点之后，他才终于对那些繁重的课业有了坚持下去的力量，也决定就算是为了母后，也要当好这个太子。

　　因此，母后去世，对他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而他呢，从小被勒令身为储君，万不可有软弱落泪的举动，所以他不敢在宫里哭，只敢跑到金山寺后山躲起来偷偷落泪。

　　幸好那时，沈未雨出现了，小姑娘温暖柔软的手，甜甜的笑容，和那个轻柔的吻，是忽然落到他脸上的阳光。

　　秦深低声道：“所以，我不敢，我已经失去了母后，如今，我最在乎的是你，我无法接受可能失去你的一切因素。清儿，你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可是你有苦衷，为什么不早和我说？你若是不想要孩子，直接和我说就是了，至少我有个心理准备，可你呢？眼睁睁看着我为了孩子的事日夜烦扰，夜不能寐，像个傻子似的急得团团转，表面上和我说顺其自然，背地里却给我下这种东西。”

　　沈未雨听完秦深的话，心疼不已，也明白了他的顾虑，却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泪水扑簌簌往下落。“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天来有多害怕，害怕是我的原因，害怕你说的顺其自然只是在安慰我，心里却会失望，结果却是这个原因。我最生气的不是你不想要孩子，而是你不告诉我就擅自做决定，是不是如果我不发现，你就要这样瞒着我一辈子，让我一辈子都活在痛苦内疚中啊？”

　　沈未雨哭的秦深整个心都揪了起来，把沈未雨搂在怀里不住的道歉，“对不起，清儿，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擅自做决定，不该瞒着你不和你商量。其实我很早就想和你坦白，但是每次看到你那么盼望孩子，我怕你会离开我，所以才一直没说。”

　　沈未雨在秦深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从小到大还没哭的这么惨过，等哭够了，秦深胸前都洇湿了一大片。

　　许久之后，沈未雨才渐渐止住了哭泣，抬起头来抽噎着道：“要我原谅你也可以，你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

　　“好。”

　　“第一个条件，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事先和我说，不许再瞒着我。”

　　秦深点头，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第二个条件，这药我是不会再吃了，这次我们真的顺其自然，如果有了宝宝，就生下来，好不好？”

　　秦深面色微变，似乎有些犹豫。

　　沈未雨举手再三保证道：“绝对不会有什么事的，求你了夫君，我真的很想要一个孩子。”

　　秦深犹豫了许久，终是艰难点下了头。

　　要就要吧，他会做好万全的准备去护她，哪怕是与阎王爷抢人。

　　两个月后，久无动静的太子府终于传来太子妃有孕的喜讯，圣帝龙颜大悦，赏赐无数。

　　十月后，太子妃经过一天一夜，顺利产下一子，母子平安。

　　据说，太子妃产子时，太子一直陪在太子妃身边。

　　自古产房都是污秽之地，黎朝可从没有男子进产房的例子，可见，太子对太子妃果真是情深意重。

　　此举再次羡慕惨了京中一众权贵小姐的心，再对比一下太子对她们那懒得多看一眼的样子，深觉这辈子这太子府，怕是无缘得进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