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夷光坐着犊车到了剧院门口,下车时听到身后有人唤他。回头一看,是姬姣。

  姬姣穿着狐裘,笑眯眯地拎着食盒望着他,“郎君,我等了你好久。你不知道,我废了多大功夫找人弄了到了新鲜的牛肉。”

  “可不是那种老死的黄牛哦,是健壮的牛。我想着冬日围着碳炉,吃炙牛肉最好,就给你送来。我站在雪地里,等了好久,脚都冻麻了。”

  实际上,派出的随从跑来告诉她,夷光来了。她才从犊车里施施然下来。但是谁知道呢?

  “牛肉?”夷光微微一笑。

  姬姣被他潋滟的眸光,激得小鹿乱撞,笑容更是娇媚,“你还不来接一下,我一直拎着要重死了。”

  夷光走到她面前,因为身材高大,姬姣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

  夷光从她的脸扫到她手中的食盒,眼中的笑意更是意味深长。他薄唇轻启,嗓音里有着浓浓的嘲讽,“你用来堵墨家钜子的牛?”

  姬姣笑容蓦地僵硬。

  “吃不完了?”夷光笑意中的嘲讽更浓,“也是,一整头,是多了点。不过好在冬日,王女可以慢慢炙着吃。”

  姬姣颤抖着后退两步,“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夷光睥睨着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掷在她脚下。“不光我知道,怕是列国都会知晓了。”说完这句,不再多给她一点注视,转身扬长而去。

  婢女忙跑过来,捡起纸张递上。

  “蠢货,先把食盒拿走,”姬姣骂道,“沉死我了。”

  婢女匆忙接过,姬姣这才拿起纸张,皱着眉展开来。

  《楚国大败,今后何去何从》《郑国与盐,一段不得不说的秘辛》《楚公子熊耳爱吃甜食》

  “什么鬼?”她嘟囔道。

  下一刻,眼睛蓦地睁大,《周国王女当街跋扈,惨死黄牛该向谁喊冤》,这又是什么?

  她目光惊慌地扫着下面的小字,嘴里嗡嗡念着,“这一日,天上飘着小雪。一辆犊车飞驰在街道上,车里的人无比焦急。因为他要赶即将开往工业园区的火上,为毛国的守卫添砖添瓦。”

  “这人是谁?就是为我们毛国作出卓越贡献的墨家钜子。他和他的三千弟子,是推动毛国飞速前进的巨大动力。”

  “然而,就在墨家钜子快要到城门时,周国王女用犊车拦下了他。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能在别人焦急赶火车的时候,想出这样的损招?”

  “周王女的动机我们暂且不知。只知道因为她不停挑衅,拒不让道,钟楼发出了火车就要开车的最后催促。”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墨家钜子抽出短刃,劈向犊车。黄牛向前迈了几步,扭头望向它胡搅蛮缠,害它枉死的女主人。而它女主人,此时却目光炯炯,露出了牛肉好好吃的渴望。”

  “犊车让开了道,墨家钜子将将赶上了犊车。我们毛国的守卫力量,又向前迈了一大步。事后,据知情人了解,墨家钜子派人给周王女送去了,赔偿黄牛的刀币。虽然对方无理取闹,但是钜子他仍然以德报怨,值得我们每个人学习。”

  “事发两天,有人通报消息说,周王女在邸店炙牛肉吃。唉,这惨死的黄牛,究竟该向谁喊冤?”

  “这,这是谁写的?胡,胡扯。我什么时候目光炯炯,露出牛肉好吃的渴望?”她胸气鼓鼓地一挺一缩,除了这一句,其他的就无法辩白。

  目光又移回纸张,冷笑道,“不过就一张,不足为惧。”

  毛国官报,虽然只发售了一张,但是被印刷了二十多次,二十多万张。很多商贾几百张上千张买了,回自己家乡倒卖。

  新鲜的话题,新鲜的时事,迅速俘虏了列国的心。大家从没见过以这种方式,来博览天下大事。尤其是看到周王女堵墨家钜子的车,更是燃起八卦的心。

  看到火锅店、铁板烧店的宣传广告、列车时刻表,以及介绍毛国风光。许多士人学子,都背上行囊,想要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就是楚国、郑国和周国不怎么高兴。

  楚国君:“哼,去了几十封信都没反应。楚国战败,何去何从?自然是等着秦国来吃,然后全家老小一起被人俘去,养牛放羊,这不就是他期望的吗?去熊改墨,他是深恨我了。将骊姬的封号摘去,再给他去封信,看看能消气否?”

  熊耳:“信就不必了吧,他也不看。”

  楚国君大怒;“我不知道他不看吗?用你指出来?不看,你就亲自送过去。”

  郑国君:“哼,还好意思说我郑国和盐?那还不是你毛国害的?把出盐的秘密到处传。有火器了不起啊?”

  大臣小声嘟囔:“有火器,还真是了不起。瞧瞧秦国,都拽成什么样了。”

  秦国太子凌,嘴唇微勾,“有趣。”

  周天子捏着报纸的手不停颤抖,“派人给我把那个逆子抓回来。丢人丢到外面了。”

  “她在周地,随她养多少个小白脸都没事。但是现在,竟然敢把手伸到墨家钜子头上。人家给我们留面子,没有把原委写出来。但是任凭看过官报的,就知道姬姣跑到毛国,是为了嚯嚯那边的郎君。”

  “哎呀呀,如今纵观天下,拥有火器的之后毛国和秦国。不求毛国能护着我们,但求别招惹人家啊。”

  ——

  一行犊车飞驰在楚到毛的官道上。

  熊耳看着近在咫尺的扶风城郭,对这趟差事有着说不清的厌恶。

  他小时视父王为这世间最强大的人。但是随着他年老昏聩,做的事情,越发让人不知该说什么。轻信那个墨家游侠墨易。做出一个破投石车,就敢跟秦国叫板。不是找着让人按地上打吗?

  他叹口气,看着犊车停下,看着随从递上楚国国贴。

  到了毛宫门前,他习惯性地吩咐随从们都去邸店等着。他不能带着这么多人住下。只能带两名婢女。

  走进毛宫,他随意四处看着,啧啧出声,“还是这么破。”余光瞥向两名婢女,突然顿住脚步,眼神凶恶,“你,抬起头。”

  一个婢女连忙哭着跪下,“殿下,奴婢没有办法……是夫人她……”

  另一个婢女仰起脸,赫然就是已经被废成庶人的骊姬。

  “你,你怎么跟来了?”熊耳嗓音颤颤,“你快走吧,他看见你恐怕会大开杀戒的。说不定还会以为是我把你带来的。”他吞口口水,挥手乱扇,“快走,快走。”

  骊姬含着泪水,“让我见见他。我知道,他深恨我,但是,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你有什么苦衷?赶紧滚,别让他更厌恶楚国。”

  骊姬收了泪水,嗓音里有些嘲讽,“你不是很恨他吗?为何后来变了态度?”

  熊耳用眼狠狠剐着对方,他是恨,恨熊染走的时候,把他一并算在抛弃的行列。明明他是他的胞弟啊。但是他就像扔垃圾似得,把他丢在楚国。从此不再过问他的死活。

  那些年他派人追杀熊染,难道就真能杀死他吗?熊染就算一点武艺没有,也能用计策玩死别人。他只是想让熊染别忘了他,哪怕是厌恶也可以。

  “你与我能相比?”

  骊姬不慌不忙,“殿下难道就不想救楚国?这也是你未来的天下。”

  熊耳扯扯嘴角,“眼下能救楚国的唯一方法,莫过于你在他眼前自戕。”

  骊姬缩了一下,“这就是殿下的大义吗?”

  熊耳冷笑,“那你又为什么跟来?为了楚国的危亡?你不过是想卖卖可怜,让王兄原谅你,你好重拾富贵。但是,可能吗?”

  “为何不可能?当年,他不也没杀我吗?”骊姬拼命给自己找着依靠。

  “那是因为他念在你抚养他长大,饶你一命罢了。其实他恨不得剐了你。”

  “你不是他,如何知道他就不能再念后情呢?”骊姬不甘道,“上次在周地,他一定是知道我等在墨家别馆门口,才故意避开。你瞧,他对我杀意并不重。”

  熊耳笑着倒退一步,“随你吧,无知蠢妇。”他冷眼看着骊姬自信的表情,也许,这也是解开王兄心结的一种方法?就是冒险了点。管他呢,最后死也是死这个无知蠢妇。

  雯萝接到熊耳来毛的消息,有些无奈,知道一定是冲着火器来的。跟秦一仗,他们失去三分之一的领土。

  说实话,火器也不是不能给,毕竟毛国如今已经结束火绳枪,迈入自动枪时代。那种一到潮湿天、阴雨天就打不着火的武器,弊端太大。

  恐怕秦国自己也发现了,所以赶着冬天跟人打仗。若是她把这个秘密偷偷告诉人,大家专挑着阴雨天进攻,秦国估计就傻眼了。

  熊耳走进来,身后跟着两名婢女。

  雯萝蹙起细眉,看向其中一个婢女,年纪有些大,相貌却是极美,能够看出,年轻时,绝对是倾国倾城。但是小姑娘的裙子穿在她身上,一眼就看出违和。

  那婢女也在看她,用的却是打量的眼神,这人绝不是婢女。

  她看向熊耳,眼里就带了一些审视的味道,“殿下来毛国,所为何事啊。”

  熊耳叹口气,语气却与从前不同,带着十足的恭敬,“来给王兄送信。”

  雯萝点点头,派婢女去墨家大殿。

  不消一会儿,墨染流就来了。他一跨入殿中,骊姬立刻瑟缩一下,落入雯萝眼中,微微勾起红唇。

  骊姬很想退到角落里,但是她又怕只要动一下,就会引起那个人的注意。本来信心满满,瞬间就变成后悔万分,头低地不能再低。

  但即使这样,她也感觉到遍体生寒,偷偷抬起眼,又猛地垂下,心脏狂跳,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在喊,他,他知道了,他看到我了。

  大概烧成灰也能认出来吧,熊耳心想,不由自主地跟骊姬保持一点距离,万一一会儿王兄暴走,可不能让血溅到他身上。

  墨染流浑身上下,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压抑和冷意。狭长的眼眸轻眯着,似乎里面酝酿着无尽的血色。

  “你还敢来?”

  骊姬似乎在给自己鼓劲,抬了几次眸,最后终于抬了起来,但是在瞥见墨染流的一刹那,还是错开目光,盯着对方的靴子,“对,我敢来。”

  “不怕死?”墨染流缓慢道,嗓音沉沉,眉眼之中一点温度都找不到。

  骊姬听到这句话,微微颤抖了一下,鼓起勇气道,“我,我来是想问你,纵然我有千般错,但是对你,我自问尽了全力来抚养你。我为你扫清所有障碍,我……”

  “难道不是为了你自己?你不能生育,一个没有子嗣的女人,君王死后,也很难善终。”墨染流冷冰冰道。

  “就算是为了我自己,但是你难道就没有好处吗?”骊姬终于敢直视墨染流,她喊完这句,突然觉得自己的腿不抖了。对啊,为什么要抖,她没有错,纵然有错,她也抚养了他一场。

  “还给你了,你处心积虑的一切我都不想要。因为它们本来就不是你的。”墨染流淡淡道。

  “为什么不是我的?就因为王后是你阿母吗?”骊姬眼眶通红。

  “她对你不够好吗?”墨染流继续淡淡道。

  骊姬冷笑,“她若对我好,就该主动把我迎进宫。让我与她一起服侍大王。”

  “无耻。”墨染流简直不想多看她一眼。

  “你不懂,”骊姬昂起头,“在这个男人为尊的天下,女人活着就是一件无比艰难的事。大王是楚国最高贵的男子,我想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成为最高贵的人。谁挡了我的路,谁就该死。”

  “所以你杀了她?”墨染流眸光从清冷变得沉郁。

  骊姬听到这句话,突然想起了自己来干什么,稍稍理智了一点,“阿染,我很后悔,我不该杀阿姊。”

  “原本,我应该在亲生母亲的照料下长大,”墨染流像是回想什么,“我记得她的脸,她的手很温暖。”

  “我的手也很温暖,你记得吗?你小时的衣裳都是我亲手缝制的。我哄着你睡觉,阿染。”

  “你杀了很多人,”墨染流继续道,“阿母、她的婢女、刘宫人、李姬、陈姬、乐姬、张嫔、王世妇……太多了,数不过来。”他嗓音里的情感越来越淡漠。

  “除了阿姊,其他人都是为你除的。不除掉她们,你就坐不上储君的位置。”骊姬小心翼翼道。

  熊耳发出一声嘲弄的笑,“王兄自小就与常人不同,帝星转世,父王早早就定下储君位置,何至用你来为他清理道路?你都是为了自己。”

  “不是,”骊姬激烈反驳,她朝向墨染流,“阿染,不是这样的,我都是为了你。”

  “那么阿婆呢?你杀她也是为了我?”墨染流黝黑的眸子看向她,缓慢道,“我阿母走后,她是唯一贴身照顾我的人。你杀掉她,也是为了我吗?”

  雯萝微微一震,想起她给墨染流剥栗子的那天,他很怅然地说,阿婆也经常为他剥栗子,阿婆死后,他就再没吃过栗子。

  他当时眸光里充满深深的怀念,那个人一定对他很重要吧。

  “她……她我也很后悔。”骊姬不敢瞧墨染流,她杀掉他生命中很多个重要的人,目的就是让他只有自己,只听自己的话。

  “小时候,只要我对谁好一点,谁就会消失在宫里。哪怕对方只是个小小的宫女。”墨染流继续道。

  熊耳浑身一凛,王兄自小对他忽冷忽热,现在想起来,似乎每次他冷言冷语对他的时候,都有骊姬在身旁。那时王兄太幼小了,骊姬却身为王后,年轻貌美,得到父王盛宠。

  “她们,她们都不是真心为你。”骊姬含糊道,她抬起脸,表情极可怜道,“阿染,你原谅我吧。看在我抚养你那么多年,你小时掉入冰湖中,若不是为了救你,我也不会一直没有生育。我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你,你喜欢这个女子吧?”她回头指着雯萝道,“我与你父王说,允你娶她为妻。不让他乱给你塞美人,好不好?”

  雯萝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提到自己,而且可叹又好笑。

  “我是毛国的君主。”她出声让对方醒醒,“只有我挑男子的份,没有男子挑我的道理。”

  骊姬神情变得倨傲,看了雯萝一眼,“果然是蛮荒小国,一点女子的样子都没有。阿染,”她回头道,“你回楚国吧,回去拿回储君的位置。楚国地大物博,难道没有你施展的地方吗?楚国女子贤淑,我已为你选好一等一的美人。”

  雯萝越发觉得好笑,本来因为楚国是墨染流的故乡,还想着若是楚国真危在旦夕,她就帮一把。但是她现在十分想给赢凌去信,赞他做得好。

  “你当我是死的?”熊耳在一旁凉凉道,还拿回储君的位置?

  骊姬看都不看他一眼,废物也好意思说话,若不是熊染放弃储君的位置,哪能轮到他?走了狗屎运的家伙。她抬头恳切道,“阿染,回去吧,你父王需要你,楚国也需要你。”

  墨染流嗓音里毫无感情,“我已不是楚国人。从楚王袒护你的那刻起,楚国就与我再没关系。”

  “那日你也发泄了,斩掉我许多人,就连王公大臣也没放过,因为你,我很长时间都对后宫束手无策。”

  “我最想杀的人是你。”墨染流睨视着她,半响很痛苦地闭上眼睛,“你走吧,楚国给予我的,我都没拿走,包括姓,你的养恩、救命之恩与杀母之仇相抵。我十分想杀死你,我也深恨我自己。”

  “阿染,”骊姬还在唤,“阿染回楚国吧。”你不回,我不就永远是庶人了吗?

  墨染流倏地睁开了眼睛,幽深的眼眸盯着她,眸光猩红。他缓慢拔出剑,指着骊姬,“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你养恩未报,还有救命之恩,你杀我,世人也不会放过你。”骊姬颤抖着,嘴硬道,“无论你如何抛弃你的姓氏,钻到什么角落,你也是不忠不义之徒。”

  墨染流充耳不闻,他一直活在痛苦中。明明杀母的人就在面前,他却因为各种原因不能杀死她。那夜楚宫之中,楚王斥责他没有帝王的胸襟,不过是一个生育工具,也值得如此失态。

  可是他记得她的脸,他记得她温柔地捧着他喊他阿染。骊姬明明害死他的阿母,楚国的律法为什么不能裁决她?

  他知道,忍下去,成为楚王就什么都有了。但是他看到搂着骊姬的那个男人,觉得特别恶心。楚宫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恶心。他没办法再忍,没办法再叫那个男人父王。

  那一夜他扔掉了储君的头衔,无数人劝阻他,他也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只记得楚宫处处是尖叫和鲜血。

  他叛出了楚国。第二日,楚王就下旨废太子。出国上下都在指责他,说他不配做储君,妇人之仁。

  他特别不明白,一个人哪怕对你有天大的恩德,杀死你的阿母,你最亲的阿婆,那个人也不该死吗?

  剑尖捅进了骊姬身体里一点,骊姬痛的打颤,不断道,“你杀啊,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人,杀了我,世人都会辱骂你。谁都可以杀死我,唯独你不成。”

  墨染流的手也在颤,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眼前一片静谧。平时强大的意志力,在这一刻崩断,让他沮丧至极,觉得自己宛如一个废人,他甚至思考不清,自己需要做什么。杀母之仇与养恩交织在一起,一直禁锢着他。

  骊姬的嘲笑声更甚,她觉得自己赢了。

  然而下一刻,她眼睛猛地睁大,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胸膛穿过的剑。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他不可以,我可以。”

  雯萝平静地抽出剑。

  骊姬捂着伤口,蹒跚着回头看她,伸手指着,“你……”但是流逝的生命,也只能支撑她说完这一个字,就倒下了。

  雯萝扔掉剑,搂住墨染流的腰肢,轻声唤,“阿染醒一醒。”

  随着她一声声地呼唤,墨染流面前的迷雾散尽,眸色渐渐清明,他低头看着眼眶微红,满脸担心的雯萝。轻轻回抱住她,久久不言语。

  就在雯萝感觉都过了一个世纪之长时,听到他轻声问,“怕不怕?”

  雯萝疑惑地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死去的骊姬,这才想起自己杀掉一个人。她用力闭了闭眼,这才开始微微发颤。

  “抱歉,”墨染流用力拥紧她,“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再不会让你的手,染上任何人的血。

  ……

  熊耳派人将骊姬送回楚国去。

  看着潦草被人搬上犊车的骊姬,雯萝道,“就这么一路拉回去吗?”

  “这不是冬天嘛。”熊耳道,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墨染流,骊姬死了,他这位王兄的心病应该彻底没有了吧?

  只可惜,只要父王活一天,他仍不会原谅楚国。

  墨染流看着远去的犊车,感觉自己的前半生彻底结束。他牵起雯萝的手,“你不是说要去看剧院排的新戏吗?”

  “你陪我去?”雯萝戏谑地看着他。她知道他不太喜欢夷光。

  “我陪你,”墨染流一向清冷的眸子里,只有无尽的温柔,“无论你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那敢情好啊,我想去的地方可多呢,我还想周游列国呢。”雯萝笑盈盈道。

  “列国?”墨染流微微皱眉,“不想去,我去过的地方太多了,如今只想在毛国待着。”

  “那我自己去。”雯萝依然笑盈盈。

  墨染流勾起唇角,“那先把正事办了。”

  “办什么?”

  “你。”

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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