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水管每天都在铺设,毛国百姓日夜企盼快点修到自己家。

  现在有水管的人家走路都跟别人不一样,自带一股风。

  没有水管的人家把打水时间改到了三更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偷摸摸打开门,挑着水桶去井边打水。毛国现在见面最流行的问话不是吃了吗,而是你家安水管了吗?

  若是对方大声回道,“安上啦。”双方就会交换个彼此都懂的眼神,洋溢着拥有水管的优越感。

  铸铁房不断地生产着不锈钢管。莫邪不相信不锈钢管真不生锈。她特地把一截管子放到潮湿的地方。本以为用不了多久就会看着生满铁锈。谁知,好几天过去了,还是铮光瓦亮的。

  “真神了。”她瞪大眼睛嘟囔着。

  其实这个不锈钢,即使生锈也挡不住本身具备的品质。她自己是铸剑师,十分清楚。不锈钢,包括阿爹弄出的精钢和铁,与她平日铸剑用的容易裂缝的脆铁相比,简直就是龙宫的镇海神针。从没见过这样的铁,坚硬与柔韧度并存。无论铸什么刀剑,出炉都是绝世好剑。

  这些优质的钢铁据说被翁主拿去做什么水管了。据说,要埋在水塔下面,简直浪费。

  水塔建成那天,她也去看了,足有三四丈高。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红砖砌的,高耸入云。而这样的东西,里面竟然装着水,真是古怪。

  来毛国的这段日子,她也见识到了墨家钜子的厉害。他竟然用木头搭建出一个云梯车,可以移动,梯子可以伸缩。全凭了这个云梯车,水塔才搭建得那样快。

  种种神物,让莫邪觉得毛国高大城墙的遮掩下,藏着巨大的生机和无尽的惊喜。

  莫邪平时最喜欢去的就是小吃一条街了。小吃街上的吃食让她产生自我怀疑,她这几十年是怎么活下来的?麻辣烫、串串香,这才是人吃的东西啊。干将还笑她,说这些年攒下的家底,恐怕以后都要被她支援给小吃街上。

  胡说,她能吃多少。

  这日,莫邪照例跟干将到小吃街解决早饭问题。

  他们的这双手啊,打铁没问题,但是做饭能把锅烧漏了。因为住的地方离小吃街不远,所以,只要不在铸铁房吃,他们就会来到小吃街。

  吃完馄饨和肉夹馍,两人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满足地来到铸铁司。

  今日的铸铁司有点不一样。大家都围着一个不锈钢铸的水池在看。她知道,这是阿爹专门为水管准备的地方。难道水管已经安装好了?

  虽然毛国处处散发着奇迹,但是在家里面就能得到河中的水,对于她而言,还是一件无法相信的事。

  大家看到她过来,忙让出一条道。莫邪走到水池边一看,眼睛瞪得老大,原来真的在流水啊。她不相信地伸手拧了一下门阀,咦,水又没有了。

  再打开,又哗哗淌了。

  她惊喜地看着欧治子,“阿爹,毛国太神了。”

  毛国还可以更神。

  雯萝双手支着下巴,嘴里不断发出指示,“不是,是一座澡堂里面有两座大厅。这两座大厅里都要有一个大池子,和墙壁上安装的莲蓬头。莲蓬头我们可以用不锈钢来造。”

  “那恐怕需要二层吧,把水箱和锅炉按在这里。”墨染流一边说一边画。他从水塔的设计上了,无师自通了水力压强的知识。

  雯萝点点头,“这个锅炉就用黑丹来做染料,这样气温可以供得上。”

  “这样,澡堂的排水管道也需要改造。”墨染流在图纸上做好标记。

  “男女澡堂分别要有一个汗蒸室。这个汗蒸室冬日还可以供暖。”雯萝道。朝鲜时期,就有汗蒸了,是用黄泥和矿石加热带来的热度。倒是也方便。

  “还要什么?”墨染流又添了几笔问道。

  “还要衣柜和长椅。衣柜便于大家放自己的衣物。每个衣柜上放置一把小锁,这个小锁要收取一定的费用,称之为押金。钥匙用绳子拴在手腕上。洗完后,连小锁一起还回去,就可以把押金拿回去了。”雯萝指着图纸上大堂的位置说。

  “而长椅是这样。”她拿过铅笔简单画了一下。毕竟现在的时代没有椅子,大家都坐在席子上或者榻上。习惯是慢慢改变的,先从澡堂椅子开始。

  其实澡堂从南北朝时期就有了,不过是寺庙专属,并不开放。到了宋朝的时候,因为煤炭的广泛运用,澡堂才真正进入大众的视线,被称为浴肆或者香水行。

  到了元代,澡堂就不单单是沐浴了。衍生出了擦背、挖耳、剃头、修脚、按摩,深深影响着后世的澡堂。而且极为便宜,五个铜板就可以洗澡,全套服务下来十九个大钱。

  “澡堂要有规定,皮肤损伤、患病不得入内,”雯萝又道,“也不得往澡堂的水池,呃,总之不能污染水。”

  墨染流本来在不停地记录,听到这里,抬起头朝她微微弯弯唇。

  雯萝有些窘,“我说的,很奇怪吗?”

  墨染流轻笑,“不怪,翁主说的都对。”

  推车人在墙角翻了一个白眼,好像一对夫妻哦,夫唱妇和。他站在这里,就像一个多余的人。

  澡堂开始建设了。在一条新开发的街道。

  原本陈阿叔建议说,建到繁华的地带,最好建到西市和东市附近。这两条是商业街,人多。但是雯萝想把澡堂建到新的街道,这样可以带动周围的经济。她相信,澡堂的兴隆,一定会带起一堆衍生经济。

  澡堂的池子,为了不往下渗水,都用水泥涂抹上了。磁窑烧制出许多巴掌大的瓷砖,贴上去。陈阿叔围观了以后禁不住瞠目结舌。

  这也太奢侈了。这些哪是磁啊,简直是金子。不行,等澡堂建好以后,一定要让翁主把费用提到洗一次一百刀币,不两百。这些都是翁主的财富,给这些平民用,实在太浪费了。

  在建造澡堂的时候,棉花成熟了。

  这些棉花都种植在雯萝的公田里。一朵一朵温暖地绽开。

  毛人没有见过棉花,争相跑到棉花地观看。

  “这个能吃吗?”一个毛人问。

  “肯定不能,长得跟羊毛似得,你能吃你家羊的毛吗?”另一个毛人反问。

  “真是个憨憨。羊毛是用来纺布的。但是翁主种的这些明显是用来看的。你们瞧,多漂亮啊。”

  是很漂亮,一眼望不尽的田地,一朵朵大白团像被炸开一样绽放着。土黄的枝叶配上乳白色,整个土地只有这么两种颜色,有种苍凉的美。

  毛人们陶醉在第一次见到棉花的喜悦中,生为毛人真是太好了,总是见到难得一遇的奇景。但是他们还没有陶醉完,就听到最远处的人群骚动起来,声音嗡嗡传过来,“翁主来了,翁主来了。”

  毛人们一听翁主来了,纷纷踮起脚尖想看一眼。

  啊啊,翁主今日穿着浅碧色的罗裙,好像清新的小仙女。

  吕麦跟在雯萝旁边不停禀告着,“按照翁主的吩咐,棉花没有种在风口。而且还在周围种了了一排树。翁主为什么要这么做?害怕风把棉花吹走吗?”

  这不废话吗?雯萝瞥了他一眼,“只要刮起风,就会遍地都是棉花,说不定还要吹到邻居家里去。”

  吕麦脸皮抽了抽,当初他对雯萝的吩咐的确有些不以为然。从来没听说过菜怕风吹的。是的,他就以为棉花是一种菜。现在想来,若是当时没当一回事种到风口,这些都是辛苦种出来,如今秦晋楚周将收获一份雪白的大礼包,他就得怄死了。

  雯萝转头看向一望无尽的棉花田。

  “翁主,”吕麦有些疑虑,“这些花真能在冬天带来温暖吗?”

  雯萝俯身摘下一朵,扯出里面雪白的棉花递给吕麦,“你摸摸,是不是觉得像一团羊毛?”

  吕麦捏了捏柔软的棉花,点点头,“真的是这样,捏在手心中觉得很暖和。”

  雯萝估计了一下棉花田,水镜提供的是产量高的陆地棉良种,而古时候棉花产量不高是因为用的是,非洲棉和亚洲棉。

  陆地棉一亩地产三百公斤左右,如果做棉被,单人的一床用三斤左右,双人的六斤至八斤,一亩地就能絮二百条单人被或者一百条双人被。做棉袍会做的更多。

  她打算拿出三分之一纺成棉布,剩下的只做絮棉被和衣服用。今年冬天,她要让毛国四座城暖暖和和的过冬。这样,温饱就彻底解决了。

  等第二年,再鼓励大家种植棉花。毕竟,新三城是后入的,什么都来不及种。而扶风的地,除了她的公田种点这个,种点那个,百姓们的地,都种的是玉米、土豆、红薯和五谷。

  “翁主,这些棉花要怎么采集?”吕麦又问,“是像翁主刚刚那么一把扯下来吗?”

  雯萝想了想,“你先派人把棉花采下来。最近雨水多,别把棉花打湿了。至于里面的籽怎么去,等我找完你家钜子再说。”

  她顺手折下来一大枝棉花,就带着回去找墨染流了。

  棉花是汉以后传过来的。刚开始,人们都是手动除棉花里的籽。等到了宋朝就用铁杖来擀棉花除籽。这个方法虽然还是很笨,但是好歹比手快。直到明朝出现了木棉搅车,才大大提高了效率。

  雯萝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手动的压棉花机。利用两个滚筒上的尖钉,把棉花和籽分开。十分方便。

  她来到墨家大殿中,墨染流早早就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无需辨别,也知道是她来了。在案后望着她笑,“翁主回来了,”他瞥了一眼雯萝手中的洁白的花道,“这就是棉花吗?”

  雯萝把棉花放在他面前,“对,这就是棉花。”

  今天她过来找他一起去看棉花,但是却被拒绝了。“钜子跟我一起去就好了,棉花地可漂亮了,一望无际的雪白。钜子去看了一定喜欢。”

  墨染流淡淡地笑,“下次再与翁主去。”

  雯萝觉得有点不对劲,他的笑容很勉强。她赶快回想自己最近做了什么,似乎没有做惹到他的事啊。

  墨染流拿起棉花看了两眼,“翁主是要做什么吗?可是要做采集棉花的机器。”

  “不是采棉花的机器,而是采棉花籽的机器。”雯萝拿着两只铅笔给他形容了一下滚筒的力量。墨染流立刻就明白了。

  他点点头,“翁主先回去,这个东西不难,但需要欧治子的帮忙。等会儿我画出图,就去找他。”

  雯萝听出来这是催她走的意思,心里的不安放大,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情。她万分纳闷站起来告辞。

  她刚走,墨染流就再也撑不住趴在案上。

  推车人忙道,“钜子,让医部的人来看一下吧。”他眼神中透着担心。钜子最近一直在忙,每日都画图到深夜,就是铁铸的身子都熬不住啊。

  “嗯,”墨染流坐起来,单手撑着侧脸,有气无力道,“可以去叫,但不要惊动翁主。”

  推车人叹气,“钜子刚才就该跟翁主表明身体不舒服。”干吗还要接下来活啊。

  墨染流沉默了一下道,“我想为她多做一些。我知道她心中紧迫,昨日秦国攻占了麦国,用的就是天罚。虽然不知道他们用的天罚到底是哪种,但是唯一可以知道的是,秦国现在也是拥有天罚的国家了。”

  “虽说赢凌答应三年不扰毛国。但是在乱世,诺言随时可以反悔。翁主一定很着急。”他扭转身轻咳了几声。

  “那钜子也要顾及身体,”推车人劝道,“前日下雨,钜子不听我的,执意要去看澡堂的施工。要我说那有什么好看的。钜子不是一条条都列出来了吗?他们照着做就行。再说,翁主把澡堂交给了陈阿叔监管,钜子就不用管了。”

  墨染流轻叹,“陈阿叔最怕花费翁主的钱财,我怕他为了省钱偷工减料。上次水塔他为了省水泥想用糯米汁和黄泥代替。如果我没有过去看,现在水塔就该倒了。”

  想起陈阿叔那个抠门,推车人更无语,忙让墨染流先去床上歇着,他去找医部的人。

  过了一会儿,医部的人找来了,一进大殿,发现墨染流并没有休息,而是在画压花机。

  推车人着急地就想夺过图纸,墨染流抬眸瞥了他一眼,他立刻怂了。

  墨染流淡淡道,“马上画完了。”

  推车人又叹气,他是过来人,能看不明白吗?

  钜子那天被翁主拒绝后去铸铁房待了一晚上。他本以为钜子想不开去磨刀了,准备第二天为爱暴走。结果到了天明,发现一夜辛苦就为了做个迷你冰鉴来给翁主装冰棍。

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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