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七十个澹澹

  牧甫颤了两下唇,最后还是摇着头没了言语。

  恰是殿中的盘香烧过一圈,杜修彦和欧阳钊进到殿里。

  杜修彦把手里的档案给了童贤,道,“陛下,这份档案是杨大人的。”

  杨田庵瞬间就像被人卡住了喉咙,害怕的抱着头在地上等女帝震怒。

  女帝拆了那档案,着重的找到他的试卷来看,大殿内静的瘆人,女帝看着那份卷子,脸色越来越阴,她甩手将那试卷摔在欧阳钊的头上,喝骂道,“欧阳钊!你连会试也敢糊弄朕!这种狗屁不通的文章你都敢将他录取,他给你塞了多少钱!”

  欧阳钊立刻往地上磕头,口中叫屈道,“陛下!微臣如何敢欺瞒您啊,每年要招收三百进士,这三百进士里真正有才学的也不过就前几十名,后面的无非是滥竽充数罢了,微臣也是没办法!”

  女帝快步下来,抓着他的前襟道,“朕若是无能昏君就真的要被你骗了,那钟浒何等的才气,在进士里也不过才二百七十名,每年入京赶考的学子多达几十万人,三百人若不是个个优秀,如何能脱颖而出,此事暂且不论,朕问你,你也说他不过滥竽,怎么就出现在朕为各州府挑选考官的名册里,那名册可是先经你手筛选的,朕看你分明和他们同流合污,还想狡辩!”

  她气的眼发直,甩手就是一个耳光,打的欧阳钊头昏眼花。

  牧甫顶着这滔天的怒火,道,“陛下,会试虽是欧阳大人主的场,但也不是他个个盘看的,或许是底下人收了杨田庵的银钱也不定啊……”

  女帝一双利眼瞪直了,瞅着牧甫道,“牧爱卿,这事若跟你没关联,朕劝你最好别说话,欧阳钊是每年会试的主考官,十几万人确实不会都过他的眼,这三百人他可是必须要看的,朕念你不了解吏部的职务分工,不责怪你,但是给欧阳钊求情,朕定是不准的!”

  牧甫被她瞪的噎住了话,直愣愣的在座位上闭上了嘴。

  女帝喘了一口气,继续给欧阳钊论罪,“欧阳钊,你可是吏部尚书,收钱买官,想发财想疯了吗!朕给你的俸禄难道还不够你一家老小吃穿用住的吗!利欲熏心,朕早年真的是瞎了眼,才将吏部交到你手里!”

  欧阳钊抓着女帝的衣摆,骇的哭了出来,“陛下!微臣是随您一路走过来的,您是最了解微臣的人,这等违法之事微臣又怎会去碰啊?”

  女帝踢开他,转身问杨田庵道,“当年是不是你塞钱给欧阳钊,让他选你进了进士名单?”

  杨田庵再没了之前的理直气壮,他拿一双眼求救似的望着欧阳钊,纵是欧阳钊怎么盯他,他都掩饰不了内心的惧怕,向女帝吐露了当年的真相,“陛下,微臣错了,当年微臣贪慕虚荣,连考了三次都不得进士,微臣想方设法的找机会去与欧阳大人相识,终于在一次诗会上见着了欧阳大人,随后微臣便时常请欧阳大人出来喝酒玩乐,直到那年会试要到了,微臣将兜里仅剩的一万两银票给了欧阳大人,求的欧阳大人心软,才让微臣硬进了第三百名……”

  “果然是被钱迷了眼,越老越糊涂!”女帝胸口闷的像是透不过气,她想办掉欧阳钊不假,但是她从没觉得欧阳钊是个敢借权谋财的人,原来这些年里,欧阳钊竟暗地里也侵吞了不少财物,实在是太叫她失望。

  女帝张手对外喊道,“来人!给朕将这几人全部押进刑部大牢!”

  欧阳钊一瞬如遭雷劈,他猛然爬过身,对着女帝大哭道,“陛下!微臣冤枉啊!这杨田庵微臣从来没和他私下接触过,您不能听之信之……”

  女帝甚觉讽刺,她看着欧阳钊那哭的眼泪鼻涕一把流的老脸,道,“你跟人没见过,你就能让这么个人进了官场,还恰好让他当了并州的房官,朕是不会事事俱细,但不代表朕眼瞎!你连陈善皓那样的人都结识,再跟一个杨田庵交好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别想狡辩!”

  她抬眼看了一下牧甫,瞧出他打算作壁上观,这倒是省了不少口舌。

  这么一点时间,翊卫都走了进来,将这一地的人拖走了。

  片刻,大殿中就清净了,女帝松下了肩膀,撑着龙椅下坐,问杜修彦道,“杜爱卿,欧阳钊徇私舞弊一案从重处置,朕要杀鸡儆猴,让那些暗处的蛆虫往后不敢再乱动!”

  “微臣遵旨!”杜修彦重声应话。

  欧阳钊这事闹大了,有好有坏,往好了想,天下的书生都明了女帝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但往坏了想,便是让人对科举的威严性产生了质疑,欧阳钊往年主考选出来的官员亦会在民间被人诟病,鉴于此,女帝必须要找一个能堵住悠悠众口的人出来,坐镇吏部。

  女帝在脑中思虑一圈,将眼睛定在聂珏身上,刚要说话,那边牧甫却开始出声,“陛下!再过几个月就是会试了,欧阳钊一去,吏部尚书的位置空悬,得安人上来啊!”

  “牧爱卿正说中了朕的想法,朕也在想要升谁来做这个位置,”女帝佯装苦恼道。

  牧甫提摆屈膝往地上一拜,道,“陛下!微臣虽已老,但微臣愿为陛下分忧,这吏部的位子就先让微臣替您暂代了,等陛下找好人选,微臣再交给那后生,如此才能安妥。”

  就知道他不舍得松口吏部,女帝心内暗讽,不过对他还是一团和气的道,“这怎么行,牧爱卿常年静修,本就不宜太过伤神,朕若再加重担到你身上,岂不是罪过?”

  她假意说下了几句好听的话,嘴里打了个转,道,“眼下朕倒有一个人选。”

  牧甫却不接话,他哪里不知女帝是要将吏部从他手里抢回去。

  女帝可不在乎他答不答话,她接着自己的话往下说,“吏部事多且杂,朕想找一个能管的住事的人,瞧着聂爱卿和杜爱卿都合适,可惜杜爱卿已经在刑部了,如此,还是聂爱卿更合适些。”

  牧甫差点两眼一黑,他往聂珏方向看,果见她笑意吟吟。

  “陛下,聂大人已是大理寺卿了,大理寺每年要管的案子都是成百上千,若再将吏部托交给她,聂大人只怕抗不下来啊。”

  女帝早料到他会反驳,她说,“这个牧爱卿倒不必担心,杜爱卿和徐爱卿可都身兼数职,他们应付自如,朕相信聂爱卿亦能如此。”

  这个例子举得牧甫都没法再找理由,不过他又怎甘心就这么让吏部从他手里溜走,“陛下,要不然让聂大人先从吏部侍郎坐起,等回头她能完全接手了,再由聂大人直接接管,这样岂不是更好?”

  “不妥,聂爱卿都是从三品的官了,朕怎好再让她兼四品的职,到时她手底下的人一个将她看轻,可不是好事,”女帝不同意道,旋即她便不欲再在这上面和牧甫啰嗦,只看着聂珏道,“聂爱卿,朕将吏部交给你,你能守得住吗?”

  “回禀陛下,微臣定竭尽全力以保吏部不再出现买官漏题之事!”聂珏凝声道。

  到此就是一锤定音了,牧甫一颗心被女帝砍的尽是血,他再恨也没了挣扎的力气。

  众人退出来后,天色大暗了下来,聂珏和他们其他人道别后,带着易舟寅往马车边走。

  易舟寅偷偷的望着她姣好面庞,提着胆子问道,“聂大人,草民有一事想问您……”

  聂珏停下脚步看他。

  “并州一事了,那并州的乡试是不是应该要重新开一场?”易舟寅道。

  御奴放下板凳,恭敬的站在一旁等聂珏上车,聂珏抬脚踏上那小凳,道,“是这个理,欠你们的一场乡试,本官自会还来,你不必忧心,不过,在乡试中能否高中就看你的本事了。”

  易舟寅当地做跪,眼底就有泪欲流,“聂大人的恩情,草民没齿难忘!”

  “嗯,那就好好考,来日若有幸和本官同朝为官,将这恩情报答给圣人就行了,”聂珏说着话就挑开车帘进了马车。

  翌日大清早,宫里传来了旨意,欧阳钊借权扰乱科考,女帝直接将欧阳氏悉数打下了牢,责令三日后发配到西边流放。

  吏部被女帝从牧甫手里抢走,牧甫一晚上连觉都没睡好,半夜就被他儿子从被窝里拽了起来。

  “又怎么了!?”牧甫压着火气问牧璋贤。

  牧璋贤也是刚从小妾的房里出来,慌得脚下都没穿鞋,“父亲,娴儿昏倒了!”

  牧甫一开始对这个儿媳妇是要多满意有多满意,现下是听着名字都嫌烦,无奈欧阳娴肚子里还有他牧家的种,要不然他真打算让儿子将她休出门。

  “那还不快去看看!”

  两人赶到时,牧甫的夫人秦氏早到了,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直擦泪。

  “大人来了,娴儿动了胎气,太医来看了,说是胎像不稳,得精心养着。”

  公媳有别,牧甫不能直接进去看,就和秦氏在外间站了有一个钟头,里面传出了声响,半晌欧阳娴的丫鬟走出来,对着牧甫浅浅一躬身道,“老爷,少夫人有话想跟您说。”

第70章 七十个澹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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