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高一上学期，陈玄刚来一中，上课神游，下课发呆，付小宽脸皮厚，一到课间就过来找她说话，但往往都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后来加了沈老师进来，他俩一唱一和，演了一个多月的双簧。

　　沈老师总是担心这孩子刚转来学校，心理压力大，虽然大家也都是新组的班，但和她从异国他乡来S市还是多少有些不太一样。

　　十月下旬刚好有个校篮球队争夺赛，一中对文体类的活动还算是比较看中，作为一个省级示范高中，德智体必须全面发展，在同行高校里稳占一位也是很重要的。

　　既然组织了校篮球队，那就不能只是小打小闹，比赛正规，赛制健全，篮球啦啦队也是一大重点看头。

　　所以学校规定高一新生各班必须出一个女孩子，然后逐轮进行PK，选出能代表一中精神面貌的一支优秀啦啦队出来。

　　这件事沈老师是趁陈玄不在教室的时候，偷偷说给班里的学生听的。

　　他吸了吸鼻涕，抹了把眼角的眼屎，指甲太尖，一不小心戳到眼睛上，疼出眼泪水来，他是这么说的：“大家也都知道，新同学刚来。还不太适应新环境，所以这个机会我是打算留给咱们新来的陈玄同学，如果大家也像老师一样，对她有真诚、友好的接纳之心的话，就同意一下老师这个存了点私心的小决定吧。”

　　结果，大家完全没意见，怎么说呢，甚至还有点期待，毕竟新同学冷脸、暴躁、打人的样子，他们都已经领教过。

　　但穿着啦啦队服，在篮球场中央大跳健美操的反差形象，还是很拭目以待的。

　　付小宽带头说：“没问题，沈老师，我们全班都支持你。”

　　隔天，沈老师就把这件事情说给陈玄听了，但是他机智地换了个版本，说是学校电脑系统随机抽签决定的，刚好就抽中陈玄了。

　　陈玄皱了皱眉，对这话存疑，但也说不出“那你把学校电脑搬过来给我看一眼”这种丧心病狂的话，她淡淡地说：“什么都不用干，就站那儿？”

　　沈老师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就站着比一比，说不定就淘汰了，不用太在意。”

　　后来陈玄就被连蒙带骗拐去了教师会议室，其他班级选来的女生个个都是长发及腰，再不济也能齐个肩。

　　反正没有一个是像陈玄那样，头发短翘，发质偏黄带光，像个假小子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长得漂亮的跟长得好看的基本都认识，一见面就是“你的腿好细”“你的锁骨好美”“你的眼睛好大”，陈玄进来的时候，大家一致地将视线停在她身上。

　　她穿了件背带短裙，里面内搭了一身白T，陈玄很喜欢这么穿，简单休闲。

　　她个子高，腿细而长，忽略掉那头短发造型，脸和身材都是回头率百分之一百的高冷女神。

　　不过短发给她添了一分冷酷，转身变成了帅气女神。

　　大家看到陈玄过来还是挺意外的，有点害怕她，又觉得她能来参加啦啦队选拔这个举动，看着挺平易近人的。

　　但她们不知道的是，沈老师特意去和校长打了个招呼，把自己真心想让陈玄融入一中的想法告诉了他。

　　校长当然想都不想，立马同意了，她爷爷刚给学校捐了一栋图书楼的钱，给个名额让孩子去参加啦啦队还有什么难的。

　　不过陈玄并不知道这个内幕，至今都很纳闷，她当时真的什么也没干，就在选拔讲台上站了五分钟，然后一路杀到了总决赛，最后还入选了。

　　但是到了比赛当天，她又不干了，那件啦啦队服，上身露肚脐，下面遮不到膝盖，还是白黄相间，看上去娘的不行。

　　陈玄摆了摆手，坐在教室里就是不肯去。沈老师着急的都快哭了，还有半小时就要跳开场舞了，这丫头说撂摊子就撂挑子，都不给人一点心里准备。

　　他这上哪儿再去拱其他人替她上场，再说衣服尺码都是按照陈玄本人定制的，她不管怎么说，都非上场不可。

　　沈老师半跪在地上，就差趴那儿哭给她看了：“陈玄啊，你要不去，老师这半年的工资可就要被扣完了啊，你不可怜可怜我，你也可怜可怜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

　　“打住！”陈玄真是怕了，这个四眼老师戏多的不行，他大学上的怕不是师范，应该是戏剧学院才对，“我去，你闭嘴。”

　　沈老师含住嘴巴，不再说了，他眼泪花花的，点了点头。

　　时间不多了，他连拖带拽终于把陈玄拉去了体育馆现场。

　　“快快快，队伍在那里，最后一遍彩排呢，你赶紧跑过去。”沈老师边推边搡，费了好大的力气。

　　陈玄扭了扭身，使劲拽了两下那条短裙，太他妈短了，她瞥了眼身后，总觉得会被观众席上的人看到点什么。

　　比赛的球员们正坐在篮球架下的长凳上休息，一排四个，最外边坐着的那个，脚下的饮料、零食最多。

　　有人扫了眼那群啦啦队里新来的短发女，一眼就认出了她是上个月新转来的朋克转校生。

　　他朝旁边的少年指了指：“快看，那个朋克女，还挺有料啊，那腿，那腰，啧啧啧。”

　　另一个坐在里面的男生也说：“我听队长说，以后校队的比赛，她们都会来跳，好像学校组织的。”

　　少年抬了抬眸，眼睫煽动两下，那个女生手脚不协调，一边摸鱼一边继续和那条短裙死死抗争，他低下头，轻笑了一声。

　　陈玄牵回记忆，好像有那么一丢丢印象，但她只去过那一次，之后沈老师再卖惨、再哭爹喊娘，她也都无动于衷，后来也不知道那个啦啦队少了个人是怎么解决的。

　　陈玄问：“你看到我了？”

　　崔和辰对那段记忆一直印象深刻，他说：“看到了，不好好跳舞，老在那里扯裙子。”

　　啊——

　　被他那么一说，陈玄画面感强了点，她对那次篮球赛唯一的一点印象就是那条裙子，是真尼玛的短，虽然当时穿了安全裤，但还是觉得哪儿哪儿都变扭。

　　好好跳舞是不可能的了，她能把整套动作记全就很了不起了。

　　但陈玄确实没想到，崔和辰居然看见了，还记得这么清楚，好像画面重溯，又一帧一帧地定格在了她的眼前。

　　那场比赛，陈玄还是看了点赛况的，因为裙子太短，上衣也没兜，她手机没拿过来，除了发会儿呆，就是被场上呜哩哇啦的助威声吸引过去视线。

　　她对篮球知道的少之又少，《灌篮高手》她看过，NBA也去过现场，但谁进球谁拿分，速度快点的，她一个晃眼就没影了。

　　陈玄不记得那场比赛里都有谁，大家都穿了学校统一的球服，无非就是这个打得特别酷，底下叫的飞起，要么就是那个长得特别帅，底下叫的停不下来。

　　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其他人都有聊天的姐妹，她没有，那会儿她也不想有。

　　她撑起上半身，看了眼，篮球咻——一声从她视野里飞过，哐当进了篮筐，跃身投篮的少年往这边看了一眼，就一眼，陈玄隔了一年如果还能记起他是崔和辰才是见了鬼了。

　　陈玄咬了咬笔杆，好像在听别人家的故事：“你说我跟你对视了？”

　　崔和辰“嗯”了一声，他觉得自己去年的颜值在那群队友里，能担得上一句“狂拽炫酷霹雳帅”才对。

　　然而，陈玄竟然一点都不记得。

　　陈玄眯起她的小鹿眼，外面天暗了下来，夕阳红被吞没走，房里那盏小黄灯，耀了耀她的眼，她勾起崔和辰的下颌，调戏了一下：“崔老师，你该不会是对我一见钟情了吧？”

　　其实没到一见钟情的地步，崔和辰在篮球赛之前也见过她，去食堂的路上，回教室的走廊里，还有出校门的时候，都随缘似的看见过几次。

　　人很阴郁，话也不多，可能是没认识的朋友才不怎么说，有时候走到半路，会停下来捡个垃圾，然后不耐烦地扔进校门口的垃圾箱。

　　她比外表看上去，柔软很多，尤其是篮球赛那天，带着点扭捏似的可爱，一下击中了崔和辰的某处软骨。

　　不过他一直很谨慎，篮球赛过后，也还是偶尔在各个地方看见她的身影，没过多久，又发现她身边多了个女生。

　　之后遇见她，每次笑得都比以前多，话也噼里啪啦开始密了起来。

　　高二上学期开始，崔和辰和她的班级分在了一个楼层，为了多增加这样那样的偶遇机会，彭晓东每回上厕所，他都跟紧尾随。

　　路过F班，随意瞥一眼，她位置从来没动过，一直都在第一组最后面靠窗的地方。

　　几乎次次经过，她不是趴在桌上睡觉就是不见了踪影，崔和辰很挫败，一次正面碰上的机会都没拥有过。

　　过了几天，崔和辰还是没在F班教室看见这个女生的人影，他走回A班，发现她倚在门口，头往里探了两眼，下一秒，听见她开口说道：“崔和辰，你出来一下。”

　　崔和辰那时候觉得，缘分其实不需要太过刻意，他反反复复地“路过”她们班教室，结果，这个女孩儿突然有一天自己蹿到了他眼前。

　　崔和辰捏了两下她的脸，白净、还很有弹性，晕出一小圈粉红，和那天在A班门口见到她时一模一样，他声音带了点磁性，慢慢道：“陈玄，我无时无刻不钟情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