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江淮北坐在椅子上, 单手撑在办公桌上，看着乖巧坐在沙发上喝果茶的别稚, 怎么都感觉不对劲。

　　按理说, 第一次不收是他太直白，第二次不收又是为了什么？目光下沉，江淮北决定掏出手机寻找场外求助。

　　【江淮北：在？】

　　【林隽清：阿淮！！！！】

　　【林隽清：什么事儿？晚上玩去？】

　　【江淮北：不去。】

　　【江淮北：问你个事儿。】

　　【江淮北：现在是不是都不给卡的？】

　　难得见江淮北发这么多文字过来, 一瞬间林隽清就想明白什么。

　　电话一秒回过来。

　　说起来也很奇怪, 自打她再次拒绝江淮北的银行卡，江淮北就意外地沉默。

　　而此时，办公室突然响起了手机铃声, 别稚抬头往过看。

　　别稚好奇：“你不接电话吗？”

　　江淮北啊了一声，心都快跳出来, 手忙脚乱地把电话压掉：“不接，诈骗电话。”

　　哦, 诈骗。

　　别稚又收回眼神, 难怪他生气地把手机都摔了，原来是手机信息被卖出去了。

　　别稚不再看他，江淮北赶忙又把手机翻回来。

　　【林隽清：不敢接电话？人在你旁边呢？】

　　【林隽清：上次你不是都给过？人不要吗？？？】

　　【林隽清：怎么又给？？】

　　【江淮北：嗯。】

　　【江淮北：被拒了。】

　　林隽清摸不准江淮北答应的是那一条, 有可能都回答了。

　　但是，他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方面是，他没给过卡，因为他一个月一换，有时候对方还来不及用呢他就换掉了, 给卡这件事不好处理；另一方面是，没有人会不要卡，等价交换，难不成还委屈自己，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所以，江淮北到底遇到了个什么玩意？

　　手机难得地没有再震动回来，江淮北面无表情把手机扔到一边。

　　关键时候居然给他掉链子，江淮北甚至想把林隽清直接拖进黑名单，抬起头，又看一眼别稚，还在喝果茶。

　　犹豫一秒，他从办公桌走到沙发旁：“还困吗？”

　　“不太困了？”别稚也有一点说不准，精神上她现在的确不太想睡。

　　“哦。”

　　“你困吗？”别稚觉得场面有些尴尬。

　　江淮北咳嗽一声，换了个坐姿：“也不太困。”

　　说完，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别稚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偷偷看了眼江淮北。他刚刚又被她拒绝了，虽然表面上看不出失落，但她又隐约地觉得他的情绪不太对。

　　明明，没做错什么。

　　要跟他说这件事吗，万一他压根没想那么多，只是自己敏感怎么办？

　　别稚再次端起果茶，放到嘴边。

　　是柑橘薄荷味道的茶，清新甘甜，倒不是说别稚真的那么渴，只是放下杯子不说话会很奇怪。

　　“很渴？”江淮北看到别稚第十几次拿起杯子，杯子里的水只剩下一个小底。

　　摁了桌边的铃，江淮北把秘书叫了进来，又沏好一杯新的，推了过去：“你喝这个，一会儿我去开会。”

　　“嗯。”别稚点了点头，把茶杯又放下，换了个新的。

　　“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摁铃，秘书会进来。如果还困的话，”江淮北视线瞥在办公室内侧的一个小门，示意别稚看过去：“里边儿有床。”

　　“………”

　　别稚忽然觉得，她又进了哥哥的公司。

　　江淮北安置好别稚，又出办公室吩咐了秘书，才放心到了会议室准备开会。

　　办公室里只剩下别稚，她一个人怪无聊的，东西又不能随意乱动。

　　她唯一被允许的地方就是办公室内侧的休息室，别稚所幸把剩下的果茶端起来，推开了内侧的小门，想进去稍微躺一会儿，顺便再看看剧本。

　　内侧小门推开，整体是呈黑白色的房间，房间的摆设不多，一张单人床，以及一扇大落地窗，视野与外部同样开阔。

　　屋内会比办公室要更暖和一点儿，别稚又脱掉一件外套，只是虚虚地掩在身上，靠住床边，开始看起了剧本。

　　女主角是个转校生，佟童也就是她，是第一个在班上帮助女主角的人，并很快地跟女主角打成一片。

　　佟童很热心，表演的时候一定要放得开。

　　别稚默默地在心里做了个笔记。

　　女主角对男主角一见钟情，佟童通过一点小细节就发现了，并追问女主角，两个人开启了偷偷摸摸跟踪男主角的戏份，还是佟童先跑去跟男主角混脸熟的。

　　说明佟童很细心，福尔摩斯附体。

　　别稚很满意地给这个角色加了一颗爱心。

　　就这么看了一个多小时，别稚的身子越来越歪，到后来索性滚在了床上。

　　她的头枕在枕头上，一只手坚强地支撑着手机，保持手机持续亮屏，而后，眼皮越来越沉，再也不受控制，别稚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周围静悄悄地，大概是熬夜的关系，别稚这一觉睡得很好。

　　她在家睡醒前都有这么个习惯，把被子蹭在自己脸上，有时候蹭着蹭着，二度睡眠又会来临，不知不觉间她又会昏过去。

　　别稚随手捏了捏身上的被子，软乎乎地被角，她往起揪了揪，压到自己脸上。

　　这个被子，怎么怪怪的。

　　忽然，她听到推开门的声音。

　　别稚这才意识到这并不是在家，而是在江淮北的办公室，自己是看剧本看睡着了，一秒从梦里惊醒，睁开眼，发现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拉住了，整个房间昏黄之中，透露一股暧昧地氛围。

　　飞速地转过头，她从被子缝隙中看到了一个人影，又转了回来，小声道：“江淮北？”

　　“………”

　　林隽清愣在原地，推开门的手没再敢动。

　　怎么是个女的？

　　可以啊，前脚刚给他发了消息，后脚两个人就冷战到床上了？

　　林隽清甚至有一秒觉得，江淮北是在侧面炫耀。

　　别稚从床上弹起来，发现这个男人并不是江淮北。

　　他比江淮北的面部要柔和许多，面目清秀，看起来十分斯文，颇有一股书卷气。

　　诶。

　　他是谁？

　　秘书吗？但她刚进来的时候不是这个人呀。

　　“不好意思啊。”林隽清一秒把门关上。

　　“没没没！”别稚赶忙整理头发，从被子里爬起来，嗖地一下把门又拉开：“你进来坐，你是来找江淮北的吗？”

　　“嗯？不是。”林隽清想了一想，拉了把椅子，坐下了。

　　窗帘被拉开，别稚转身回过头，窗外是临近黄昏的颜色，暖橘色的光线柔和地打在她的侧脸，林隽清噎了一下，一时间视线也挪不开。

　　别稚疑惑：“那你是？”

　　然后，他开口：“《我的青春年少时》是你接的吧？”

　　虽然是疑问句，但林隽清猜的也八.九不离十。

　　前些日子，江淮北从他这里抢了个资源，是部校园爱情片，他投这部剧除了能赚钱，还有一个别的原因，答应给小女朋友的分手费，双方和平分手，都给彼此一个面子。

　　没想到江淮北正好看到他桌上的剧本，直接把本子拿走了。

　　林隽清收回视线，垂下头，实在是想象不到江淮北竟然在这棵树上栽倒了。

　　明明上次他还猛踹着自己让他赶紧开车，一副不想见到小姑娘的样子，现在小姑娘衣冠不整地睡在他床上，还是办公室里边儿的床。

　　还挺口是心非的。

　　别稚点点头，突然想起陶桃跟她说过演员接到剧本还要面试的，看了眼周围的环境，难道是亲自来这里面试，但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

　　难道是江淮北跟剧组工作人员认识吗？不然也没理由把自己留在办公室等他？难道是想引荐她吗？

　　别稚胡乱地想着，又小心翼翼试探：“您是？来面试我吗？”

　　林隽清要笑喷了，低下头掐自己的肚子，嗯嗯两声，顺带着接下了职务：“是的是的，我是来面试的。”

　　“……..”

　　这么突然。

　　真有上门面试，还在卧室的？

　　也不对，这个也算是办公室的一部分。

　　林隽清忍着坏笑，打破僵局：“刚刚睡的怎么样？”

　　别稚愣了几秒钟，没想到面试还问这个的，犹豫地点了点头：“挺好的。”

　　“那还挺好。”林隽清现在想逃出去大笑三分钟。

　　“您在笑什么？”别稚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没有流口水，头发也整理过了，难道是她刚才睡觉的时候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没事啊，没事，”林隽清咳嗽好几声，勉强压住笑意，问了个正经问题：“剧本看完了吗？”

　　别稚：“看完了。”

　　她知道面试最重要的是第一印象，两个人的第一印象显然不是很好。

　　她只好先从对于剧本的了解程度下手，想要提高一点儿印象分，认真抢答：“昨天晚上跟今天我一直都在看剧本，还追完了原著小说，我个人非常喜欢这个剧本，也很喜欢佟童这个角色。她像个小精灵一样，古灵精怪的会陪在大家身边，她遇到困难也不会退缩，总是能想出解决办法，朋友受到伤害也总是第一时间出现，很讲义气。而且我也喜欢她跟小竹马的线，逗嘴吵架还挺甜的。”

　　“嗯，是吗？”林隽清快笑死了，开始利用职务之便：“那你一般是喜欢闷骚凶巴巴的？还是温柔的？还是阳光开朗的呢？”

　　别稚确认道：“我吗？还是佟童？”

　　“两者都说一说，可以对比。”林隽清显得很专业。

　　“如果是佟童的话，我觉得她会喜欢凶巴巴的，首先是基于她的小竹马啦，但是也不能完全凶巴巴，佟童外表看起来比谁都活泼，像是打不倒的金刚小芭比，但她内心其实是一个非常脆弱的女孩子，因为一些家庭原因会有，”别稚沉默一下：“会有自己的底线，但因为害怕大家担心，这些都不能表露出来，反而用一些荒唐的行为掩盖自己。但小竹马每次都可以发现，他会用拌嘴的方式，表面上凶巴巴地气佟童，实际上都是在分散她的注意力。”

　　“嗯。”林隽清发出了评委式赞叹：“说说你自己。”

　　“说说我自己的话，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喜欢哪种类型的男生。”别稚咬了咬唇，是真的在认真的思考：“我想，他一定是很温柔的，在我遇到难过的事情会细心地发现，他拉住我的手跟我说不要怕。他一定是也很正直的，在碰到不公的时候会站出来，凭借自己的力量摆平。他也会有一点儿孩子气，偶尔会跟我生气吵架，但没过几天也会逗我开心，希望能把所有好的都放在我面前。”

　　别稚顿了顿：“其实所有人都应该觉得自己的另一半一定要很完美，但我反而希望他一定不是十全十美的。他也会有很脆弱的一面，他不会隐藏，会把他的世界全部都显露在我面前。”

　　她不需要他是十全十美，铜墙铁壁。

　　她愿意，成为他的铠甲。

　　林隽清显然没有想到别稚会说这样的话。

　　他以为她会按照江淮北跟他说一份一模一样的资料，有能力，有家世，性格差。

　　但她完全没有，她说的真是预想的会喜欢的人。

　　视线慢慢向上滑，林隽清咽了咽口水，看到了满脸不悦的江淮北。

　　“对了，”别稚完全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情，想到他是剧组工作人员，从口袋里开始翻手机，点开微信，递到林隽清面前：“我们加个微信吧，以后好联系？”

　　林隽清：“………”

　　还能不能加微信，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这一刻，他完蛋了。

　　“阿淮。”林隽清开始尬笑。

　　他不太知道江淮北对面前的女孩有多认真，但他知道江淮北最烦别人碰他的东西。

　　至少，现在还是他的东西。

　　别稚转过身，不知道江淮北是什么时候到的，只是觉得他的脸色不太好。

　　“你先出去。”

　　江淮北看向她，而后又将视线移开。

　　他看起来有些不愉快，别稚也不好直接问他为什么，只好先起身，走到门口。

　　江淮北又跟了过来，看她坐到沙发上，然后一把将门碰住，转过脸的时候，瞬间变了表情。

　　房间的隔音效果实在太好了。

　　门一关，她什么都听不到。

　　房间里，江淮北走到林隽清的身后，视线落在乱糟糟的床铺上。

　　被子还没有叠好，床单还有褶皱，应该是刚刚有人睡过，也就是说，别稚在睡觉的时候，林隽清就进来了，还在这里停留了这么久。

　　手捏住林隽清的肩膀，稍稍一用力，他听到林隽清呲牙咧嘴的声音，才松了些手劲：“说吧。”

　　“我说什么啊我？”林隽清太委屈了。

　　他的肩膀移动不了，牢牢被他抓，想逃也逃不掉。

　　要加微信的人又不是他，江淮北怎么挑起他的毛病了！他到底做错什么了！

　　力道又加重一点儿，江淮北不爽：“什么时候进来的。”

　　“就刚才，刚聊没两句！”林隽清觉得莫名其妙：“你冤枉死我算了吧。”

　　“诶！！！！”

　　“阿淮！！别捏了！！！疼！！！真的疼！！！”

　　江淮北松开手。

　　林隽清揉着自己肩膀，刚好了一点儿就忍不住开始调侃：“中午你不是还说她拒绝你吗？怎么下午就，嗯？”他说着还拍了拍床，“进展挺快啊。”

　　江淮北看一眼床。

　　刚刚压下去的烦躁又覆了上来，踹了林隽清一脚：“我没有。”

　　他想到别稚刚才说的喜欢的人，温柔，正义，脆弱，是他吗？一个词都对不上。

　　那她到底喜欢谁。

　　而且，她还想加林隽清的微信。

　　他都没有微信，还只是用短信联系。

　　“你看我的脸，是相信的样子吗？”林隽清摆出一副显然不相信的面孔：“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抢那部校园爱情剧的资源是为了谁？不是为了门口的小姑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