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屋里昏昏暗暗的, 只有窗帘缝隙透出来的光昭示着黎明的到来。

　　俞一言睡眼惺忪，干脆闭着眼镜等待自己的意识完全清醒过来, 她的手下意识地往身边摸去：没人, 陆练总是起得比她早。

　　才相处短短几天, 她竟然已经习惯了陆练的存在。想到陆练，俞一言的脑袋开始缓慢地转动着, 她回归清醒状态的速度好像加快了几分。

　　右眼仍然紧闭着, 俞一言眯起左眼，她悄悄环视房间一周。陆练正蹲在床边，不停地摆弄着他们带来的小型仪器。

　　她基本已经清醒了, 神思开始转移到别的事情上：脸上好像出油了, 刘海会不会很丑？

　　哎？也不知道陆练看见没有……

　　俞一言拥着被子，悄悄地蹭了蹭——

　　奇怪, 之前和陆练相处的时候，她可从来没有在意过这样的事情。

　　“醒了？”听到床上传来的动静，陆练扭头回看。

　　“嗯。”俞一言倔强的右眼仍然紧闭，但整个人却坐了起来。

　　陆练把一个纽扣状的东西递给她，这是她用来接收后方信息的仪器, 平时都随身带着的。“胖子那边好像有重要的消息，马上传过来。”

　　俞一言接过来拿在手中, 揉揉眼睛想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你先适应一下，我一会儿再开灯。”大概是为了照顾俞一言，陆练起床后的所有行动都是摸黑进行的。

　　“老大，歪三, 你们能听到吗？”邓伦磊已经和陆练沟通过，知道他们这边的信息传递是安全的，索性直接启用了语音信息。

　　“你说，什么事情会启动最高级警报？”这个时间原本应该是陆俞两人的睡眠时间，但陆练活生生地被急促的频率吵醒。最高级警报的频率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十分警戒，神情严肃。

　　“国安部凌晨才截获到的信息，北约将会配合当地政府，联合打击「第三极」。当地政府从地面打过去，北约出动的都是空中军事力量。胡处长的意思是立即行动。”

　　陆练沉吟片刻，脑袋里判断着利弊。

　　他们此行任务有三：一是拿到「第三极」意欲在华夏实施恐怖袭击的计划表——这个任务已经在邓伦磊的入侵配合下成功完成；二是赛里木——如果上面发话要立即行动，他们也能立刻击毙赛里木，关键问题是如何撤退；第三个任务则是关于援非项目中失踪的华夏工人。

　　在见到塞西莉亚以后，失踪的华夏工人也大概有了眉目——如果北约真的对「第三极」进行空中打击，那未来应该不会再发生失踪事件，只是要把正在实验中的“小黄鼠”救出来可能有些难度。

　　“知道北约行动的具体时间吗？”陆练要为他和俞一言的撤退做好准备。

　　“不知道，但我们通过北斗系统对附近的军事基地都进行了察看。基本上所有的军事基地都处于满负荷状态，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行动。”

　　“胖子，你们先撤到沿岸安全的地方，由沙子带队。”陆练是特别执法队的队长，只要胡永前没有特别指令下发，所有人的行动都是听他指挥。

　　他和俞一言进了「第三极」的区域瓦立德，而沙吾列、邓伦磊和侯文昌就在不远的丹塔利亚，随时准备支援他们。

　　“那——队长，你们到时候怎么撤退？”

　　“没问题的，到时候我们暂时随赛里木撤退，在途中动手。到时候我通知你们，你们再准备接应。”

　　“好，收到。”

　　结束与后方的通讯，陆练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计划，整个人看上去都不再像先前那样的紧绷。

　　反而是俞一言，这是她第一次直面战争状态，心里不可能不紧张，但她还是极力把自己的情绪压下去。

　　“我再检查一下你的伤口，有可能今天就要行动。”陆练不想用那些虚无缥缈的话来安慰俞一言，索性帮她做好万全的准备，确保到时候不会从己方内部出岔子。

　　俞一言把自己右臂的袖子卷到肩膀的位置，整条手臂都暴露在外。

　　陆练仔细检查着伤口的情况，当初是被铁皮割伤得不深，如今已经痊愈地差不多了。“只要不是大动作，用枪应该不是问题。到时候你遇到攻击，只管开枪就行，其他一切有我。”

　　“嗯。”俞一言点点头。

　　陆练的声音极具安抚性，她躁动不安的心绪就被陆练以三言两语抚平。是了，她接受过国安的封闭特训，如果是近距离遭到攻击，开枪打中目标对她来说不算是难事。

　　其他的交给陆练就好，她相信陆练会把她带到安全的境地——无比相信，这种相信源于内心深处那种无法言说的安全感。

　　**

　　俞一言皱着眉，有些不知道怎么应对赛里木的眼神和带着“性骚扰”意味的话语。

　　赛里木阴森森的眼神直盯着俞一言，像老鹰一般锐利的目光让俞一言有些扛不住。他的嘴角歪着，露出来的笑容充满了邪气，就连眼下的青紫也只会让人认为是纵欲过度。

　　赛里木再次开口，说出的话仍然很不中听，“送给你的原钻还好吧？这颗原钻的价值至少上千万美元。”

　　话语里的暗示意味十足，尤其是配上他那副不可一世的表情，俞一言甚至有揍人的冲动。

　　陆练轻轻地拉了俞一言一把，大半个身子都插到了俞一言和赛里木中间，换成他直接与赛里木碰面，他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客气的回话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这话就错了。那颗原钻可是送给‘怪盗Y3’的，而不是我的搭档一个人的。”

　　赛里木还要继续犟，冷笑一声，“可我认为——只有这位美丽的女士才配得上那颗原钻。”

　　陆练的声音直接冷下来，用另一种方式表达他与俞一言是一体的：“「月光之言」属于我和她。”

　　陈秋实本来一直站在一旁看戏，此时似乎才意识到陆练的情绪已经处在一个很微妙的界限，她赶紧出来打圆场，“你们为它取了名字叫「月光之言」吗？很美丽的名字——如果月光会说话，那应该是谎言吧。”

　　陆练故意提起「月光之言」的名字，见陈秋实回应，他的另一重目的也达到了。当下也不再说话，一副被陈秋实安抚到的样子。

　　陈秋实见状，继续打圆场，这次是对着赛里木说的，“怪盗先生和小黑客当然是一体的，我们对‘怪盗Y3’的诚意也是绝对的，对吧？”

　　被陈秋实这么一提醒，赛里木才想起从前商量过的发展计划。像怪盗Y3这样不被任何势力拘束，自由自在地触犯整个世界世界通用规则的人，是他们「第三极」急需招揽的。

　　赛里木稍稍收敛了自己的色相，直接问道：“如何？你们考虑得怎么样了？要不要加入我们「第三极」？”

　　招揽的话说得如此直白，让深谙营销之道的陈秋实恨不得当场谋杀头号首领，她苦心布置了这么久，就是想一步一步诱导怪盗Y3入坑，现在竟然被赛里木直接说破……

　　不得不说，赛里木确实很狂妄自大，但此时他直白的招揽却正中陆练下怀——任务紧急，如果再跟他们磨磨蹭蹭的，可能最后一个失联的华夏工人都救不出来。

　　“不瞒你说，自从我们参观过塞西莉亚的办公以后，我和她都对此非常感兴趣。”

　　“哼，塞西莉亚啊？”赛里木冷哼一声，俞一言留意到陈秋实的脸部有一丝扭曲，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赛里木：“走吧，我带你们去参观塞西莉亚的实验室。虽然这个女人不怎么样，但她的科研技术还是一流的。”

　　俞一言摸摸下巴，虽然说是开放式婚姻，但这三人之间很有故事啊。她落后一步，借着陆练的遮挡，她悄悄拨动了下衣服上的按钮，提醒陆练注意这三人的关系。

　　陆练收到讯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把俞一言整个人挡在自己的身后。他很不喜欢赛里木的眼神落在俞一言身上——刚刚那一瞬间，他甚至想当场暴走把赛里木击毙。

　　不用再受赛里木的负面影响，陆练开始想刚刚俞一言给他传递的信息。在了解到他们实行的开放式婚姻后，陆练就很疑惑：他了解过萨特和波伏娃的开放式婚姻。给予男女双方在意的东西不同，两者其实是很难同时在开放式婚姻中获得同等的愉悦感的。

　　但现在加上一个前提：如果说赛里木与陈秋实之间的关系是假的，只是一方的自以为是和另一方的假意迎合，那似乎一切都说得通。毕竟，赛里木更像是陈秋实扶起来的一个傀儡，没有脑子的傀儡。

　　这么看起来，似乎陈秋实才算得上是「第三极」真正的头号首领。陆练暗自揣测着，一边在心里调整着任务的方向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