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高三教学楼顶楼有个天台，平时都是锁着的，不过苏秦虔有钥匙。他拎着从办公室拿来的两罐凉茶席地而坐，某个地方传来的异样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但马上又恢复如常。
伸手把其中一罐凉茶递给南方：“学校不能喝酒，就以茶代酒吧，你可以开始你的演讲了，我已经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
南方“噗嗤”一声笑了，笑完想起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脸色又沉下来了。
接下来的时间南方给苏秦虔说了一个故事，一个听起来特别简单的故事，概括起来就是：一个男孩喜欢上了另一个男孩子，但是担心自己的家人不接受，担心周边的邻居会恶语伤人，无论是对他喜欢的人还是他的父母。
虽说前几年同性婚姻已经合法，但要想彻底消除人们的偏见还是不太现实，即便是在现如今宣扬“求同存异”的这个文明社会。
南方说那个男孩的家所在的镇上，家家户户都互相认识，好几十年的邻居，前几年有个男生向家里出柜了，他的家人要把他锁起来，那个男生被逼无奈离家出走了，再也没回来过，现在也不知道是生是死，这件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整个镇子的人都知道，那户人家也在男生离家出走不久后搬离小镇。就算是在几年后的今天，这件事还是会被时不时拿出来当闲余饭后的谈资，言语间不乏鄙夷和侮辱。
苏秦虔之前看过南方的家庭资料，隐约记得他家好像是在A市的一个县级市。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爸妈，那天他们唯一的儿子突然的出柜，他们当时的心情会怎样的呢。
片刻之后，他问南方：“你觉得你爸妈爱你吗？”
南方愣了愣，用力的点点头，表情十分肯定。
难得有点二的样子把苏秦虔看笑了，南方以为他不相信，辩解道：“真的，您笑什么？我的名字就是最好的证明！”
苏秦虔一听，这名字还有深意呢：“说来听听。”
南方：“我爸姓南，我妈姓方，而且他俩都是南方人！”听他说完，苏秦虔笑的更大声了。
南方：……
好不容易找回自己老师的身份，苏秦虔说道：“那我俩还挺有缘，我爸姓苏，我妈姓秦。”
开过玩笑之后，他正色道：“如果是我，我会给那个男生一个建议。”
苏秦虔知道南方故事里的男孩就是他自己，南方也清楚苏老师一定知道这个故事的主角是谁，但两个人谁都没有戳破这层窗户纸。
苏秦虔说：“我会告诉那个男生，让他拼命的去学习，然后去一个好的大学，等到了那里，他就会发现，那个镇子实在太小太小，小得根本不值一提，他会有更大的地方，更大的空间，那里是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很大，什么都有，你，一点也不稀奇。”
“至于父母，他们爱你，你爱他们，爱有无穷的力量，可以化解一切。”他娓娓道来。
南方听完沉默良久。
“我这儿有一个秘密，你听不听？”苏秦虔灵机一动，语气含笑着说。南方一脸兴致缺缺，但还是十分给面子的点了头，他接着往下说：“你别不当回事，这个秘密全校没有一个人知道，除了我，如果我告诉你了之后被别人知道了，那就是你泄的密。”
南方：……
苏秦虔拿出手机翻找起来，给南方看之前还强调：“告诉你了你可得帮我保密啊。”南方带着深深的怀疑接过手机。
南方：！
南方：！！
南方：！！！
手机上显示的照片赫然是苏老师和另一个男人的结婚照！！不顾南方此时如同被雷劈了般的表情，苏秦虔冷漠的收回手机说：“快打铃了，走吧，回教室了。”
许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信息量震惊了，以至于南方同学回到教室都还没有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晚辅过后，纪邂年果然准时等校门口，苏秦虔上车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有一道视线一直盯着自己，回头扫视了一圈，果然在一个角落看到了对偷窥业务格外不熟练的南方同学。
苏秦虔失笑着摇头，刚上车就收到了南方发来的微信。
南方：苏老师，你放心！我会帮你保密的！
大概是有了同伙、有了支持者的感觉，南方同学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苏秦虔从车窗看过去，只见南方伸出手，偷偷在身体前比了个大拇指。
苏秦虔忍俊不禁，纪邂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是一个个子高高的男生，纪邂年明知故问：“看什么呢？”
苏秦虔边给南方回消息边顺嘴答道：“一个学生。”
等红灯的间隙，纪邂年看见苏秦虔依旧在不停的回消息，嘴角时不时的上扬。
纪邂年：“还是学生。”
苏秦虔正在打字，慢半拍的抬头，回答：“昂。”
然后，然后就又低下头继续打字。
纪邂年：……老婆只爱他的学生不爱我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其实苏秦虔一向是不怎么喜欢在车上玩手机的，和南方也没那么多天可聊，可一旦放下手机，就意味着从学校回家的这段路程他要和纪邂年一路沉默以对下去，老公和手机，苏秦虔选手机。
最近这段时间，苏秦虔总觉得自从纪邂年自从和自己doi之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和自己开口说话的次数多了，虽然并不明显，但确确实实的多了；一些之前从不会有的肢体接触也慢慢多了起来，也很少在公司过夜了，基本能在家处理的工作就不会在公司处理，慢慢变得好像……有点黏着自己了。
苏秦虔用力摇头，企图晃醒自己。
这一幕被正好走过来的纪邂年看见，大手一扬盖在苏秦虔头顶上，“这是干嘛？”他疑惑问道。
晃醒自己的行为被强行按停，苏秦虔意味不明的看了某人一眼，摇摇头说：“没事。”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看着电视。纪邂年不是一个会找话题的人，苏秦虔没再说话，他也就沉默着在他身边坐下来。
坐下去那一瞬间突然想起自己表哥的建议，稍微调整了下方向，故意往苏秦虔那边偏了一点，一屁股坐下去，差点没坐到苏秦虔大腿上。
苏秦虔：……
纪邂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苏秦虔内心狂躁：来了来了又来了，沙发明明那么大，非得要两人挨那么紧！
无力吐槽，苏秦虔只得妄图想悄悄将自己的屁股挪开一点，纪邂年察觉到了他的动作，行动快过大脑，手臂一揽，直接将苏秦虔拦在自己怀里。
小动作就像瞬间被按了暂停键，苏秦虔机械的转头，盯着纪邂年。
纪邂年这才觉出尴尬来，左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右手还是揽着苏秦虔的肩头没放开，他清咳一声：“我，抱一会儿。”
“……”
僵着半边身子让纪邂年抱了半个小时最后靠尿遁才得以作罢。
苏秦虔背着纪邂年偷偷活动了下自己的肩膀，想起来前几天阿姨请假回来之后把他悄悄拉到一边，和他提了几天没见，纪顾主变得顾家了这个情况，言语中充满了对苏秦虔持家有方的赞赏。
苏秦虔表面十分受教，实则心里叫苦不迭，本来他这段时间的睡眠质量就不是很好，自从纪邂年变得“顾家”了之后，几乎每天晚上都是在家里睡的，他感觉自己都快对睡觉产生心理阴影了，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个好觉了。苏秦虔叹了口气，再这样下去，他可能会猝死。
晚上睡觉时还是那样半梦半醒的熬了一夜，恍惚间让他以为又回到了熬夜写毕业论文的那段日子，明明很晚才合眼，第二天却又一大早就醒了。苏秦虔醒来时纪邂年已经上班去了，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刚吃完早餐想尝试着补下觉，电话就进来了。
屏幕上黎峰两个字正在欢快的跳动，苏秦虔一惊。黎峰平时和自己联系都是微信，甚少打电话，这下时隔那么久突然来了一个电话，让他忍不住心虚：自己和纪邂年结婚到现在还没有告诉黎峰。
最初其实也有想过要不要和黎峰说，可是说的话要怎么开口呢，他都能想象黎峰知道后，铺天盖地的疑问和絮叨会把自己淹没。纪邂年见他有些为难，就也提议说先瞒着，等缓一缓再告诉，这一缓就缓到了现在。
深吸一口气，苏秦虔接起电话：“黎峰，你找我？”
电话那头黎峰的声音传来：“你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找你，中午出来一起吃个饭呀，我都快要被我们学校那群熊孩子烦死了。”
听到只是找他吃个饭，苏秦虔松了口气爽快应下：“好啊，地址发我，一会儿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