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7章 守阵之民
紫呈仙人？
苏子逸当然知道这是谁。
他刚认识向左的时候，就从他手里借过几册《妖兽图鉴》，而那几册《妖兽图鉴》的作者则正是紫呈仙人，一位在一百二十岁就成就金丹的天才。
所以，苏子逸怎么会忘记呢？
不过，他也没想到，这样一位天才居然会在落山村这样一个无名小村里，隐姓埋名生活这么多年。要知道，对方可是周家人啊……超级世家的人，也不知道对方这么多年停留在落山村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样一想，他看向李大夫，哦，不，现在是周频的目光不由得带着一些探究了。
好在周频并不在乎他的探究，反倒是坦荡荡的任他看，等到苏子逸收回了视线，他才道：“我离开周家太多年了，很多事情早就没去管过了。”至于他为什么要离开周家，他没说，苏子逸也识趣的没有过问。
事情发生到现在，只有一个问题要解决了。
“那么，你想要我留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跟天地大阵有关吗？”看到周频眼里露出了赞赏的目光，苏子逸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甚至，他都已经猜到，周频这么多年困守在落山村，就是因为天地大阵的事。
“没错。”
“其实，我觉得我带你往那里走了一遭，你应该就能够猜到我要留下你干什么了。”周频坦荡荡的承认了：“我之前就说了，我活不了多长的时间了。所以，在死之前，我必须找到一个人来接替我，来处理那些事情，否则一旦我走了，那些妖兽直接冲下山，不说整个元国，周边百里必将生灵涂炭。”
“你可以直接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到时候其他世家必定蜂拥而来，解决那些妖兽。”苏子逸很冷静的道。
“你以为这个法子没人想过？”周频睨了他一眼，但苏子逸却敏锐的察觉到他说的是“有人”，而不是他。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并不是第一个驻守在山谷的修炼者？在他之前，还有其他人，甚至还不止一个？苏子逸眸色深了深。
“但是人性本贪。”周频道。
“昨夜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从头到尾，除了那些灵气，你拿到了什么吗？”周频眼神很认真：“我们是没有拿，但是如果是世家，就不一样了。毕竟，妖兽从头到尾，从妖丹到身上的各处，都是有用的，你让他们就只杀而不拿，他们能做到吗？就算有灵气反馈，那点灵气也不够填满他们的胃口。”
“所以，这种法子行不通，不能做。”
“一旦做了，灵气的缺少，反倒会让邪祟丛生，危祸民间，造成更加恶劣的影响。”
苏子逸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道：“这么说，那个山谷也是大阵的一环了。”他用的是肯定，而不是质疑。
“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这三十年里，你们去了不少地方吧。”
“想必在其他地方，你们应该也看到过类似的——不说远了，你们去过栖霞镇，那么势必就应该能在陨仙林内找到。”被他这么一提，苏子逸就想起了在内层之中看到的那个湖泊。不过，周频提起的却是另外一处地方：“水泽之境，黑色荒漠那里就有一处祭坛，那也是一处阵点。”
“它汲取了整个秘境之中的灵气，就是为了镇压祭坛下的邪魔。”
“只不过，在这个秘境被人发现之后，就有越来越多的修炼者涌入其中。”周频嘴角翘起了讥诮的幅度：“世家发现只要用人血祭，就能提取所谓的“纯血”，能够加快炼气期进入筑基期的速度。”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大了起来：“这就是邪魔的法子啊，跟域外邪魔一样的法子啊，呵呵。”他冷笑了几声：“曹家那个老畜生也是一样的。”
听到这里，苏子逸心里头的疑惑解了大半。
那头，周频仍旧没有结束对那些滥用祭坛的世家的批判：“如果不是水泽之境内灵气充足，早就消耗了绝大多数的邪魔力量，他们当真觉得还有机会让他们这么折腾？恐怕邪魔早就破阵而出，一口将他们给直接吞了。”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也足以窥见这个天地大阵的强悍程度了。
不过，既然如此——
“照这样说的话，大阵应该是可以自动吸收灵气的，但是为什么山谷这里却需要……”他话虽没说完，但足够对方理解他的意思了。
“阵有阵眼，也有阵点。”
“但阵点也分为数种。尤其大阵极其复杂，所以遍布整个庆泽大陆的大阵阵点并不是同样的，像山谷的这一种就属于愿力跟灵力结合的一种阵点。究其原因，似乎是当时布置此处阵点的人属于修炼愿力的修炼者，但是又由于愿力不稳定，所以又加上了灵力。”
“或许在很久以前，因为上古大战的影响还在，所以愿力是稳定的，那个时候并不需要修炼者来过分介入。但是如今修炼势微，越来越多人沦入俗世，对上古大能的憧憬以及感激越来越少，对灵力的依靠就难免增多了。由此，这类的阵点才需要修炼者的介入，至于灵力的来源，又有什么比得上那些来自陨仙林深处的妖兽呢？”
什么？！
苏子逸他们再度震惊。
一是为了愿力，二是居然没能想到那些妖兽竟然是从陨仙林深处来的！要知道，落山村离陨仙林可不止一点距离，中间有一大段空白的区域，那那些妖兽又是如何横跨那么长一段有人居住的地方，达到落山村后的大山之中的？
不用去问，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传送阵。
苏子逸呼吸都放轻了。
愿力、传送阵、高阶妖兽……这些，每一样都是不凡的存在，而现在全部都聚在了一块，这无疑是在说明山谷这个阵点的不一般，否则不应该跨越千里范围还单独存在。在戴国经历了太多风风雨雨的苏子逸几乎一瞬间就想清楚了其中的关键点。
他只觉得嘴唇干涩，下意识的就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放轻语气来说：“所以当初每年的谢山仪，其实就是大阵汲取愿力的机会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一切都能够解释得通了。或许该说，愿力的汲取应该是从头到尾都存在的，只是在那几天，效果特别的明显，就像水泽之境跟紫霜峰之间的关系。
“对。”周频的承认，让苏子逸心里头的那块大石落了地。
是了。
因为愿力的缘故，所以当初他才能够在仪式进行时感觉到纯净灵气进入体内，那种跟山谷内被灵气缠绕一模一样的感觉。
他忍不住闭上了眼，长吸了一口气，然后才睁开了眼：“三十年前，出现在山谷内的妖兽并没有这么强对吧，最起码没有七阶妖兽。但是，因为如今落山村村民不断外迁，连谢山仪都无法继续进行，愿力的汲取被迫中断，所以加大了阵点对灵气的需求，引来了更为强大的妖兽。”
“没错。”
“就是你想的这样。”谈到谢山仪，周频眼里也有了些情绪：“你不知道，其实落山村村民是上古遗留之民，跟那位在此布下阵点的大能有着无比亲密的关系。所以无论岁月怎么流转，他们始终跟着那位大能布置的阵点一路迁徙，用愿力支撑阵点，一直到这里。”
“他们就是所谓的守阵之民！”
“而现在，上古的传承已经没有村民能读得懂了，大家生活困苦，年轻人不懂为什么要困守大山，老年人吃够了苦头，麻木且毫无希冀。等到越来越多的人离开了村子，到外面去生活了，本就不多的愿力现在已经几近于无了。”说到这里，他沉默了一瞬，才继续道：“太累了。”
是啊。
太累了。
无论是本就过着平凡日子的落山村村民。
还是默默无闻以血肉之躯将无数妖兽挡在大山之外的周频。
这些事情，对于他们这寥寥数百人来说，都太累了。
担子太重，他们快撑不住了。
尤其是周频。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你留在这里的原因了。”
“落山村基本上已经名存实亡了，要让这一处阵点有序进行，不让妖兽不祸乱百姓，我必须找个人来接替我。”他用目光细细描摹着苏子逸的五官，郑重其事的道：“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十分善良的人，但是在邪魔妖兽乱世，跟自我奉献之间，我相信你会做出一个明智的选择的。”
“末法时代势不可挡，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就是让这两个时代交接时，尽可能的和平，少一点流血。”
“毕竟，现如今的庆泽大陆也经不起再一次上古之乱了。”
院子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周频当初自己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想清楚的，所以也不着急让苏子逸立马做出选择来。在喝完了一壶茶，等到太阳都换了一边之后，他才慢悠悠的说道：“这些日子，你们就在村子里住下来吧，我等着你们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