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那小哥倒是很好说话的, 得知楚生还没有烧热水，便在院子里等着她。
外面的的人见他没有出来，以为他遇上不测了，爬上墙头时, 发现他悠闲的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表情也看起来挺正常的。
“你在这里干嘛？不怕鬼吃了你啊？”
“楚夫子不会杀鸡，让我给她杀鸡, 我让她烧水去了。对了，我刚摸过了, 楚夫子确实没死，那些说楚夫子死了的是谣言。”
正在烧火的楚生听到他说的话, 连忙跑了出去, 笑的无害：“对啊, 我没死，你们被谣言骗了, 其实我伤的不重, 已经被治好了。”
顾悦神色微动, 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向墙头的人道：“嗯，我夫君已经被治好了。”
不管那些人信不信, 楚生丢下一句话便去继续烧火了，为了把水尽快煮沸，她用的都是好的干柴。
水一烧好，墙头君找了个地方开始杀鸡, 楚生不敢看，躲在厨房里，让小哥杀好洗干净再告诉她。
割喉放血拔毛掏内脏，手法熟练，没一会儿，他便提着鸡走了进来，得意道:“楚夫子，鸡杀好了。”
楚生颤颤巍巍的接过，“多谢你了，中午留下来吃饭吧，我煲鸡汤。”
“不了不了，我回去吃饭就可以了。”墙头君连忙拒绝，他就随手杀了一只鸡，没干啥力气活，怎么能留下来蹭饭呢？
将鸡放到托盘里，楚生洗了一次又一次的手，才感觉心里好受多了。
“在这里不好吗？你若是有想吃的菜，我这里有食材的话也可以做，今天你帮我这么大忙，不请你吃饭我心里过意不去。”
顾悦也出来说话，墙头君见她们态度诚恳答应了，“那楚夫子，你以后有需要用我的地方，直接去南巷尾找我即可，我叫王小六。”
闻言，楚生很开心，“那明天你能过来帮我杀鸡吗？照例管饭。”
王小六余光瞥见那白嫩的鸡，咽了口唾液答应了。
“那你先去院子里坐一会儿，等饭好了我叫你们。”
今日的养好甚好，王小六出去的时候，楚生也把顾悦拉了出去，笑道：“夫人，你现在可是宝贝疙瘩，以后就别来厨房里，这里面有烟气熏人，知道吗？”
顾悦低眉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现在院子里有外人，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楚生只得把心底的疑虑放在心里，打算等那人走了之后问一问。
虽然她也不确定能不能问出来，这次回来，她夫人的变化好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了，总觉得和夫人之间有种距离感。
灶膛里的火苗摇曳不定，楚生的心也跟着飘忽，顾悦走进来到时候她正在发呆，看起来并没有害怕的样子，她虽不解，但心里的担忧也跟着放下了。
她低头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出去了，无论阿生怕不怕，她在一旁陪着总是好的。
等楚生觉得差不多，可以做饭的时候，才发现靠在门口的顾悦，第一眼的欢喜是骗不了人的，很快她便开始赶人了，“不是不让你过来吗？你可以在院子里晒晒太阳，或者睡会儿？”
门口那人摇了摇头，看着她露出了一个极浅淡的笑容，静若处子，晃瞎了楚生的眼，她夫人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
但如今她夫人多么娇贵啊，想看也不能再这里看，很快她便赶人了。
顾悦摇了摇头，走到灶台边，眼神专注的望着她，轻声道：“我记得你怕死鱼。”
若不是杀鸡这人都不敢看，她差点又要怀疑这人也不是阿生了。
大概是她师兄把她精神混乱的事情告诉了路人乙，路人乙知道阿生在她心里的位置，派了很多人过来冒充阿生。
男女老少真容上阵，极尽敷衍的骗她。不过那段时间她确实不太清醒，心里只记住阿生最后的话，她会回来找自己的。便只要听到叫楚生的来敲门，她想都不会去想就开门。
甚至，路人乙亲自上阵冒充阿生，三番五次过来。想到这里顾悦眼底涌现出浓浓的讽刺，若不是自己手中无利器，绝对不会让她活着走出这里。
便是陪她数十载的刀伤了她的阿生，她都下的了手，亲自折断，沈文辩也已成废人，路人乙她凭什么觉得自己不会杀了她？
而自己杀了阿生，待孩子出生，也自会坦白一切递上利斧，血债血偿。
“嗯……”楚生想了想，自豪道：“好像没那么怕了，我适应能力还是很强的，说不定以后就不用别人帮忙了。”
顾悦点了点头，温声道：“那就好。”到时候杀她，或许也就不会害怕了。
“你快出去吧，我一个人没事的。”
楚生又开始赶人了，顾悦低头掩下眼中情绪，不发一言走了出去，她怕再待下去，她就不愿意去死，忘记自己是杀人凶手，日日夜夜揣着阴暗的心自私的在阿生身边苟活。
楚生时间安排的还算合理，饭菜与鸡汤差不多是同时好的，但不幸的是做好的时候，已经日偏西快要沉了。
墙头君坐上桌的时候，拿着筷子的手都是颤抖的，他没想到自己在饿死之前还能吃上饭。
看他那狼吞虎咽的样子，楚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多少歉意，因为她的歉意全给她夫人了。
她夫人怀着孩子，她还让人饿到现在，实在太不应该了。
四个菜个个空了一大半，她还一口没吃，殷勤的给她夫人夹菜，堆积如山的碗里稍微消下去一点儿，她立马夹菜进去。
不用夹菜时，就用手支着下巴看她夫人，她夫人说了她便低头扒两口饭，不说就继续傻兮兮的看，连一心吃饭的王小六都看得出来她无心吃饭。
顾悦内心酸涩溢满了胸腔，忍了又忍，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吃完饭，王小急匆匆的走了，因为他中午没回去，还没给家里人说。
楚生把厨房收拾干净后，便开始着手写状纸，虽然她不确定她写的能用不，但反正闲着也无事做。
毕竟现在很多人还不相信她没死，她出去找工作恐怕也没有人敢要她，而私塾的工作，她不敢想，现在早开学了，老师肯定也招够了。
等她写完诉状，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回头习惯性的看向她夫人，以前她夫人会拿着话本子在她身后看的。
那专注入迷的模样，若是看那些正经书的话，怕是板上钉钉的状元郎。
“写好了吗？”
顾悦见她看过来，掀开被子就要起来，楚生连忙起身走过去，将衣架上的衣服递给了她，“夫人，你不睡了吗？”
“嗯”
虽然中午吃饭晚，但这会儿做晚饭应该也可以了，“那我去做饭。”
顾悦看着她点了点头，眼神平和，跟以前看她的目光完全不同，楚生不由失落，闷声道：“夫人，你……是不是不再爱我了？”
随着她的话出口，面前的人一愣，眼中霎时涌现出许多楚生看不懂的情绪，不待她细瞧，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所有的情绪悉数消散，眼神一如最初的平和。
“怎么会？”声音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随风落入湖心，涟漪未起。
沉默了许久，楚生面上浮现出惨笑，歉意道：“对不起，我知道，你怪我也是应该的……”
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死，让她夫人一次又一次的承受绝望，若是换做她，想必也不会再爱了，太累了。
“阿生，你别多想，我真的爱你……”
顾悦再一次迷茫了，她以为克制爱意，阿生报仇便不会有愧疚感，可她忘了阿生会觉得自己不爱她而难过。
楚生故作洒脱道：“我知道了，你只是累了才不爱我的，我理解，若是换做是我，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死了一次又一次，一次次经历绝望，看不到尽头，我也会努力去不爱的。”
“不是的……”顾悦伸手抱住了她，想要给她安全感，可她忘了自己的心也已风雨飘摇了。
楚生感觉不到，甚至觉得她的反驳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推开她夫人的瞬间，她听到自己声音异常冷静：“不爱，就不会感到难过了。”
“我该去做饭了”
楚生低头说道，带着逃离的心转身出去。
左脚跨过门槛，马上就要走出去的时候，有人从身后紧紧的抱住了她，“我从没那么想过，若是我会那么想，就不会等到现在的了……”
“我都记起了，你忘了我的那次，是我杀了你……”
楚生大脑死机了，她在心里都确定是夜澜淅杀了她，没想到竟然冤枉人家了……
“我没有想一直瞒着你……只是，能不能等这个孩子出世再杀我？我不会逃的。”顾悦努力的克制，不让自己的语气染上乞求的意味，哪怕她早已泪流满面，哪怕她甚至脑海里已经升起了跪求的念头。
拜师时，她有亲口承诺过，人在江湖行侠仗义，惩奸除恶，可她杀了无辜的人，罪无可赦。
但这孩子不仅是她一个人的……她私心想让她和她的孩子活下来，只此，便死而无憾。
楚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想不明白，她夫人那么爱她，为何会杀她。
不见楚生表态，顾悦顿时心如死心：是她想多了，她杀了阿生，这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孩子阿生她怎么会喜欢……
“若你不愿，那便……罢了，现在便可取我性命。”她说着松开了手，便静静的站在那里…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