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陆练坐在驾驶位上, 整个人仿佛还神游天外。他摸摸自己的唇，方才柔软的触感已经没有了, 他忍不住看看右侧的俞一言。

　　俞一言笑, 怎么做任务时雷厉风行的陆队会有这么呆头呆脑的一面啊？

　　她索性侧过头, 用一只手撑住下巴，就这么默默地和陆练对视着。

　　看着俞一言的眼睛, 陆练慢慢地找回几分真实感, 他机械地把头转回正面，手僵硬地发动汽车。

　　——等等，所以一切都是真的？所以刚才他们接吻了？所以他现在是俞一言的男朋友了？

　　陆练突然猛踩一脚刹车, 俞一言的身子由着惯性向前倾, 她看着陆练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陆练把车停在原地, 定定地看着身边的人，仿佛是为了验证一起都是真实的，他轻轻喊着她的名字，“俞一言？”

　　“嗯。”俞一言终于停止自己的笑声，只是嘴角的弧度仍然透露出她现在的开心。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吧？”陆练的话里是少有的严肃和认真。

　　“是啊, ”俞一言点点头，继续说道：“男朋友,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听到“男朋友”三个字，陆练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扬，他伸出手去抓住俞一言身侧的手，整个终于得到满足了。

　　“所以——刚才和你打电话的是谁？”陆练突然话锋一转, 开始行使他光明正大吃醋的权利。

　　俞一言：突然笑不出来.jpg

　　她要诚实地告诉陆练自己准备去看心理医生的事情吗？带着些踌躇，俞一言有一点点害怕陆练会嫌弃自己。

　　陆练仍然在等待她的回答，看着对方亮晶晶的眼睛，俞一言再次笑开来，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偷窃癖，这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俞一言张张嘴，脑海里正组织着语言，想着要怎么把事情全盘托出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了尖锐而刺耳的喇叭鸣笛声——陆练猛踩的那脚刹车，正好把车停在了出口的路上。

　　俞一言反手轻轻地捏了捏陆练的掌心，“先走吧，回家跟你说。”

　　一边说着，她一边打开自己手机内附带的导航，竟然是直接把终点定为了她独自居住的公寓。陆练想着俞一言口中的“回家”，一时心情有些荡漾，连电话那头的人都抛之脑后。

　　直到俞一言主动提起，“我今天是在和心理医生打电话。你知道我的偷窃癖的，对吧？”

　　俞一言搂住陆练的腰，把整张脸都埋到陆练的胸口，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如果跟你在一起，我想快一点点把它治好，变成一个不会拖你后腿的正常人。”

　　陆练比俞一言高，正好可以看到俞一言的头顶，若有若无的柑橘果香传来。他把下巴放到俞一言的头顶，回搂住俞一言，“你不会拖我后腿的，这两次任务你都表现得很好呀。”

　　“可我还是想尽快把这种怪癖治好。”俞一言仰起头来，两人对望着，可以从彼此的眼睛中看到自己。

　　“好，治治治。你们约的什么时候，到时候我送你过去吧。”

　　“嗯。”俞一言的口鼻间全是陆练的气息，她心满意足地再次将头埋到陆练的怀里。

　　两人紧紧地拥抱了不知多久，俞一言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老胡说把「月光之言」的处置权交给我，为什么呀？这玩意应该挺值钱的吧。”

　　陆练绝口不提自己在其间的操作，只解释道：“大概是因为「第三极」已经把「月光之言」的归属权公布了吧。如果公布了，即便国家收缴到国库里，也不会有再见光日的一天。与其说是给你，不如说是给你代表的怪盗Y3。”

　　自从陆练亲自在赛里木与陈秋实面前提过「月光之言」，这块珠宝就已经被打上独属的标签。如果未来有任何组织或机构得到它，恐怕都要费不少口沫横来解释自己与怪盗Y3的关系。

　　俞一言了然地“哦”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个坏坏的笑，踮起脚轻轻在陆练的唇边啄了一下，“那么，怪盗先生，现在它是我们的了。”

　　陆练也笑，“对，是我们的了。”

　　俞一言眼中兴奋的光芒逐渐闪耀起来，“那我们来做测评吧，我还没有把「月光之言」更新在我的暗网主页上。”

　　“好，我帮你拍照。”陆练带着无奈又宠溺的笑容说道。

　　不管怎么说，他掩藏在特别执法者身份之上的自由摄影师，或多或少还是能够代表他的拍摄水平的。即便某一天光荣退休了，依靠摄影赚来的钱也足够负担他自己的生活。

　　俞一言一拍脑袋，突然想起来自己也应该找一份用作掩盖正职的自由职业。事实上，在出发前往非洲以前，她就大概有了想法。

　　当时，因为俞一言不愿意继承俞氏的家业，一直只在珠宝行业表现出有兴趣的样子。父亲俞代华只好着手为女儿注册一个珠宝公司。不过，俞一言磨磨蹭蹭地想着公司的名字，至今也没有把相关的法人注册资料交给父亲。

　　陆练耐心地听着俞一言絮絮叨叨地念着，只揉揉她的头，说道：“我看你蛮喜欢珠宝的。你每一次说起它们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业余时间，你做一个珠宝企业家也挺好的。”

　　“我怕我做不好嘛。”俞一言撒娇着说道，在过往的生活里她很少对人示弱。

　　“怕做不好就慢慢来，一个脚步一个脚步地稳着走。实在不行，我的家底也够你赔一次的。”

　　俞一言噗嗤笑出声来，哪有人还没做生意就想着赔钱的。她将手中的「月光之言」调换了一个角度，示意手拿相机的陆练继续拍照。

　　陆练拍照时候的样子非常认真。不同于他训练时候那种英武的帅气，现在的样子多了一分斯文儒雅的气质。

　　俞一言：“哎，你说我的珠宝公司名字就叫「月光之言」，好不好？会不会被人怀疑？”

　　「月光之言」几乎是见证了他们两个的定情全过程，即便是在陆练心中，这个名字也是特殊的存在。

　　俞一言这样一提，陆练心里突地一动：在俞一言说出让他做男朋友后，他心里还是隐隐觉得对方只是玩玩而已。虽然他打定主意不会让俞一言再离开他的身边，但骤然听俞一言的提议，他好似终于清楚地认识到：对方是认真的。

　　「月光之言」里也有他的存在。既然俞一言能把这个名字放到她看重的珠宝事业上，陆练第一次郑重地觉得，他和俞一言会有很远很远的未来。

　　“不会有人怀疑的。”陆练坚定地说道，不知道是为了说服俞一言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嗯，那就叫「月光之言」有限责任公司吧。”俞一言终于拍板决定，随后她又拉长声音说道：“不过——你对我的责任可不能是有限哦。”

　　陆练失笑，“好，我对你是无限责任。”

　　他不怕背负重重的责任，只怕对方不肯让她背负一丁点的责任。

　　想起开公司的事情，俞一言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那我这两天还是得回家一趟。”

　　她得把公司名字和相关的法人注册资料都交给俞代华。毕竟，注册公司一类的事情，俞代华是熟手。

　　想到自己离家以前，胡编乱造称自己要去非洲买原钻，结果最后还真带回来了一颗原钻——唔，还附带一个男朋友的那种原钻。

　　陆练大概知道俞一言家中的情况，此时也只能柔声劝慰道：“你既然决定走出来，还打算去看心理医生，那回家这一关你是无论如何也躲不了的。”

　　俞一言再次叹一口气，伸出手比划道：“我知道，只是，我需要一点点勇气，来做好心理建设。”

　　陆练看着俞一言拇指与食指并拢比划出的“一点点”，他的双手还握着相机与镜头，人却直接俯身下去，吻住俞一言的唇，“这一点点够不够？”

　　“够。”俞一言捂住脸，羞的。

　　她忍不住想：怎么谈个恋爱她和陆练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有一点肉麻兮兮的，但是……她沉浸其中，非常享受。

　　直到坐在电脑前，把图片上传到暗网主页时，俞一言的脸上都还残留着一点点害羞的红晕。不仅如此，就连她笔下的文字好像也带着点甜蜜的气息：

　　“重达209克拉的「月光之言」足有拳头大小，颜色通透，绝对是上乘的原钻……总有人觉得「月光之言」代表着谎言，可我不这么认为。相反，如果非要说什么地方的情话最美，那一定是月光下的情话——像是夏目漱石的‘今晚月色真美’，含蓄而又无处不在，这大概才是所谓的「月光之言」吧。”

　　更新完暗网主页后，俞一言郑重地将「月光之言」放到盒子里。摩挲着精致美丽的盒子，俞一言难免想起了陈秋实来，她转身对陆练说道：“陈秋实已经死了，老胡用北斗系统查看确认的，不知道塞西莉亚究竟是生是死？”

　　“存活的可能性很低。毕竟，「第三极」在经历一场空中轰炸后，又接连着应付了一场当地政府组织的地面扫荡。”

　　“我总觉得陈秋实真正喜欢的是塞西莉亚。”俞一言整个人再次钻到陆练的怀里，她的手摸上陆练心脏的位置，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声音小小的，“幸好你没事。”

　　“嗯。”陆练搂紧俞一言，他心中何尝不是庆幸受伤的不是俞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