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颜妍能感觉到, 那目光是从后面来的。但她坐在教室中排，后面太多同学了, 也不知究竟是谁。

　　其实她心里隐约有些预感, 却又不敢回头看，生怕和那人对上目光。是徐知衍吗？

　　她心头微微发紧, 却又不想去验证。其实她第六感挺灵的，或者说对目光的感知很敏锐, 几乎就没错过。

　　上个学期的时候, 每当她感觉到有人站在窗外，然后扭头去看, 都能瞧见班主任静悄悄、阴森森的站在那里, 面无表情的扫视全班……

　　每次她都很不幸的, 会和班主任直接对上目光。怎一个惨字了得。

　　所以这次, 尽管颜妍感觉到了其他人的视线，却不想去管了，随它去吧。看就看呗, 她就不配合，不回头。

　　这开学第一天，不会正式上课，但发了书之后还有的忙。应试教育, 总归绕不过去成绩。

　　期末考试的班级成绩单, 还没发下来呢。各人只知道自己的分数，一些交际花大概消息灵通一些。然而分科之后，文科班理化生的分数都要剔除, 将会重新排名。所以联考排名没什么用，也就没人关心了。

　　这第一天，人手一份发下来的就是文科排名表。没了理化生的拖累，颜妍终于耀武扬威一次了，班级第二。

　　如果没有那个从其他班空降过来的男生，她就是第一，这还是有数学在扯后腿，不然排名还说不好呢。

　　但弱势就是弱势，得承认，并且尽力弥补短板。颜妍自己觉得在数学方面有进步，已经比预期的好了，她也不能把自己逼迫得太紧了。

　　除去一贯强势的语文和一直在抢救的数学，颜妍其他科目都挺好的，可以算上等。反正从各科老师的态度早就能看出来了，是当苗子培养的。

　　班里原来的同学，对她这个“新晋大佬”的崛起，已经见怪不怪了。但外班过来的却不清楚情况，拿到全班成绩单之后相当惊讶，私底下议论纷纷，没想到校花同学成绩居然还挺好？这么漂亮，不早恋岂不是浪费？

　　很多同学都在研究成绩单，颜妍也从上到下看了看。一中比较刚，各科成绩都在表上直接印出来的，班里谁什么样儿，一目了然。

　　颜妍就发现，徐知衍除了历史，其他每科，分都低得挺均匀，大概又是光做了选择题，大题随手划拉两下以表敬意。

　　至于蓝云姣，她这次果然还是没能逆袭……像绑了秤砣一样飞不起来。不过她数学真的挺好的，接近140了，班里前列。奈何其他科目实在太拉胯，让她稳居班级下游。

　　看到她，颜妍就相当心塞，甚至病急乱投医的想过，要不要找人去算一下，蓝云姣的金手指是不是丢件啦？可惜除了徐知衍之外，她也不认识其他靠谱的玄学大佬……

　　颜妍在盯着成绩表暗暗叹气的时候，后门边上，徐知衍无事可做，也在研究这张薄薄的纸。

　　这纸区区A4大小，却载着一个班45名学生去年整个学期的劳动成果。这么一想徐知衍就轻轻皱起了眉头，心底轻叹了一声。

　　然而他毫无办法。甚至于，理智告诉他，现行的考试制度尽管有种种缺点，却已经不错了。它是的确能利益众生的。只不过那果实，需要学生自己跋涉过荆棘长路，亲手去摘取。

　　没过多久，徐知衍就没骨头似的趴桌上了，拿了一支笔，在排名表上胡乱勾画。

　　太闲了，某大佬忍不住又把各位同学，将来大概的成绩走向分析了一遍……

　　现在的班级第一，的确有其长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会是稳居第一；至于第二名的颜妍，数学这个小坏蛋不仅扯后腿，简直快把她的小裙子都扯掉了。因为内容越学越多，难度也会慢慢提升，到了高二高三，会更难。

　　但只要肯去做，就还是有办法提升的。要充分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

　　看了十来个人之后，徐知衍就觉得无聊了，这些人成绩怎么样跟他有什么关系？还不如睡觉养精神来得实在。

　　徐知衍趴桌上就睡。

　　他的新同桌还有点疑惑，小声的问：“你不舒服吗？”

　　“没，困了。”徐知衍倒没拒人于千里之外。开学第一天，还是要讲礼貌的。

　　但班里的议论声，却逃不过他的耳朵。似乎有些同学，在惊讶他的成绩，好像有点差啊，比人家校花菜多了。不过没事，长得好看就行了。

　　徐知衍唇角微微扯了一下，不知是笑还是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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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

　　算是正式开学的第一天，但新的班级，主要任务还是师生间尽快磨合。

　　所以上课的事可以先缓一缓，留点时间给学生们预习。或者单科老师有自己的安排，会讲一下这个学期的总体目标和学科规划。

　　但数学这两门课，讲了下上次期末考试中错误率比较高的题；英语选择题居多，则是要讲整套卷子。毕竟不是考完知识就可以扔到一边了，高考还是要考的。

　　英语课。

　　英语老师叫刘雪莹，男生们私底下用“中年美.妇”形容她，女生不这么叫，更喜欢叫她雪莹姐。其人，的确挺漂亮，30多岁吧，有种知性优雅的气质。但她说话声音有一点点嗲，当然，也可以说是女人味儿。

　　外形和声音很女人，性格却不全那么回事儿，嘲起人来不比耿博文差，发飙的时候杀气腾腾。雪莹姐和班主任、数学老师，并列为全班同学最恐惧的三种生物。

　　匪夷所思的是，她明明是个英语老师，嘴里却总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冒成语，偶尔还能来几句古诗。让同学们怀疑她是不是走错片场了，这不是语文课喂！

　　刘雪莹：“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寒假20多天不见，你们是不是把上学期学的都忘到九霄云外了？来温故知新一下哈，讲一下期末这套卷子吧，考的怎么样，你们是不是都很有自知之明？”

　　下面一片小声吐槽，毕竟期末的卷子没有发下来：“我当时选的什么呀？都忘光了！”

　　“忘了，你们就现场做呗。反正上课也不急这一天。”刘雪莹踩着高跟鞋，在讲台上，翻开期末卷子，“这第1题，选什么呀？”

　　底下一片齐齐答道：“A。”

　　刘雪莹扫视全班：“要不，我们找同学复习一下知识点？”

　　下面一片惊慌失措，没料到有老师这么凶残，开学第一天就开始提问，这以后日子还怎么过。

　　但显然刘雪莹是为了摸底，左手拿着英语卷，右手拿着降序排列的英语成绩表。甚至每个学生，每道大题得了多少分，都一目了然。

　　接下来就是鸡飞狗跳的提问之旅。

　　单选题讲完，刘雪莹就开了嘲讽模式：“这过了一个年，把学的东西都留在去年了是吧？今年的呢？”

　　底下有人小声回答：“还没开始学……”

　　刘雪莹也不跟他们生气，继续讲题，优雅的说：“先讲卷子，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你们。”

　　讲到完形填空的时候，刘雪莹撑着桌子，慢悠悠的说：“这道完形填空的确很难，但我们班卧虎藏龙，还有人满分呀。人家是怎么学的？”

　　下面一片惊讶吸气声，似乎有点要开始膜拜了，真以为自己班里藏了个英语大佬，在寻找那人是谁。

　　颜妍对着标准答案，想想自己完形填空好像错了三道，不禁抿了抿唇。她觉得自己似乎知道全对的那位是谁。

　　果然，雪莹姐目光扫过全班，问道：“徐知衍是哪位？完形填空满分，站起来给大家讲讲呗。”

　　她语气从来都是不紧不慢，有时候明明是夸奖的语句，但听着莫名就有些像嘲讽，就比如此刻。

　　全班人都齐刷刷的回过头，往后门角落里看去。

　　徐知衍慢吞吞的站起来，如实回答：“不会，蒙的。”

　　其他科目，都有逻辑可言，他能够理解；只有英语，完全是另一种文字，真的是基本全靠蒙……不对，靠玄学。

　　“你说啥？”雪莹姐回问了一句，“长这么大个人，声音咋这么小？中午没吃饭呐？”

　　徐知衍有点无奈的垂下了眼。

　　他同桌帮忙，声如洪钟：“报告老师：他说他是蒙的！”

　　全班顿时都爆笑起来。

　　刘雪莹也笑了一下：“蒙能蒙对15道题？厉害啊你。下课我们谈谈哈，你给我说说，为什么你完形填空全对，其他的题都没得几分。”

　　颜妍心说，到了新的班级，果然露出马脚来了吧。他选择题和非选择题，成绩差距很大，肯定会引起老师注意的。至于英语这一科，恐怕是随便挑了一道大题来做。

　　但刘雪莹没有在课堂上追究，让徐知衍坐下了，又找了个同学来讲。就是空降过来的那个第1名。

　　这位同学果然底蕴深厚，基本功扎实，很多知识点张口就来。

　　颜妍在心里默默比较了一下，觉得自己似乎有了个小目标。没有竞争的意思，就是知道该如何提升自己了。有个目标，也是好事。

　　英语课下课之后，徐知衍果然就被拎进办公室了，也不知道雪莹姐和他说了些啥。反正回来的时候，他还是那副表情，根本看不出什么。

　　只有颜妍知道，大概是问他为什么不写作文之类的。

　　到大课间的时候，她也去了趟办公室。

　　同行的还有各科的课代表。

　　新学期刚开始，各科老师当然要找课代表谈话的。只不过文科班不是按科目分的，有些大办公室是各科共用，颜妍看到自己班的六个老师都在一起办公。还有隔壁班的两个，也在找自己的学生谈话。

　　数学课代表不禁撇了撇嘴，扫视着一众老师，低声说：“真刺激！简直了。”徐知衍最高，站在众人后面俯视他们，什么话都没说，就看了颜妍一下。

　　然后几个课代表，各找各的老师聊去了。大家说话声音都小，但总归是在同一间办公室里，如果留心的话，却还是能听到。

　　语文老师比较温和，谈话的时候没什么架子，对颜妍也很满意，聊了下她对班里同学语文情况的看法，说了下自己的大致计划，仅此而已。

　　颜妍基本只有不断点头的份儿。当语文老师在思考还有什么要说的时候，颜妍听到了其他人的说话声，好像都在讨论各科的情况。讨论完的就被拎到了班主任那里，细说成绩的短板。

　　她也没想听，奈何耳朵还是好使，听到了历史老师那独特的、低沉磁性的声音。其实她一直以为“低沉磁性”是小说里一个形容词来着，但现实里真有，还挺好听的，辨识度很高。

　　历史老师好像也没说什么，都是些挺常规的东西。颜妍有些许的失望，她本以为他们两个碰到一起，会开始谈玄学来着，她还挺好奇的。不然，她想不到徐知衍对历史老师感兴趣的原因。

　　但是即将上课的时候，几个学生要回教室，颜妍似乎看到，历史老师目送他们，望着徐知衍，目光大有深意的样子。

　　几个学生刚出门，迎面有两个女老师走进来，一点也不矜持，或者说是很随和，直接对22班几个老师揶揄说：“哎，我发现你们班有小孩还挺帅的嘛？”

　　另一个说：“小姑娘也挺好看。是不是上课心情都会好一点？”

　　22班几个老师跟着聊天，大概心里有点偷乐，可嘴上却说：“哎呀，平时都让他们气死，是我带过的最差一届……”

　　“噗嗤~”刚走出门的学生们，把这对话听得清楚，数学课代表扑哧一声笑出来，乐呵得不行，吐槽道：“每个老师都会说，这是我带过的最差一届，这谦虚也太不走心了。”

　　其他人聊着，颜妍抬眸瞥了徐知衍一下，他在众人前面，正走到办公楼的大厅。灿烈的午后阳光从巨大的玻璃窗中照进来，走路带风的男生，一身蓝白校服色泽鲜艳，修长的身影很快就越过了转角，走得没影了。

　　回到班里的时候，教室里正聊得热火朝天。嘈杂中，徐知衍同桌大嗓门说：“刚才有几个人来找你，但是你不在，他们又走了，说下节课再来。”

　　徐知衍颔首，而后微微侧了眸说：“以后声音小点，谢谢。”

　　他同桌挠了挠头：“我从小到大就这样，又不是故意的。”

　　他挠头的样子，让徐知衍想起了郭亚飞，又想起了一个表情包：憨憨挠头。

　　徐知衍面无表情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同桌扑倒在桌上：“不是吧……”这都过了快两天了，居然还不知道同桌叫什么名字。

　　他同桌：“我叫贾丰……叫我真疯也行。”

　　徐知衍扯了下唇角：“这班人还挺有意思的。”

　　贾丰一脸疑惑：“你说啥？对了，有女生托我问你，是不是肾虚，声音这么小……”

　　徐知衍微微偏头：“？？？”

　　他只是珍稀每一丝精力罢了。

　　话说回来，哪个女生这么彪悍？

　　算了，还好没其他人听到。

　　下一个课间。

　　徐知衍以前那个班的狐朋狗友果然都来看他了，呼啦啦的一大阵。

　　他不仅躲过了理科朋友，还精准的避开了其他选文科的朋友，孤零零的一头扎进了22班。

　　天气也不冷了，后门在开着。一群人便在后门外聊起来了。看得出，刚开学大家都很无聊，这才几天啊，又开始想念想干啥干啥的寒假了。

　　但有一点他们没明说——学校里，漂亮妹子比家里多。

　　“你们班都有谁啊？”有小伙伴像来参观的，勾着头往里面看，嘴里又问，“听说你和那校花同一个班？在哪儿呢？一个寒假过去，我都记不清她的长相了……”

　　徐知衍半垂着眼，然后撩了撩眼皮，凉凉的问：“你们其实是来看她的吧？顺道看看我。”

　　“没！那怎么可能？肯定是顺道看看她啊！”他们一句话就招了个清楚明白。

　　徐知衍跟着就开始轰人：“行，看也看过了，赶紧滚吧，不要耽误我们班上课秩序……看把我的新同桌吓的。”

　　贾丰都没在座位上，躲到了一边，闻言笑着摆手：“没事，你们聊吧。”

　　这时候上课铃打响了，一群人作鸟兽散，总算安静下来。

　　他们走了之后，徐知衍就有点面色不虞，似乎在考虑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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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上晚自习的时候，班里人都到齐了，班长走上讲台说事：“收一下班费吧，用于将来班级各项支出。交现金或者把钱，转给我都可以。”

　　班长和班主任早商量过了，直接一口定下了班费，50块。如果去班里商议，到时候免不了有人要唧唧歪歪，耽误事。

　　“啊，我钱不够，今天也没带手机……”颜妍也不知道晚上要交班费。这才刚开学，连教辅资料都不知道该买什么，就没带太多钱。

　　“没事，我有。”宁茶已经干脆利落的给班长转了100块，说了是两个人的。

　　颜妍说：“晚上还你。”

　　宁茶也不跟她推辞。都是市区的孩子，谁也不至于缺这50块吧。

　　但提起50快，颜妍忍不住就想起了某人还欠着自己钱呢，拖到这个学期了，到底还不还了啊？

　　倒不是她小气，只是有点不解这迷惑行为。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吧？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她简直哭笑不得。

　　晚上颜妍到家，摸到手机之后，就立刻还了同桌的钱，收到了一个比心表情包。

　　班群里，晚自习之后也热闹了一阵子，然后大家转移阵地，跑去后来新建了一个没有老师的群里聊。

　　颜妍对群聊兴趣向来不大，准备把手机放到一边，开始预习课文。微信突然弹出了一个小红点，是一条好友申请。

　　，请求加你为好友。

　　颜妍盯着这个逗号和那纯白头像看了会儿，才后知后觉得想起来，这大概就是某个欠钱不还的混蛋。

　　整个班群，只有他一个人没有改群名片。

　　他为什么要突然加她好友啊？

　　而且申请理由都没写。

　　颜妍看了几秒钟，没有理会。

　　没一会儿又是一条申请：“我，徐知衍”

　　紧跟着，他的微信昵称改成了“天地徐徐”，头像倒是没变。

　　天地徐徐，这四个字还挺有诗意。虽然根本没有任何联系，但颜妍莫名就联想到了“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蛮有味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