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番外2:余温

  人群逐渐往楼下聚集,刺目的鲜血开始顺着砖缝蜿蜒流淌,谢思危跪在地上,血沾了他一手,黏腻的触感带着腥气。谢思危想,人的身体里究竟有多少血,为什么止也止不住。

  从高处坠落的人死相不好看,谢思危想不起那时的俞问是什么样,他颤抖着手想捂住俞问身上的伤口,终究是徒劳无功。

  后来的许多年里,谢思危拿自己做过多次实验,从身体里抽出多少鲜血时会有濒死的感觉。他没有想过死,这个世界上能够记得俞问的人那么少,他不能死,他要好好活着,认真思念着俞问。

  凌晨三点半,谢思危从梦中醒来。他摘下眼罩,怔愣看着对面墙上的挂画出神。俞问从前演过一个画师,也跟着老师学过一段时间,拍摄结束后他直接将道具带了回来。

  “十年了。”谢思危喃喃自语,十年倏忽而逝,由最初的痛苦变成了麻木。谢思危偶尔会觉得自己是个机器人,被设定好所有的程序,俞问是他身体里唯一的那段灵魂代码。

  他今天要去公司开几个会,伤害过俞问的那群人被他送进监狱后,他对生意也失去了兴趣,于是放弃了谢氏的职位,继续做个家人眼里不务正业的演员。

  谢思危进浴室洗了个冷水澡,出来时又变成了大众眼中完美无瑕的男神。他身上穿着品牌前两日才送过来的春夏新款高定西装,略有些长的头发梳上去,露出精致的眉眼。

  谢思危如今每年只拍一到两部电影,其他时间都待在家里,公司也极少去,大部分事务交给了职业代理人。

  常年在公司楼下守着的粉丝们似乎没想过会看见谢思危,连冲上来的人都没有,等谢思危走进电梯,外面才爆发出一阵尖叫声:“谢总好帅啊啊啊啊!”

  “谢总,那边都是新签约的练习生,过段时间打算选出两个男团出道。”助理指着一旁的舞蹈教室道。

  谢思危漫不经心投去了一个眼神,接着他瞬间呆愣在原地。一群朝气蓬勃的男生里,他看见了张熟悉的脸,他几乎以为仍在梦中,那是十九岁的俞问。

  他遇见俞问是在艺考补习班,他一眼就被俞问吸引,然后想方设法接近了他。

  他问俞问为什么想要去演戏。

  俞问说:“我想被很多人喜欢。”

  某天放学后的深夜,谢思危送俞问回家,旁边的大厦节日活动做了一面告白墙。谢思危突然问俞问:“我的喜欢你愿不愿意要?”

  “是哪种喜欢啊?”

  谢思危说:“以后想要和你待在同一个户口本的那种。”

  俞问笑了,行道树上的彩灯落在他眼里,似有星星和他眼睛一起眨啊眨:“可是我们以后好像没法领证。”

  “你答应我了?”

  俞问笑弯了眼:“嗯!”

  过了会,俞问惆怅道:“那我以后是不是就不能红了?”

  谢思危以为俞问想要放弃,心跳都加快了,然后他听见俞问说:“算啦,反正未来我也不知道,谢思危,现在的话,有你的喜欢就足够了。”

  “我会好好保护你和你的梦想。”谢思危说。

  他食言了。

  他们拍第一部 戏那会,谢思危还在与家里作斗争,家里人希望他休学去走家里为他设定好的那条路。

  俞问精神状态变得不好他知道,他没想过,就那样短短地时间里,俞问会从他的世界彻底消失。

  “你是谁?”谢思危走到那个男生的面前。

  余温笑了,非常阳光开朗的笑容,这不是能从俞问脸上看见的表情:“谢总好,我叫余温,是新入公司的练习生。”

  “余温?”谢思危轻声重复了这两个字。

  余温继续解释:“是我父母的姓氏合在一起。”

  谢思危点点头,没再继续说什么,转身回了楼上。

  旁边的人靠在余温肩膀上:“吓死我了,谢总的气场太强。”

  余温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深沉起来,他没想过这会是谢思危的公司,更没想过第一天就碰见他。

  回到办公室后,谢思危调出来余温的资料,十九岁,舞蹈学院大二学生,家境优渥。

  谢思危去公司的次数多了起来,大多数时间都在办公室看练习室的录像或者监控。除却那张脸以外,余温再没什么地方像俞问。

  助理以为谢思危对余温起了心思,拐弯抹角说需不需要把人叫上楼。

  “人家清清白白的小孩,别乱说话。”谢思危的声音里隐隐带上了威胁。

  助理不敢再多说,心想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情种。

  谢思危看着余温时会有片刻的心安,似乎他仍旧活在十年前,回过头就能看见身后的俞问。

  余温所在的组合顺利出道以后,谢思危偶尔会带着他们一起参加活动,大家只道他要带新人,将他夸成百年不遇的好前辈。没有人知道,他从始至终都是因为自己的私心。

  后来,谢思危跟余温熟了一些,添加了微信好友,也能互相点赞。

  “谢总,你为什么会照顾我?”

  “你别多想,我没有什么想法。”谢思危道,“你与我故去的爱人很像,我当年没有保护好他。”

  余温似乎叹了口气,谢思危觉得那一刻的余温很像俞问。

  谢思危带着余温去录制档直播节目,另一组嘉宾是顾潺与柳一绵。他这两年有些钻牛角尖,想着俞问从前的心愿是他们三人都能够拿奖,于是便把这个目标也强加在顾潺身上。他精心准备了几部会大火的商业片,顾潺都拒绝了。

  顾潺看见他身边的余温后产生了误会,这个世界上,如今也只剩下顾潺能与他说说俞问。

  “谁能把我的俞问还回来?”谢思危质问顾潺。

  谢思危知道顾潺没有错,他有自己的人生。顾潺作为朋友,已经为他为俞问做了太多事情。

  顾潺与柳一绵携手离去,曾几何时,他与俞问也这样美好,而现在,他只能借着另一张脸才敢偷偷怀念。

  “谢总,您与朋友吵架了吗?”余温走进来。

  谢思危吐出一口浊气:“没有,只是说起了不太好的往事。”

  “谢总,如果你的爱人知道您这样难过,也一定会非常伤心。”余温又说,“您相信前世今生吗?”

  “从前不信,现在愿意信了。”谢思危说,“至少还有可能再次遇见他。”

  余温背过身,两行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的声音仍然平稳:“谢总,您的爱人也一定这样想,你们肯定会再次相遇。”

  余温后来又劝了谢思危几次,谢思危似乎真的想通了,在俞问的墓前说愿意放下过去,放下愧疚,好好生活。

  他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几乎不在公司出现。

  朋友调侃余温失宠了,他只是笑了笑:“他又没宠过我,我们清清白白同事关系。”

  他只宠一个人,十年来念念不忘的也只有那个一点也不好的俞问。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余温心想,是个我喜欢谢思危也喜欢的晴天,真好。

  出事之后,余温以魂灵的状态在谢思危身边待了七天,看着他痛苦自责却无能为力。

  当他再次醒来时发觉已经是十年后,他变成了才满十九岁的余温,也是长思娱乐刚签下合同的练习生。

  选择自杀时,他以为他们会过得很好,无论是顾潺,还是谢思危。没想到,十年过去了,谢思危仍然陷在过去不肯出来。

  他是个专业的演员,完美地演出了另一个人,哪怕谢思危也没认出来。

  偶尔,他也会感到遗憾,可是他不能再自私了,这不是他的身体,万一他再次无缘无故离开,谢思危又该怎么办?

  谢思危还可以有新的人生,他不值得谢思危在为他蹉跎一个十年。

  ……

  “听说谢总生病住院了,你说我们要不要去看他?”余温结束工作后,听见公司里的几个人说。

  “谢……谢总住院了?”余温有些慌乱。

  “听说是拍戏时候受伤了,粉丝现在一团乱。”

  余温想了想还是说:“你们去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公司最后去了七八个人探病,余温混在人群里没有那么显眼,他借着别人的阻挡视线投向病床上的人,谢思危看着瘦了许多,嘴唇干燥发白,余温忍不住皱眉。

  “这是什么?”余温眼尖的瞧见了花束中有康乃馨,他挡住那人要送花的手。

  “花啊,花店的人说探病最好送康乃馨之类的花。”

  余温皱着眉说:“谢总对的康乃馨的花粉过敏。”

  那人吓了一跳,慌忙道:“抱歉,我不清楚,我现在就拿出去。”

  谢思危摆摆手:“没事,也不是很严重,麻烦你们来看我了。”

  说了会话,大家就打算告辞,谢思危突然说:“余温,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病房恢复了安静,余温站在窗户边,逆着光,谢思危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你从哪里知道我过敏?”这是只有俞问才知道的秘密,谢思危根本不敢想是俞问回来了。

  余温面不改色道:“在您的粉丝网站看到的。”

  谢思危皱眉,余温在说谎。

  高中毕业时,他同俞问一起为班主任选花,当晚谢思危脖子上起了疹子,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对康乃馨的花粉过敏。谢思危过敏并不算严重,大家都知道他不太喜欢花,粉丝都不会送,平常生活中也没什么机会接触到康乃馨,别说粉丝,就连他的工作人员与家人都不知道他还有这个毛病。

  “别撒谎,你究竟从哪儿知道的?”谢思危声音愈发冷硬。

  “粉丝那儿……”

  “这件事只有我和我爱人知道。”谢思危死死盯着余温的脸,“你究竟是谁?”

  “我……”余温手指忍不住捏住了衣角,左眼眨动的频率要更快一些,这是俞问紧张时会有的动作。

  余温终于褪去了那层演员的外衣,与俞问相差无二,谢思危也清楚地看见那个陌生的身体中住着熟悉的灵魂。

  “你就是俞问,是不是?”谢思危翻身下床,桌子上的东西被他的动作波及到,掉了一地,他英俊的脸因为情绪太过于激动看起来有点扭曲。

  余温眼神变幻,紧咬着下唇。

  就在谢思危以为时间静止了的时候,余温轻轻地点了下头。

  “俞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谢思危紧紧抱着面前的人,两个人都有快窒息的感觉。

  “对不起,当我醒来之后就是现在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能再耽误你一次。”俞问泪流满面,“谢思危,你怎么这么傻,我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记这么久?”

  “你还让我放下,你都回来了,我怎么可能再放开你?”谢思危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压抑与痛苦。

  余温闭上眼,眼泪继续从眼角滑落:“思危,万一有一天我回去了怎么办,我眼睁睁看着你再痛苦一次吗?”

  谢思危紧紧握着余温的手:“不会的,你不能再离开。”

  那天之后,谢思危就不再准俞问离开他的视线。检测报告显示俞问的身体非常健康,可是他死而复生这种不科学的事情仪器如何检测出来?

  后来,还是谢家分支的一个小辈知道谢思危在寻人后给他介绍了个道观。

  那人说,他是余温,也是俞问。

  时空交错的某一刻,俞问成了新生的余温,然后在十九岁时想起了身为俞问的记忆。

  很久以后,谢思危问:“为什么当初要选择自杀?”

  俞问只是说:“如果早知道会让你这么难过,就算活着再痛苦,我也绝对不会放开你。”

  还好,命运开了天大的玩笑之后,他们仍然有机会回到正确的轨迹。

第37章 番外2: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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